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是否有一见钟情,李羡鱼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在为他而心动,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如此心动。
李羡鱼拼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心里还是忍不住咆哮:
干,这他娘简直就是从她幻想里走到现实的男主,豁出性命算什么?撸起袖子就是上啊!
沈临即使没看对面的人,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牢牢盯着自己,心头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他声音顿冷:“都出去。”
屋子里刹时一静,片刻后,喜娘笑着圆场:“世子爷,您和新娘还没喝交杯酒、吃生饺呢。”
屋里顿时又热闹起来,众人跟着起哄道:“新郎新娘快喝交杯酒。”
沈临语气缓了缓,却是不容置疑:“都出去吧,交杯酒我们自会喝。”
众人也都能瞧见世子一张肃脸,再看新娘也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喜娘还待再劝,沈临身后的云山打断她的话:“请各位夫人都移步前厅吃酒吧,我家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有话要说。”
靖武侯府虽然势大,位列一等侯爵,深受皇家恩宠,但靖武侯夫人傲慢,又不待见自己的大儿子,因此满屋子的女眷竟没有一个亲近的能劝劝,等人全都出去后,房门便吱呀一声关上了。
李羡鱼的心也跟着一紧。
原书里面并没有这一出,想必这次,是因为有前世记忆的沈临太厌恶自己的缘故。
李羡鱼旖旎心思顿消,方才的激动,如泄气一般漏了个干净。
人不待见她,她豁出性命上也没用啊。
等房门关上,沈临便将轮椅转了个向,完全背对着李羡鱼,竟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又等了片刻,时雨在门外请示,说是世子的几个至交好友,请世子出去喝酒。沈临眼一瞥,还未作答,云山便知情识趣地将自家世子推出门去应酬了。
云山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世子如此厌恶一个人。
今日靖武侯府宾客盈门,往来皆是权贵之流。
靖武侯守卫北疆二十载,抵御北燕大小侵袭无数次,保天下百姓与京城贵胄安宁,即使靖武侯夫人再不会做人,百官勋贵们也还是要给足面子。
沈临才刚出临风院,就被一波接一波的道贺敬酒给拦下了,他幼年时落过冰湖,自小体弱畏寒,酒自然也是不能多饮的。偏偏今日是新婚夜,不喝酒实在说不过去。沈临身后的云山时雨简直焦头烂额。
沈临从前在军中的几个至交好友一直等在角落,眼见沈临一直过不来,五大三粗的吴震等不及了,得了沈临的眼色,直接过去推了沈临的轮椅就走,一张黑面还真唬得人家让了路。
等沈临的轮椅推到了近前,一桌子人全部站了起来,离得最近的沈保玉笑着举起酒杯:“今日是你大喜,酒也喝得够多了,你以茶代酒就行,兄弟们敬你。”
一桌子的人也都纷纷附和,笑着和沈临打趣,沈临的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那笑容明净清和,瞧着极是温暖。
略聊了一会,沈保玉又将沈临身后的云山时雨也拉上桌,沈临见怪不怪。云山时雨一开始还顾忌着礼节,但一桌子都是从前熟稔的人,便也难得放开了些。
沈保玉便趁机向两人问了问沈临的近况。
说起来,与沈临相处时间最长、情谊最深厚的,应当就是沈保玉了。
沈保玉是靖武侯府管家沈全的儿子,同沈临一起长大,一起参军,就连教武功骑射的师父都是同一个,靖武侯甚至亲自指点过,他的武艺骑射比起未残疾时的沈临也不差什么。后来沈保玉做了千夫长,沈临出事后,他想跟着回京,被沈临给回绝了。
几番笑谈下来,饭桌上其乐融融。
正这时,众人身后一个略带笑意的磁性声音响起:“瑾之,我到处找不见你,原来你是在这里躲懒。”
瑾之是沈临的字。
众人回过头去,来的人正是三皇子萧恒,其母是靖武侯的妹妹,因此他自小便与沈临关系亲厚,两人的五官也有四五分相像。
而萧恒,也正是原书中的男主,为人谦和宽厚,却少一分魄力,直到后面在沈临和女主的帮助下才慢慢成长起来,手腕也渐渐强硬,与女主共同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
萧恒虽然宽和,到底是皇子,身份贵重,桌子上的人大多出身不高,只有一个赵璧是世家子。他一来,众人拘束不少,萧恒也瞧出来了,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
婚房中,等沈临一走,李羡鱼嘴角便耷拉下来,心中到底有些忿忿,吩咐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绿萝和红梅:“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来,可要压死我了。”
等凤冠解下来,绿萝面上满是忧色:“小姐......”
