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自西域传入中原不足百年, 因此葡萄酿制的酒水十分昂贵,仅供宫中食用,属于有钱有势都喝不到的系列。
宗正之所以能拿出一小壶, 主要是因为他是李家人。从亲缘上看他是李俭的叔父, 又是九卿之一, 有也不奇怪。
宗正不好酒而好面子,原以为捐献的葡萄酒能力压群雄成最稀有、最昂贵的捐献品,谁知义卖会出了点意外,那些商贾们竟为了几匹绸布抢破了头, 甚至喊出了九百八十两的高价。
想到自己这葡萄美酒再稀有也不可能被哄抬至此,宗正这会正吹胡子瞪眼睛,气得不行。
这壶葡萄酒最终以一百两黄金之高价, 被好酒的霍大将军拍下。
见霍大将军朝自己略一颔首,宗正的面色才缓和一点。
正好下一件物品是少府捐献的一盏白玉碗, 瞧着玲珑剔透极为巧妙, 依然被霍大将军收入囊中。
……
九卿自持身份, 捐献之物其实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有布匹那火爆的拍卖场景在前,他们捐献物品拍出的一二百两便显得不温不火, 整的九卿面上都有三分羞愧。
接着是洛御史大夫捐献的一支玉簪。
这支玉簪是上等白玉所制,瞧着温润和雅, 但模样中规中矩,士族大夫中并不罕见。
不过据洛御史大夫介绍,这是皇后出嫁前留在府中的物品,被洛御史大夫收着时常取出来睹物思孙。如今忍痛割爱, 便是希望为重建江陵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话糊弄别人还行,李俭听得无语,觉着这洛御史大夫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这高超的演技:“先生,这玉簪可是你的?”
洛清卓看了一眼,淡道:“兴许用过几次。”他内力高深,完全看得清一楼玉簪的全貌,依稀记得自己是戴过几次,并无什么偏爱。
这会听到洛御史大夫那般声情并茂的介绍,他心下并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是皇后用过的东西,因此这支玉簪比九卿捐献之物贵了不少。等一名商贾喊价到三百两时,酒楼主人之一的邯王世子李偃叫价道:“五百两。”
这支玉簪便以五百两高价被李偃拍下。
片刻后,玉簪送至洛清卓手中。
洛清卓收拢折扇把玩着玉簪,淡淡询问:“陛下为何要拍它。”
李俭理所当然:“自然要拍下。先生之物,怎好流落他人之手。”
反正他有钱,就是任性。
洛清卓便不说话了。他敛眸把玩着这支白玉簪,嘴角清浅上扬,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来了。
这还是李俭第一次发现他有梨涡,以往……是了,以往洛清卓不常笑,大多是些微动动唇角,眼中便分明可见讥诮冷意。
李俭心念微动:“先生,可要朕帮你将这玉簪戴到头发上?”
洛清卓缓缓抬眸。他用自己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静静与李俭对视:“陛下,你可知为人绾发是何意?”
他的眼眸似醉非醉,恍然间好似覆了三分情深,宛若梨花春雨缠绵悱恻,看的李俭的心神都有刹那荡漾。
“……”李俭感觉到了心底那点些微的慌乱,故作淡定转移视线,“……抱歉,朕确实不知,若有冒犯还请先生勿恼。”
“没关系,”洛清卓淡笑。他忽然拉过李俭的手,将玉簪放到了他的手上,“陛下若是有心,且去问问这是何意,再考虑是否要为臣绾发。”
许是洛清卓的体温太烫了。
烫的李俭手一抖,差点就没拿稳这簪子摔碎在地上,叫这五百两黄金打了水漂。
——在这一刻,楼下此起彼伏的拍卖声悄然远去。耳畔唯有如擂鼓般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渐渐隐匿在这清冷的雪岭青松气息之中。
楼下顾相与霍大将军的义卖品都拍卖完了。
顾相采纳了长子顾瑾的建议,亲手在锦帛上写了篇《祭江陵流民》。全篇五百三十一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一手隶字肥厚粗拙,筋健洒脱,更是古今之冠!
这篇文章最终以五百两黄金被一名莫姓商贾拍下,据说他决定带回府邸后好生装裱起来,流传后世说不定能成传家宝!
霍大将军捐献的是一把断裂的佩刀。众所周知,霍大将军曾用这把刀砍下过匈奴胡族首领的脑袋,凭那一刀逼退匈奴,后官拜大将军。
这把刀虽然断裂了,但意义非凡。众人一眼看去只觉刀光寒冽,非但刺的眼睛生疼,更令人心生恐惧退怯之意!
大雍与匈奴积怨颇深,听闻此刀典故,众人纷纷拍手叫好,盛赞霍大将军威猛。听得霍大将军谦虚一笑,抬手示意大家停止拍彩虹屁。
这把刀最终以八百两高价拍出,买下它的是弘农杨氏麒麟子杨悯,亦是这次科考的第四名。
拍卖至此,所有义卖品似乎都已拍完了。
但方內侍却并未宣布结束,反而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小个木盒:“诸位,现在奴展示的是由陛下捐献的最后一件义卖品!”
