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 季宸找了一件外套搭在自己的脑袋上，趴在桌子上睡的浑身都疼。
脸旁边都被底下垫着的书压出了一条深深的印子。
今天仍旧是排满了自习课, 班主任又发了新一轮的试卷, 仿佛他们在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手中的这一沓子试卷。
董格拿着这一堆卷子，就像是他这种喜欢做卷子也不由得要吐了，他拿捏着嗓子换了一轮唱腔, “大王, 救救臣妾啊，臣妾要被卷子砸死了呀！”
穆月月把卷子座位后面传，听到他讲这话, 笑着回道, “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你应该去问问班主任到底是屯了多少张卷子，干脆一次性全部打印出来, 省的一次又一次地发了, 简直就是发一次少一条命。”
班长一只手吃苹果, 一只手写卷子, “那我们就完了, 我给你一个新闻标题，某高校高三学生全班因为卷子数量过多而集体猝死, 保证明天就能上社会新闻的头条。”
班长说完又往后看, 现在是下课，季宸就干脆蒙着头睡觉，暂时也没有别人管他, 班长指了指季宸问道，“季宸怎么了？这么困？”
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
不明情况的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跟葫芦娃找爷爷一样挨个儿地阐述情况和提供证词。
第一位证人穆月月道：“季宸一来就这样了，除了上一节课做卷子的时候清醒点，一下课就睡觉，黑眼圈很重，可能昨天是熬夜了。你看现在他睡的就特别深。”
众人看了看季宸，可惜被一件外套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大家纷纷想象昨天夜里经过了怎么样激烈的战斗，季宸和对面的妖精战斗了一个晚上，然后将自己摧残成这幅缺觉的样子。
第二位证人又接着道，“刚才我在上厕所的时候遇见了闵越，根据闵越描述，今天陆淞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看起来就是喜事临门的样子。”
班长“哦”地拉长了声音，将一个字拖的暧昧又含糊。
他们正准备等到季宸抬起头来反驳，结果大家等了半响，季宸仍旧头窝在胳膊里，无知无觉地睡在课桌上，仿佛刚才他们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但事实的确如此。
董格微微拉开了季宸脸上的衣服，季宸白里透红的皮肤露了出来，呼吸平缓，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是睡熟了的样子。
班长啧啧称奇，“还真睡着了，他们俩昨天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季宸醒过来的时候第二节课已经上了一半，因为是自习课，也没有老师坐在讲台上看守班级纪律。
大家纷纷掏出卷子来做，书页翻动的声音时而响起，偶尔还伴随着几声咳嗽的声音。
季宸摸了摸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手一摸皮肤，就摸到了凹凸不平的表面。
穆月月看他的脸一片嫣红，嘴唇因为干燥微微滚出了白色的唇皮，在旁边探着头问，目光里充满了忧色，“季宸，你没事吧？”
季宸正想告诉她没事，但没想一出口就哑了嗓子，他用力咳嗽了几声，把喉腔里拥堵的空气排净了，声音有些嘶哑，“没事。”
季宸一开口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昨天和陆淞道别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半夜，神经紧紧地绷着，直到后半夜才稍微缓解了一下亢奋的情绪，不安稳地睡到了天明。
那种激烈燃烧的兴奋，就像是一团暖和的火焰一样，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脑海不断地闪动。
后来他还下床喝了好多次水。
穆月月“啊”了一声，“怪不得你今天一直都在睡觉，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
然后穆月月起身，小声说道，“我去办公室帮你要个杯子倒水。”
季宸正要接着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穆月月已经从座位上走了出去，季宸也不好拦住她，他低下头把椅子后撤了一步，额头抵在光滑的书桌边缘。
是陆淞发过来的消息。
xyz:“你怎么了？不舒服？”
夜半钟声：“谁跟你讲的？”
季宸立马抬头来看，只见班长冲着他在桌洞里面隐秘地摇了摇手机，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季宸回道，“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没睡好，今天有些感冒，一会儿喝点水就好了。”
这次陆淞用的是他正经的企鹅号，也再也没有用班主任的仿制小号，季宸点进陆淞的主页，只看见主页里空荡荡地堆了一些信息，看日子大多数都是很久之前发的。
置顶的那条是拍了一栋楼，背后是淡蓝色的天空，零碎地飘着些软绵绵的白云。
季宸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正是他们住的那栋楼房，楼下还站着一个人，正在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东西。因为只略微露了一个半身，脸有些模糊。
