第二日,离学院的毕业生交流大会开始还有十个小时。主会场是露天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嘉宾和毕业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学院。
一时间,本就还算热闹的学院里,更是多了一分生气。
一个带着牛角的十岁左右的男孩在学院的道路上穿梭,眼睛不时地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蓝波少爷,我们可以去收拾行李了。”跟着蓝波到处乱逛了许久的随从无奈的看着自家少爷,忍不住开口说。
蓝波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就不能先走嘛,长这么高,挡着我的视线了。”
确实,还只有十岁的蓝波比起身旁一个个魁梧的随从兼保镖,矮了不止一倍,只要他们围着蓝波站成一圈,蓝波就只能看到头顶上的一方天空了。
被自家少爷明面上嫌弃的随从们个个叹了一口气。走肯定是不能走的,只能继续默默跟着蓝波,到处乱逛了。
突然,蓝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狱寺?”蓝波看着不远处银发的男子,发出了疑惑的呢喃,远处不耐烦的男子似乎听见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转过头环顾四周,露出了令蓝波熟悉的面容。
于是低声的呢喃变成了欣喜的叫唤,“狱寺!”
蓝波连忙摔下手中的行李,不顾一旁随从的阻拦,向着狱寺隼人的方向奔去,他在狱寺的面前刹住了车,然后不等狱寺有所反应,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阿纲一定在这里吧!你肯定和阿纲一起的吧!妈妈在吗?阿纲和妈妈在哪里啊?”
蓝波急切地开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仿佛要跳出了体内。在他的认识中,狱寺从来都是围着沢田纲吉转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沢田纲吉。那个棕色头发的人,那个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注入无限阳光的人。那个他愿意送给对方自己最爱的糖果的人。
狱寺看着突然停在了自己面前的男孩,他头上还带着一对牛角,焦急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里面满满的期冀。他口中一直说着“阿纲”和“妈妈”,可是狱寺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阿纲”和“妈妈”。
他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的家长呢?”狱寺向着四周看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男孩跑来的方向上,几个黑制服的男子正守着男孩的行李,并时不时向他们的方向投来警惕的目光,确认着男孩的安全。
“……”
蓝波突然沉默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银发男子。
“你……没有想起来……?”
蓝波的语气是疑惑的,惊讶的,难过的,愤怒的,以及……怜悯的。
“想起什么?”狱寺的眼底还有着青黑,前几夜莫名的梦境让他几天不得安眠。
蓝波的嘴唇抖了抖,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就这么久久在原地僵持着,行人来了又去,往来如飘萍。
不知过了多久,蓝波再也忍不住地大喊了起来。
“笨蛋狱寺!笨蛋狱寺!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你这个笨蛋!笨蛋!”
蓝波气愤的眼睛涌出了泪水,他毫不留情地骂着面前的银发男子,狱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迷茫。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总是感觉到自己少了些什么。面前的男孩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是……
看着蓝波决然向着远处跑去的身影,狱寺心底抽搐。
“蓝波大人会自己去找阿纲。”
男孩临走前流下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振打着狱寺隼人的心弦。
找谁?谁是阿纲?
阿纲……阿纲……
……
……
……十代目……
突然一个词语出现在了狱寺的脑海里,又快速地闪退了,不留一丝痕迹。就像最飘渺的烟尘,不想在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求你不要丢下我啊。
“主编主编!你没事吧!”通同行的编辑们找到了站在原地的狱寺隼人,然后立马被他眼中的痛苦给吓到了。“主、主编?”
随着他们的开口,狱寺眼中的痛苦在一瞬间消失一空,仿佛刚才的都只是幻觉一般,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再次变成了那个脾气极差,态度冰冷的主编。
“我没事,走吧。”他淡淡说了一声,语气十分平静,可是攥着行李箱的手,却越来越紧了。
他向着一个不知道的方向随意走去,就听见身后的人冲着他叫道:“主编,你走错方向了!那边是远月的学生宿舍!”
狱寺顿了顿,然后缓缓转身。
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的身后,那个若隐若现的别墅宿舍里,大门慢慢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棕发的青年。
狱寺只是感觉自己的心里又莫名变得空落落的,他皱着眉,加快了远去的步伐。
刚刚走出宿舍,纲吉就似乎看到了一个银色脑袋,可是在定睛一看的时候,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狱寺怎么可能在这里呢,是我想多了吧。”
纲吉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冲着身后的莫托招招手,示意他动作快一点,不要再摆弄他的器具了。
“莫托,你已经把他们摆了两三遍了,真的还没有好么?”
纲吉无奈道。
莫托在他的催促下,终于磨磨蹭蹭的从房间内出来,走一步,回头看一下,仿佛和他的器具们进行着生离死别一般。纲吉对于友人这种态度也是无奈了,他叹了一口气,在门口等着莫托。
“纲吉君,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珍惜这些器具,为了这次毕业生大会,我把我的家传都给带来了。”
莫托嘴里念叨着,像一个老妈子一样。他缓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最后一次回头凝视了一眼。
“这些可都是专门定制的东西,可以把调酒的量度控制在一个最精准的范围,而且贼贵。”
莫托重视这一次的交流会,但不如说是重视每一次调酒的感觉和体验。纲吉似乎能够理解,可又是理解不了。
“你快乐吗?”纲吉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蠢。
莫托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仅仅是了,我满足。或许吧,我总以为我爱的不是调酒,而是它带给我的心灵的满足。但是你说这种想法奇不奇怪?明明两者总是一样的。”
纲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是,我也就随意说说罢了,不过还真有点哲学的味道在里面。”莫托笑着,结束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话题。
“昨天食堂的菜真的很不错,今天我们也去那里吃吧。”想到昨日的饭菜,纲吉不禁舔了舔嘴唇。
嗯,也就比妈妈的饭稍微差了一点罢了。永远都是妈妈控的纲吉坚定地想着。
可是莫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喊道:“糟糕,忘了个事!”
看着莫托一脸懊恼的神色,无需直觉,纲吉也能猜到今晚自己是要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
“去吧去吧。”还没等莫托说什么,纲吉就笑着答应了他还提出的请求,“我一个人也好,自己转转还是挺有意思的。”
纲吉不在意的话,就是真的不会在意,莫托了解友人的性格,但是他还是心中愧疚,“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见我的老师,我答应他回校是去看望他,就在今晚。”
纲吉摇了摇头,拒绝了。
“和老师好好叙旧吧,以后机会也不多了,我插进去的话多扫兴啊。”
他接着说,
“真的,要好好珍惜难得的机会啊。”
他真切的目光注视着莫托,口中说出“好好珍惜”的话语,然而莫托却分明感觉到其中竟然还有一点点祈求的意味。纲吉棕色的眼眸染上了雾气,是无形的,可就是像闪烁着的流光。里面有星辰和宇宙,里面有朝阳和大海,里面有一整个世界,也因而带着不可避免的忧伤——世界是架构在痛苦之上的。
他祈求着别人好好珍惜还存在的一切,因为他已经失去了。
多么高尚。
多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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