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怀抱

    “四郎。”

    “四郎!”

    在周纾不知道喊了祁有望多少声的时候, 祁有望才算是回过了神,“啊”了一声,问:“怎么了小娘子。”

    周纾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祁有望想了想, 周纾不是外人, 便道:“三哥想娶见娇,但是我爹不许, 他希望我能帮他说情。”

    周纾微微诧异,见娇是怎么入了祁三郎的眼的?

    她斟酌了下,道:“可是我从未听见娇提过此事。”

    “是我三哥一厢情愿。”

    周纾明白了,祁三郎是想靠“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来求娶他喜欢的人,然而祁家压根便不会为他选择一个出身农家的女子。

    他毕竟是嫡出的, 若是娶的妻子出身比别的兄弟都差,外人定会说祁忱厚此薄彼, 祁忱这般爱重名声,定然是不愿意的。

    “四郎出面的话,就有机会说服祁讲授吗?”

    周纾上次呼祁有望的爹为“令尊”, 祁有望还有些不乐意,但是周纾还未能那么快就接受自己成为祁家儿媳妇的关系,思来想去,干脆跟众人一样呼祁忱致仕前的官职。

    祁有望没纠结这一点,她摇了摇头:“我爹怕是不会听我的呢!”

    周纾心想:“不仅不会听,或许还会认为四郎的劝说别有用心。”

    于是道:“既然你也没办法, 那你为何要因此而闷闷不乐?”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很没有用,也帮不上三哥的忙。”

    周纾从未见过她这么垂头丧气的一面,而她的不开心似乎可以传染,让周纾也跟着情绪低落了起来。然而周纾很快便醒神了,她对祁有望招了招手:“四郎过来。”

    祁有望不明所以地靠近她,到了半步左右的距离时,她却发现俩人的距离一下子压缩了,而她的身躯撞进了一个怀抱中。香香的,软软的,又带着温暖的温度,还有那温柔的气息。

    她比周纾还要高一些,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躲在了周纾的羽翼下,靠着这点温度来温暖自己。

    “小娘子?”

    祁有望只要稍微扭头便能看见周纾梳得一丝不苟,但是仍旧有些细小的头发跟不上大部队的云鬓;然后是能令祁有望想到一种叫“猫耳朵”的零食的耳朵,因为她想像吃零食那样轻轻的咬上一口。还有那细长的脖颈,像夏天里牛奶味的雪糕,白白的,舔上一口,那滋味是这辈子都刻在脑海中的……

    “听人说,难受的时候,这样会好一些。”周纾解释道。

    祁有望了然,也不知是否是周纾的话起了暗示作用,祁有望还真的没有先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她刚想说自己好很多了,可是又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便迟迟没有开口。

    两人抱得久了,周纾的身子渐渐得热了起来,她最终还是忸怩地放开了祁有望,问道:“四郎可好些了?”

    祁有望心想她现在好得不行,然而她还是厚着脸皮道:“还是有些难受。”

    周纾疑惑地看着她,很快便在她的脸上瞧出了“得寸进尺”来,登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难受就多吃几碗饭,少吃零嘴。”

    “我只听说吃零嘴能快乐的,还不曾听说少吃零嘴就能解忧愁的!”祁有望赶紧维护自己吃零食的权利。

    周纾不与她争辩这些,只给她支了个招:“四郎有情有义,然而此事四郎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而不管是四郎还是祁三郎,想要在别人面前说得上话,还需自身的条件足够,所以四郎与其埋怨自己帮不上忙,倒不如提起精神,努力让自己说得上话。”

    周纾的话令祁有望醍醐灌顶,她险些在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里迷失了自己,幸而周纾的一番话又让她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而那些新闻以及经历让她意识到,她只有自立自强,努力拼搏出一份事业、一片天地,她的声音才能被更多人听见,才能获得别人的重视。

    周纾便是这样,她所仰仗的不仅仅是背后的周家,她正在极力证明自己即使是女子,也能撑起周家的家业。

    祁有望即使很认真地养猪,可是在祁忱的眼里,她仍旧是在胡闹,她还没有能让祁忱刮目相看,对她的话重视起来的地方,所以与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情绪低落,倒不如打起精神来改变这一切。

    祁有望想通后,眼睛又是亮晶晶的,赶紧拿出小本本和笔墨记下:“小娘子说的对!”

