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好香。
温暖,放松,慵懒舒适,简直无欲无求……
就是身上莫名觉得有点儿沉,我慢慢睁开眼……
看着怀里的人,不由发了几秒钟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我和我怀里这位是背对着对方睡的,一派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此时,这位正靠在我肩头,额角蹭着我肩膀黑T恤的棉料,修长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全架在我身上,整个人几乎已经是半骑着我这种姿势,将我紧紧压住,被子窜下去一半,堪堪盖到我俩腰间。
看不出这人睡觉这么不老实……相识第四天,我对夕凉有了越来越多的新认识。
我怔了一会儿,无意识的,慢慢挽了嘴角。
夕凉睡得安静,呼吸平匀。即便是这样的亲密姿势,那近在咫尺的俊秀眉眼依然透着原罪的冷漠。其实一直以来让我觉得奇怪的不是这人长的太过好看,而是她太白了,简直像是几百年没有晒过太阳。人家说我白,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个亚洲人,而这人的肤色跟她身上的白卫衣简直界限不分。
可是我毫不怀疑夕凉是东方人,甚至我毫不怀疑她是中国人,不仅因为那如墨的长发深黑的眼瞳,也因为她的气质,那种微微的古意,透着这个国家的味道。
想起初见之时,这人白衫麟带,清冷如霜雪,而此时如猫一般蹭在我怀中,忽地心动难抑。
“嗯……”
可能真是心跳的太厉害叫这人听去了,怀里这人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修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旋即睁开了眼。那双毫无防备的剪水明眸,朦胧又澈净,直直撞进我眼底。
“……北?”夕凉在确认我是谁一般看我半晌,喃喃道。
初醒的慵懒嗓音划得我心里发颤。
“嗯。”我笑了笑,轻声道:“早啊,夕凉。”
“……北。”她又唤道。
“嗯。”我应着。
她才回了神一般,慢慢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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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高墙顶往下随便的瞥了一眼,我纵身一跃而下。风声呼啸过耳,落地的瞬间我贴地翻滚出去,化掉了前倾的势头。
一边拍打着衣服裤子,一边回眸一眼,那白衣的女子从从容容落下,只轻盈地屈了屈膝便站直了。
收拾行头带好装备以后,我和夕凉来到了H市最大的公园。此时我们脚下的位置,山穹谷,正是在东山公园内部。
这里其实也算一个景点。
唯一的问题在于,自从东山公园建成之日,山穹谷就在此处,这么多年了,直到今日,它一直没有开放,是禁止入内的。
对我来讲真可谓是个好消息……毕竟有了个现成儿的借口。没有办法以正规途径进入对不对,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不是我的问题……
因为就算让进我也压根儿买不起门票啊!到时候还得这么进……
回头看了一眼,这墙高的实在有点儿离谱,感觉不是用来防人类,而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随时会伸手扒住墙头似的。
中二病突发,我低笑着喃喃道:“那一天,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他们支配的恐怖,还有那被囚禁于鸟笼中的那份耻辱。”
“说什么呢?”夕凉道。
“我说啊……”我向着面前的虚空中伸出手来抓了一把,转过头,看着夕凉笑道:“你感觉到了么,夕公子?”
原始的环境,空气湿润,树木隐天蔽日,这里的气候简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只是跨越了一道墙就离开了中纬,落入热带雨林当中。
夕凉瞥我一眼,淡淡道:“这里,有一个场。”
“是的。简直是地处中纬度的热带雨林……气候如此反常,这里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场。这个场对所有魂意者都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如果想进来,若非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我看着夕凉,挽起嘴角:“就是如夕公子这般的超强者了吧。”
“不是。”夕凉冷冷道:“我也是普通人。”
“啊,那你……”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青光眼。”夕凉道。
“青光眼就是说眼睛会亮啊?那是病啊,是病……”我笑:“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满嘴跑火车呢。”
满嘴跑火车向来都是别人形容我的,难得我也能拿来说人一次。
在相处中我逐渐发现,夕凉这姑娘其实和我一样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区别只是在于说完之后的效果。假如我去跟人家扯淡说“政府发布新政策,规定性别不同不许谈恋爱”,无论我说的再怎么一本正经人家也不会信,只会反过来跟我开玩笑或者鄙视我一下。而要是夕凉去说同样的鬼话,因为她那种天生的冷淡和严肃劲儿实在太能唬人,就得让人心里犯点儿嘀咕了:“我靠,不会吧?不能啊,真的假的?”没准儿还得赶紧拿出手机查一下。
“北。”夕凉走在前面,转头对我道:“跟着我。”
“夕凉。”我唤道。
她没有说话,用目光询问我。
我凝眸看她,唇边没有笑,低低道:“告诉我……”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魂意,出了什么问题?”
