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我娶她?”与“她喊我小娘子”这两个念头像细胞分裂似的一直分裂, 然后挤满了祁有望的脑袋和心底,一时之间,她竟无法决定去深思哪一个念头。
周纾见她满脸震惊,目光呆滞;不知怎的, 心里竟觉得此时的她万分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继续欺负一番。
“小娘子是如何、如何……”祁有望张了张嘴,觉得口中干渴枯燥无比, 便慌张地去端茶来喝。
周纾知道她想问什么,悄悄地与她说道:“小娘子平日未曾刻意隐瞒身份,所以我看出来了。”
祁有望手中的茶盏险些也翻了。须臾,她算是冷静下来了, 回想起往事,自己确实未曾将自己当成男儿, 所以此时此刻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愕的。
这么一想,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顿时被捋成一条直线, 她好奇地问:“既然小娘子知道,为何还让我娶你?小娘子便没有心仪的人吗?”
周纾坐直了身子,便又是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
她抬手拿起香勺往香炉里添了勺香料, 香味更浓了。
她说笑似的道:“我没有心仪的人,并且也没有值得我信任,可以让我托付终身的儿郎。方才那句话让祁四郎娶我的话不过是戏言,祁四郎不必当真。”
祁有望心头好一阵失落,又有些生气,仿佛周纾是个欺骗了她感情的骗子。
周纾又道:“我也好奇, 祁四郎没有心仪的人吗?”
祁有望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打算理会周纾,后者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软声道:“我既然已经知晓四郎的身份,已将你当成朋友,又怎会为了一己私利而要四郎让利于我呢?”
祁有望这才扭头看她:“我没有心仪的对象,我也不知何为情爱,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做相夫教子的事情的。”
周纾道:“四郎兴许是因为年少,尚且不知情滋味。”
“小娘子知晓情爱的滋味吗?”前世今生都是母胎solo的祁有望反问。
周纾一噎,她知道才怪了。
祁有望抚掌道:“小娘子瞧,你年长我两岁,却也不知情为何物。可见并非年纪大了,便一定会知晓情的滋味的。既然如此,那在真正了解情爱滋味前,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好吗?但求无悔便行了。”
“但求无悔?”周纾轻笑了下,幽幽道,“可我怕到时候四郎会悔。”
“为何不是小娘子会后悔呢?”祁有望道,“要知道这种事上,最先受到伤害的往往是‘女子’。”
周纾笑了笑,眼神锐利明亮,像是看穿了世俗的枷锁,也看清了自己唯一能选择的路。
她道:“所以我更不能后悔。”
假设祁有望真的娶了她,她既应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能保住周家的家业不落入外人之手。
而以祁有望的家世与性格,想必对周家的家业一点兴趣都没。只要两个虚凰假凤的人相敬如宾,维持着世人眼中的夫妻关系,便足以。
若有朝一日祁有望遇到了喜欢的人或有了别的打算,那她也可以在不拆穿祁有望的身份前提下,满足祁有望的需求,结束这虚假的夫妻关系。
如若清誉受到影响,那也是她因私心提出这个请求的惩罚,没什么好逃避的。
祁有望看着她,悄声问:“小娘子可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
周纾想到家中缠绵病榻的爹,与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而操碎了心的娘,还有一旁对周家的家产虎视眈眈的表哥,说自己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她不愿屈从,加上方才祁有望那番看起来颇为诚挚可爱的话,她便动了找祁有望帮忙的念头。
甚至想,若能与祁有望的对外关系更进一步,那所有人大抵也不会对她们之间亲近的往来而传出各种闲话来了。
“是。”
随着这个肯定的回答说出,周纾的喉咙都是苦涩的。
祁有望想了想,又道:“那是要我入赘吗?”
周纾道:“我想保住周家的家业。但是我也知晓,想让四郎入赘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事是绝对的。”祁有望倒不认为自己入赘是全无可能的,即使不能入赘,但也一定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纾也习惯了祁有望这般乐观,她对此事没什么把握,故而也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
“四郎,我希望此事你能再多想想,考虑清楚,勿要为了帮我而令疼爱你的人失望难过。”
祁有望眨了眨眼,用力地点点头:“我晓得的。”
末了,她忽然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鬼鬼祟祟地道,“小娘子,你再喊我小娘子来听听?”
周纾顿了一下,忽而也笑了,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祁小娘子。”
祁有望“噗嗤”一声笑,觉得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我,我觉得怪怪的——怪好听的!”
周纾看着眼睛清澈,面容干净,笑容纯净的祁有望,平静无波的心湖,像是忽然出现了一只小舟在上面荡漾,渐渐泛起了涟漪。
——
祁有望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如何,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即使冰鉴里冒出的寒气令屋内清凉舒爽,可她仍旧觉得热乎得很,心里热乎,身体也燥热。
今日她跟周纾的举动似乎很儿戏,但是又符合她们这个年龄的性格,敢想,敢做,大胆叛逆又浪漫。
祁有望到了快三更天,才伴随着一股清爽的风缓缓地进入梦乡。
翌日天微亮,方氏从一阵鸟语花香中醒来,她掀开纱帐,神清气爽地起床。听见动静而进来的老婢确认她醒后,便让年轻的婢女们将洗漱的水、刷牙等拿进来。
老婢看见她很是精神的模样,道:“安人昨夜睡得很香吧,瞧着精神胜似年轻人。”
方氏笑道:“昨夜一夜无梦,只睡了三个时辰也不觉得困顿。”
她侧耳倾听,外头的鸟叫声还未停下,便问:“外面可是有鸟叫?”