    周纾:“……”

    然而她很快又茫然了:“可是我只会养猪,我爹瞧不起养猪的。”

    她之所以养猪也是为了圆自己前世的念想,同时为了让自己多一项经济收入,不至于坐吃山空。而考虑到如何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养猪的助力似乎不大。

    周纾心想:“四郎才是上天的宠儿,否则身上的祥瑞作何解释?然而这份祥瑞的存在到底是如何的,我至今也还未弄清楚。”

    她想起抚州临川的张鹤的经历,便对祁有望道:“抚州张清安想必四郎也知道,他当年也是在族中说不上话,可后来凭借着‘清安稻’,也逐渐地闯出名声来,种地与养猪其实在世人的眼里并无区别,而区别在于是否能将这个领域的事情做到极致。”

    她知道其实祁有望的生机闲园已经隐约有这样的发展趋势了,毕竟附近的百姓都在找祁有望家的公猪配种,而这就是一种需求,以及祁有望能往养猪这事上更上一层的征兆。

    祁有望认真地思考了周纾的话后,顿时生出一丝野心来,她道:“那我不仅仅要养猪,我还要养牛、马、羊,我要成为养殖大户,让信州甚至是整个江南都知道我的大名!”

    在这一瞬间,周纾仿佛看见了一个很强大,又能给人安全感的身影。等她缓过神来,面前又是祁有望这张稍显稚嫩的脸。

    她提议道:“四郎若是闲着,不妨也利用一下家中的空地,种些家禽家畜爱吃的蔬菜果子,你倒是不必亲自耕种,多些去走走就好了。”

    若她的推测没错的话,即使祁有望不动手,她的祥瑞也能福泽那些蔬果,而让她养的家畜吃了后,或许肉质也会跟她养的猪一样,与别人家的猪有明显的区别。

    “好!”祁有望充分地展现了什么叫从善如流。

    周纾与她说完事情便回去了,当然,祁三郎看上了陈见娇的事情她并没有忘记,想了想,她还是抽空去了弋阳龙山乡陈家一趟。

    说是陈家,其实是周家的房子。

    陈家因为没落后,祖宅都变卖了,一家老小都搬到了很小的农家宅院去住。陈氏不忍兄长一家住得如此寒酸,见周家在弋阳有座很小的别业,便说服了周员外借给陈家居住。

    那别业是周员外很多年前置办的,当时的他为了打开抚州的市场,常常往返于两地,因舟车劳顿以及身子虚弱而感到不便,便在两地的中间买了座宅子,方便他落脚。

    后来周家在信州立足,也无需他亲自跑到抚州去了,那弋阳的宅子便空了下来。

    那宅子是一进的院落,但是也不小了,进门后是一个大庭院,左右各有两三间厢房,而北面的是厅堂与两间耳房。陈家四口住在这儿并不会显得逼仄,反而还显得空荡。

    周员外虽然将这儿借给了陈家居住,但是并没有忘记这儿,故而每三个月便会让李管事来这儿一趟,看看陈治熊那混不吝的是否将这儿拆了。

    陈治熊虽然对周员外的做法感到气愤,但是他还真的不敢将房子里的家什给卖了,因此周员外置办的家具物什都还在,只是因为用的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生旧。

    周纾到的时候,屋里正传来陈治熊骂骂咧咧的声音:“老子花那么多钱让你学琴棋书画就是为了能将你卖出个好价钱,你勾引不到富家哥儿,又不肯去瓦舍赚钱,你哪儿来的脸赖在家中?老子将你卖了做妾,左右还能得好些钱!”