见我是一副罕有的严肃态度,这人挑了挑半边秀眉,沉默片刻,淡淡道:“没事。我少了七成魂意。”轻描淡写地说完,她就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我猛地伸手扯住她玲珑的手腕:“你说什么?!”
魂为根茎,气为枝叶。气可以随意挥霍,甚至可以耗尽,但是魂魄哪怕是损伤一丝一毫,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我举一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来说,假如一个正常人的智商是一百,砍掉一半只剩五十那他基本就是一个智障了。而夕凉的情况……还要比这严重百倍!
我只知道这人的魂意出了问题,完全没料到居然这么严重!
这个人……这个人,缺了七成魂意,她还能活着完全就是一个奇迹了!
震惊,强烈的心疼,还有一点恼恨和没来由的怒火,种种复杂情绪逼我皱起眉毛,定定看她。
“北……”夕凉微微一怔:“没事,我……”
“还说没事!”我勉强压着这莫名其妙的恼怒,咬着牙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就是……给人了。”夕凉轻声道。
“给人了?”我更加惊怒:“你不要命了!你……你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这么傻呢?就算我听说过这种事吧,人家抽出自己一丝一缕的魂意就已经是多大的牺牲了!你怎么就这么大方?给人七成!你……到底给谁了?他居然也敢要?”
“……给谁了?”夕凉任我扯着她的手腕,有几分乖的样子,只是她看着我的目光非常复杂,无奈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戏谑之色,眼角眉梢一动,唇际晕开了似笑非笑的涟漪。
“这根本就是明抢吧!也不能啊……以你的级别若说打赢你不是没可能,那也绝对不能强抢你魂意啊……你……”我看着夕凉,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七成魂意,连命都不要了。那个人对她……一定非常重要吧。
夕凉,夕凉,你……喜欢他么?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种强烈的疲惫感涌向全身,混合着酸涩的味道,我觉得累了,慢慢地放开她,把手垂下。
果然,果然啊。我应该早就猜到了。所以我一直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陷落。明明已经……那样警告过自己了。我向来以为自己是明白人,哪料到有朝一日,陷入了最浅薄的因果。
当真,在劫难逃。
我应该直接问清楚的,问清之后就再不做它想。但是我居然不敢,连问清楚都不敢。我一向自诩坦荡磊落,可是在夕凉面前,不要说原则了,简直连底线都没了。我忽然想起洛玖,想起那些向我表白过的男孩和女孩,这一刻我理解了他们是如何勇敢,并由衷的敬佩且深深觉得自卑。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他们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向我表达心意呢?
我根本就没有被他们喜欢的资格啊。
说来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七成魂意根本就是在要命!他真能就这么要了?他还是人么?
我恨恨道:“那个人……完全不惜你的命,你还……”你还那么喜欢他。
“若说这天下还有一人惜我的命啊,”夕凉淡淡笑着,伸出手来,微凉的指尖在我脸侧轻抚一下:“那便是她了。”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种智商么?连夕凉都不能免俗?
我哼了一声:“是我的话,我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干这种明摆着自杀的事儿。”
夕凉玩味道:“你想知道她是谁么?”
“不想!完全不想。”我冷冷道:“那傻逼是谁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我大概已经是完全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了。第一次当着夕凉的面,字正腔圆地吐了两个脏字儿。
这人竟轻笑了一声。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莫名有些狡黠,我从来看不清她,只是觉得气恼。她轻轻地抓着我的手腕,晃了晃,哄我道:“好了。我家北公子既是不想知道,我便不说了。”
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想要挣脱,终究是心软,一点儿出息也没有,任凭这人拉着我,向面前的深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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