李羡鱼挥手止住她的话:“没事,今日可是我的大婚之日呢,你别哭丧着个脸,对了,前几日我让你贴身携带的香囊可带来了?”
“带来了。”绿萝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只秋香色的香囊。
李羡鱼将香囊的抽绳解开,低头轻闻了闻,一股中药混着辣椒的怪味直冲进鼻子,害得她立马打了两个大哈欠。
她满意地将香囊收好,置入袖中。
这可是自那晚她被沈临掐脖子后,就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法宝,今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今晚此举了。退一步说,就算今晚的目的不能达成,她也要报一报私仇。
虽然现在喉咙处没有明显的痛感了,但脖子上的淤痕依然明显。
咳咳,她可是个十分理性的21世纪先进女青年,才不会被什么美色冲昏头脑呢。
一旁的红梅总觉得小姐待绿萝比自己更亲密了,油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悄悄问绿萝道:“小姐这个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呀?”
绿萝虽疑惑小姐为何要将药粉与辣椒磨成细粉装入香囊,但小姐既吩咐了她保密,她自然不能多说,便对红梅道:“小姐没说,你就别多问。”
红梅“切”一声,翻个白眼就转过身去了。
李羡鱼凤冠除去后,由两人服侍着净面梳洗,才忙完坐回床上,肚子里紧跟着就传来咕噜声,饿意顿时铺天盖地袭来。她扫了眼桌上,除了交杯酒和一小碟生饺,其它什么也没有。
她记得原书里,沈临一开始对原身还算温和细心,大婚时他去应酬,还特地吩咐时雨准备些小菜糕点,以免原身饿肚子。
依照今晚这情形,小菜糕点恐怕是没有了。
李羡鱼哀叹一声,向两个丫鬟道:“你们恐怕也还未吃东西吧?和翠芽她们轮换着去吃些,吃完给我也带一些。”
绿萝也知道自家小姐还饿着肚子,看眼下这情形,竟是没一个人体贴小姐,不由又是气愤又是心酸,被红梅半拉着出去了。
绿萝回来时,给李羡鱼也带回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和一碟小菜,李羡鱼尝了一个,味道比周府的似乎还好一些。
李羡鱼顿时放了心,看来沈临虽然想杀她,但也不屑于在这些小事上为难她。
吃饱肚子好干活,把一大碗饺子全部吃完后,翠芽和碧玉也回来了。
李羡鱼一个眼神给绿萝,绿萝就将翠芽拉至一边,悄声嘱咐几句后,将人放出去了。
李羡鱼知道自己恐怕还得等许久,便问绿萝:“绿萝,我的剑谱可带来了?”
绿萝忙点头:“小姐请放心,剑谱奴婢都给您收在放贵重物品的箱笼里呢。”说完,她便指了指房间角落处抬进来不久的箱笼。
李羡鱼忍下心底窃笑,严肃道:“嗯,你给我拿来看看。”
绿萝便有些嘀咕:“小姐,今天可是您的新婚夜,您看剑谱恐怕......好吧,奴婢去给您拿。”
骗剑谱什么的,简直轻轻松松嘛。等她练成了盖世武功,看沈临还怎么欺负她。
然而等剑谱拿到手,李羡鱼便有些傻眼了。
几本薄薄的剑谱里除了招式名称外,全部都是图画,然而这些图都画得十分简单,一个招式只有寥寥数笔,只看上面的图,李羡鱼是完全不知道如何施展这些招式的。
又被泼一场冷水,李羡鱼只觉得诸事不顺,将剑谱仍在一边,气闷地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又等了许久,直到夜色转为浓黑,房门外才传来轮椅的转动声,不一会儿,沈临推门进来,转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姿势大敞瘫在床上的李羡鱼。
绿萝在听到外头声响时就开始轻声唤自家小姐,然而唤了几遍都不见应声,眼看世子望过来,绿萝也急了,狠狠推了小姐一把:“世子夫人,世子回来了。”
李羡鱼被推醒,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就坐起了身。
方才净面梳洗后,她的一头黑发便放下,只松松挽在脑后,此刻刚睡醒,秀发微乱,面颊带粉,一双大眼睛愣愣瞧着对面的人,瞧着尤其娇憨可爱。
然而沈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进浴室梳洗后,便让所有人都出去,沈临的侍女云绣早在沈临洗漱时,便将房内的小榻上铺好被褥床垫等物,沈临双手一撑,便利落翻上了榻,旋即便躺下,开始闭目休息。
大红喜烛无声燃烧,房内寂静无声。
李羡鱼蹑手蹑脚起身,走到榻边。
沈临耳聪目明,应当早就听到动静,却仍旧闭目养神,全然不想理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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