    虽然没听见陈见娇反驳的声音,但是周纾知道陈治熊是在骂陈见娇,她面色不虞,让人去拍门。陈治熊又骂道:“还不快去开门,要老子亲自去吗?生你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没一会儿,已经掉漆的木门咯吱一声便开了,陈见娇本来脸上没什么神色,但是看见周纾,先是一慌,随即又喜道:“阿姊你怎么来了?!”

    听见陈见娇的话,陈治熊也是一阵心慌,然而他很快就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教训自己的女儿罢了,何必担心被外甥女听见?于是就大摇大摆地上前来,笑道:“是燕娘啊,今日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你舅母给你准备好吃的!”

    周纾不咸不淡地跟他打了招呼,才道:“有些事到贵溪去,路过弋阳,便顺道来看看舅父舅母与娇娘。”

    “到贵溪有什么事呀?难不成又要开茶园了?”陈治熊好奇地问。

    他的问题逾矩了,但是周纾知道他的德性,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敷衍了过去。

    陈治熊撇撇嘴,又问周纾,陈自在在周家过得怎样,还旁敲侧击地暗示她,他的钱不多了,希望她这个当外甥女的能懂得孝敬他这个舅父。

    周纾是知道自己的亲娘偶尔会救济一下他的,她与周员外都想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给他安排一份差事做。然而陈治熊自诩官户之后,不肯去做那等差事,便一直靠妹妹的救济以及妻子的嫁妆过日子。

    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花钱培养陈见娇的才艺,其实花的都不过是陈氏给的钱罢了。

    周纾假装没听懂,陈治熊在她这儿讨不着好,只觉得无趣,聊了几句便以出去干活为由,躲出去了。

    周纾问陈见娇:“舅父这是有活干?”

    陈见娇叹气:“他哪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活,不过是偶尔替人抄下书,赚几个钱给自己买酒吃罢了。”

    她娘的嫁妆都快花完了,家中的收入除了陈氏的救济外,便靠她们母女俩做些女红去换钱。

    陈见娇又道:“这些事不提也罢,阿姊快与我说说,是真的路过弋阳的吗?”

    周纾轻笑道:“瞒不过你,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阿姊找我有什么事呢?”陈见娇有些紧张,莫非是阿姊发现她曾经觊觎祁四郎,所以来找她算账来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祁三郎的?”

    陈见娇一头雾水,但是她的脑子转的很快:“我是如何看待祁三郎的?阿姊你专程跑来问我这个问题,莫非是祁三郎做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

    周纾只好将祁三郎想求娶她,但是祁忱不给的事情大致地与她说了下。

    陈见娇瞪大了双眼,脑子乱成了浆糊一样:“怎会这样,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祁三郎先前还险些拆穿了她爱慕祁四郎的事情,而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有过多的往来,祁三郎怎么会想要求娶她呢!陈见娇实在是想不明白。

    “看来你与他并不是两情相悦的。”周纾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是陈见娇也动了心,到时候受到祁家的反对打击,那得多受伤。

    她不曾后悔告诉陈见娇这件事,因为她很难保证祁家那边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届时见娇若是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而受到了蒙蔽,以至于犯下什么错事,那她也不会原谅知而不报的自己。

    “谁与他两情相悦了!”陈见娇有些生气,气祁三郎明知道自己爱慕祁四郎,却偏偏要求娶自己,自己若真的嫁给他,日日看着祁四郎与自己的阿姊恩爱缠绵,她得多难受!

    而自己的心都不在祁三郎的身上,他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不过她很快地便松了口气:“幸好祁讲授没答应!”

    周纾哭笑不得:“祁家说你是农家女出身,你怎么好像挺庆幸的?”

    陈见娇道:“可我的家世本来就不好啊,陈家与祁家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一点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为何要怪祁家看不起我呢?”

    周纾叹气,她舅父这样的孬种能生出见娇这样的女儿,那真是靠舅母的教养。

    作者有话要说:旺旺:这是猫耳朵、这是牛奶雪糕、这是包子、这是……总而言之,想吃!

    舒舒: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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