他说罢,打开木盒,取出折扇高高举起:“此物名为折扇,是陛下亲手制作!”
他见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这把折扇上,善解人意地将之打开,让大家后看清这折扇与如今的羽扇有何不同。
他甚至走下义卖台,在顾相与霍大将军面前站定,将扇面展示与众人观看欣赏:“这一扇面是皇后亲手所绘寒梅,陛下有言,他曾听一位文士咏过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不过寥寥几字,便全然写出了这寒梅品性!”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众人默读着这首诗,凝视着扇面上那几枝淡而高雅的水墨寒梅,眼前完全出现了一幅“墙角寒梅独自怒放,幽香袭人”的画面。只消一眼,便可体会到诗中那顾孤芳自赏、不随波逐流的凛然清高!
“好诗,好画!”众人纷纷眼前一亮,顾相道:“方內侍,陛下可说这是哪一位文士的大作?”
“回顾相,陛下说是一位名叫王安石的文士所作。”
王安石?这名可没听过,许是琅琊王氏中人?这人颇有文采,怎么这次没有考中?
见众人似乎对这位“王安石”颇感兴趣,为防喧宾夺主,方內侍又忙把折扇翻过来:“除了那寒梅,另一扇面上是陛下亲手所题的‘高风亮节’四字。”
“陛下说了,各位大人为水患所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待江陵重建完成,陛下便会命人建一块功德丰碑,将诸位大人们的名字刻在上头,供江陵百姓瞻仰铭记!”
这话语落下,他便听得下座众人颇为震惊的窃窃私语声。
——功德丰碑?陛下竟要给他们立碑?!
功德碑这个词,对在场众人而言有些新颖,但仅凭名字他们完全能明白这碑功作用!
若真如陛下所言,这碑立在江陵,镌刻上他们的名字供一方百姓瞻仰,他们岂非也能闻名遐迩,流芳百世了?!
这若是真的……
官吏们满面动容,有人颤抖着双手薅断了几根自己保养多年的美须,有人双眸含泪轻轻以宽袖拭去低呼自己何德何能,亦有人紧握双手高呼陛下圣明……
商贾们这会更是激动地齐齐站了起来!
大雍建朝至今,将商人批地一文不值!朝廷将他们视如猪狗,需要钱时直接伸手,不需要时连看他们一眼都嫌脏!不必说立碑记录他们对天下的贡献,竟连绫罗绸缎都不允许他们穿!
可是现在!他们的陛下!虽然依旧不曾废除对商人的诸多禁令,却要给他们立功德碑了!
虽然碑中仅记载他们的名字!
可是!立碑供一方百姓铭记,对商贾而言可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殊荣!!
思及此,他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双眼甚至像是闪烁出了莹莹寒光,急切地盯着方內侍手中的折扇,宛如一匹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狼,狠狠盯着一块鲜肉!
方內侍见众人这般表情,心中半点不害怕,反而极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提高声音道:“故,陛下在这折扇之上题了高风亮节四字,并盖了私印——陛下说了,无论是捐献义卖品抑或拍下这些义卖品,皆是高尚之举,完全当得起高风亮节四字!”
语罢,他转身走回义卖台重重敲下小木槌,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折扇拍卖开始!”
众人才听陛下盛赞他们品行高尚,高风亮节,在方內侍这声嘶吼的带动下纷纷丧失了理智。非但商贾们叫喊声此起彼伏,就连三公九卿都忍不住下了场。
“一百两!”
“二百两!”
“三百两!”
“……”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
眼看着价格飞速超过两千两黄金,在场众人的报价却没有半点停歇,顾相举牌道:“三千两!”
前排官吏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后排商贾们还在十、二十两地往上加,方內侍深吸一口气重重砸了砸木槌:“安静!”
“顾相出价三千两,可还有哪一位大人欲继续出价?”
众人这下终于听清楚了这个价格,下意识瞳仁紧缩,凝视着最前方那道渊渟岳峙的消瘦背影,轻轻屏住呼吸禁了声。
三千两黄金……顾相竟直接出到了三千两黄金!这一举动岂非正是在表明他对这折扇势在必得?
三千两黄金,对于在场众人出身的家族自是不值一提。但能一次性、随意从家族中支出三千两黄金的人,除了顾相也唯有寥寥几人罢了!
可是他们真的要选择与顾相竞价吗?
王商举牌之手蠢蠢欲动,好在身旁商盟众人有冷静下来的,果断按住了他不让他继续抬价。
许是喊的太多了,方內侍的声音已有些许的嘶哑:“三千两一次!”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方內侍,见证顾相这一掷三千两黄金的豪迈!
“三千两二次!”
“三千两三次!”方內侍的声音又霍地提高了一个度,甚至因为内心的激动而喊岔了音,就好像指甲刮在木板上般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
“三千两成交!恭贺顾相,拍得陛下亲制的折扇!”
作者有话要说:王安石:……???
其实我从高中看QD文开始就一直想写一次拍卖会。。。现在终于圆梦了【欣慰笑。。
话说回来,这个1两约等于现在16g,三千两就是48kg了。
忘记哪里看到的资料说古代黄金储备还挺多的,一般富贵人家都有不少,但是近代战乱遗失或者流落国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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