进来的婢子喜道:“恭喜安人,外头有两只喜鹊在叫呢!”
“喜鹊报喜,想来家中要有喜事了。”老婢也笑呵呵地道。
方氏精神好,心情也好,闻言,笑容越发灿烂,眼睛都快眯成了缝。
喜鹊叫了许久,直到祁忱好奇地寻过来,它们才飞走了。方氏惋惜道:“你若不来,它们怕是还得停久一些。”
祁忱无言以对,在这里陪方氏坐了会儿,便出门处理事情去了。
到了巳时正,天正慢慢变热,方氏刚要到佛堂去念经纳凉,祁有望便回来了。她看见祁有望满头大汗,便让人给她拿一条巾帕来。
祁有望摆了摆手,直接拿出周纾的那条巾帕擦干了额头的汗,又喝了一碗水解渴,这才觉得爽快些。
老婢笑道:“难怪喜鹊一大早便在叫,原来是晓得春哥儿要回来了。”
祁有望问:“什么喜鹊?”
老婢将天未亮便出现在方氏院子里的喜鹊的事情添枝加叶地说出来,祁有望闻言,眼珠子骨碌一转,挽着方氏的胳膊道:“嬷嬷,我觉得确实有喜事降临咱们家!”
方氏以为她想到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便问:“哦?什么喜事?”
“我要成亲了!”祁有望宣布。
方氏的脸皮抽了抽,凭着她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和经验,勉强地稳住了心神,不至于让自己因为受到惊吓而表现得太夸张。
旁边的老婢倒是吓得目瞪口呆。
方氏让婢女们先下去,等门关好了才勉强镇静地问祁有望:“春哥儿刚才说什么?嬷嬷老了,似乎耳背了。”
祁有望见她没有受到刺激,便放心地道:“嬷嬷,我想成亲了。”
方氏好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初替外甥女瞒天过海瞒住祁有望的真实身份这等事都做出来了,眼下祁有望的话还不至于让她手足无措。
“与谁成亲?”
“周小娘子。”
方氏这才惊立起来,眼角满是皱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难以置信:“谁?”
祁有望扶着她坐回去:“嬷嬷你先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方氏一直紧盯着她,眼神全然有些陌生,然而又像在思忖,这一幕似乎是她设想过的。
倒不是说她认为祁有望会跟女子有何感情纠葛,纯粹是祁有望的男儿身份,她设想过,要么让祁有望恢复女儿身,要么让祁有望继续这么快乐无忧地生活着,若逼不得已要成亲,那她便给祁有望安排一个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傀儡。
后面的设想过于离谱,且变故太多,她很快便将之排除,而开始为祁有望恢复女子之身做准备,将她名下的大部分嫁妆转赠祁有望,便是为了防止祁有望受人欺压。
可祁有望忽然与她说,那个早就被她摒弃的想法居然成了真?!
“嬷嬷,周小娘子她知晓了我的身世。”
方氏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原本满是慈爱的眼神突然迸出了一股杀气,——她以为周纾以祁有望的身世裹挟祁有望了。
“你与她走得太近。”方氏道,以前祁有望除了她跟朱老嬷,跟谁都不太亲近,可自从她遇到了周纾,变数便发生了。
祁有望不置可否。方氏又问:“她以此威胁你?”
祁有望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忙道:“她没要挟我,只是我想助她……我曾与嬷嬷说,我钦佩她、仰慕她,因为她在我的眼里是明灯,是星光。可明灯也会遇到风袭,星光也会为云层遮挡而黯淡。所以我想成为挡风的灯罩,成为拨开云雾的大手。”
方氏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像是有光,随着她的话而一闪一闪的。
“我不准。”方氏道。
祁有望拧眉嘟嘴:“嬷嬷……”
方氏不理她的撒娇,继续道:“你替她考虑这么多,可曾替你自己考虑过?你不曾替你自己考虑,可我却不能不替你考虑。你也曾说,周小娘子心中只有周家,即便你帮了她,你又能得到什么?”
祁有望道:“我不知道,只是嬷嬷,我想与周小娘子光明正大地往来,我弹琴给她听时,不必刻意保持距离;她为我煮茶时,我想待在边上看就待在边上看;我们同床共枕促膝长谈也不会有流言蜚语;我与她可以一起到街上看花灯、逛花市……”
祁有望翘着唇角,对未来无限畅想:“那一定热闹得很!”
方氏叹气:“那我更不准了。春哥儿,你真诚地待她,可在我看来,她却没有表现出她的真心。”
祁有望疑惑道:“嬷嬷,我们只是假成亲,无关情爱,与她相处愉快,而爹也不至于整日为了我的亲事费心便足以。我无需她为我做些什么呀!”
方氏一噎。
对哦,她都差点忘了春哥儿跟周纾都是女儿身,又不是在谈情说爱,不必担心以后谁负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嬷嬷:一不小心想法被带歪了。
——
舒舒:你前世居然也是母胎solo?
旺旺:很奇怪吗?我《五三》都做不完,哪有时间谈恋爱?
舒舒:大学呢?
旺旺:光研究动物繁殖了,没空研究人类感情。
舒舒:那你繁殖技术学会了吗?
旺旺:?!
——
感谢在2020-03-25 17:36:38~2020-03-27 01: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断跳坑 2个;就这样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aoguo 40瓶;白开水 20瓶;大大图、流动的风 10瓶;言嘉草草 8瓶;镐岐 3瓶;医生姐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