季宸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他点开大图将这张图放大了，将看起来像是误入镜头的路人仔细扫视了一遍。
半响，季宸捏了捏鼻子，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他低头默念了一句，“傻x。”
这人的衣服和他是一摸一样的。
这人的书包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这个人的发型都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只漏出一个角，看起来就像是误入拍摄者的镜头一样。
但是明明那天穆月月，顾明辉几个就站在他旁边，陆淞还特意把他给截出来了。
季宸接着往下翻，下面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偶尔是转发可能是原本同学的消息，唯一能入眼的就是一天夜里五点多发的战绩。
下面也是几个零碎的评论，“牛逼啊陆哥，下次能带我装逼带我飞吗？我三百六十种声音全都会，喜欢哪个我就调成哪个。”
后面是一堆的哈哈哈哈。
前面都是一堆人互损开玩笑，最后一条评论静悄悄地沉在最下面，也没有人回复他。
“陆淞你这么疯的吗？你真的要转学啊？”
季宸的手指在那条消息上停驻了片刻，但很快就滑了过去。
陆淞的过去怎样全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只要陆淞不讲述，季宸也不会去探究他的隐私。
对面陆淞见季宸不理会他，硬是戳了他好几条，刷足了存在感，“中午一起回去？我们班主任刚才说今天下午的课不上了，明天正式上课。”
夜半钟声：“好。”
季宸把xyz备注成了傻x男朋友。
傻x男朋友：“你刚才翻我空间了？”
夜半钟声：“翻了。”
傻x男朋友：“有什么感想吗？我记得我以前还发过一个挺牛逼的战绩。”
季宸低笑了一声，回复道，“是挺牛逼。”
陆淞回复了一个嘻嘻笑的笑脸。
陆淞又道，“季宸，你现在在干什么？”
季宸看了一眼桌上空白的卷子，“写卷子。”
陆淞又发了一个表情包。
傻x男朋友：“那想我没有？”
季宸很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想了。”
陆淞停顿了半响，“男朋友，你现在真的是...”
“太可爱了。”
他很是顺从本心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我现在就想要见你怎么办？如果我现在就去你们班，你们班主任会不会驱赶我？”
季宸道，“那你就只能想一想了。班主任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穆月月从办公室回来，下课铃声正巧响了起来，然后递给他一杯水，“喝点板蓝根？刚才班主任给我的。”
季宸接了过来，摸着温热的杯壁喝了一口，冲着穆月月道了一声谢。
他拿起来手机，又看了一眼屏幕。
这会儿陆淞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季宸又抿了一口水，班长靠过来问：“好点儿没有？”
季宸喝了口热水，喉咙里的干燥粗糙的黏膜已经被水润湿了，缓解了喉咙的痒意。
季宸道了句，“没事”，窗户旁边突然传过来喊季宸名字的喊声。
几个人一起回过头来，之见陆淞站在窗户旁边，正让旁边的同学帮忙喊他。
陆淞见到季宸转过来头，嘴唇弯了起来，露出了右边的小虎牙，笑得阳光明媚又荡漾，“现在下课了，你们班主任还在没有？”
季宸和班长几个都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他们旁边的几个人也回过头来看他，陆淞趴在窗户上，又把这话说了一遍，见季宸不回他，以为自己说了个冷笑话，正要准备将季宸直接给喊出来，背后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陆淞转过头来，之间俞老师站在他的身后，因为他是弯着腰的，现在正巧能让他把手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俞班主任挑了挑眉，“陆淞，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淞：“......。”
班长那几个终于忍不住在那边哈哈笑了起来。
陆淞又看了季宸几眼，站直身体。
“俞老师？”
“嗯？”俞班主任不仅不像他们班主任一样既肥胖又有啤酒肚，反而是个子高大，斯文地挂着一幅眼镜，因为眼镜是根据周围光线改变的，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一幅墨镜一样。
“今天下午是不是不上课了？”
“消息挺灵通的啊”，俞老师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来这儿报信了。”
“不”，陆淞一本正经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们班的季宸生病了。为了维持同学之间的坚定友情，我准备来看看来着。”
俞老师想起了这茬儿，进了班级走到季宸的位置旁边，陆淞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俞老师摸了摸季宸的额头，觉得没有发烧，问道，“刚才的板蓝根喝了没有？”
季宸点了个头。
陆淞挤了进去，班长憋笑着给他让了个位子，然后陆淞成功地站在了季宸的旁边。
季宸偏头看了他一眼，陆淞简直笑开了花，露出了一排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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