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淞写卷子一向潇洒飘逸, 干什么事儿都跟龙蛇掠水一样，了无痕迹, 活像刚才他就是梦游了一会, 一醒来什么事儿都被处理好了。
季宸整了整卧在那一沓练习册的上面的手表，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时间刚过了表盘的四分之一, 预备铃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陆淞哗啦一声收了试卷, 季宸看了看他写的几道题，觉得陆淞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儿。
陆淞做题追求快准狠，就像手术医生一样精准切割患病的部位, 不肯多做一些其他的工作。他的解题步骤写的很简略, 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堆叠罗列, 直接根据数据得出答案。
季宸严重怀疑批卷子的老师会觉得陆淞过于放肆，过程过于简约直接不给他分数, 他看了两眼, 忍不住说, “你做题都那么跳吗？”
陆淞将双手背在身后, 身体往季宸的方向倾斜, 瞄了一下，笑嘻嘻道, “怕什么？只要我对不就行了？”
他翻了翻季宸的卷子, 大约估摸了一下季宸的做题习惯，季宸大概生来就是那种严瑾的人，做题也是一板一眼的, 非要把每一步都细致写出来，他停下手，这会儿只是响了预备铃，上课铃还没有打，语重心长道，“跳一跳，没烦恼。”
他就是没说他自个儿懒。
季宸眼皮往上一抬，无语地望向他，“你随意。”
他大概没有那个简约的本事。
化学老师风风火火地进来，把教案往课桌上一拍，显现出吞吐山河的架势。
两侧同学纷纷抬起了头，连肩背都挺直了，一个个坐得跟挺拔的竹子一样，生怕自己不能展现中学生优良的青春风貌。
陆淞跟一只没骨头的猫儿一样趴在桌子上，冲着季宸咧着嘴笑，眼睛里跟裹着蜜糖一样，又黏又甜。
他刚想跟季宸说话，还想笑他们班同学居然这么怕老师，上面忽然传过来一声巨响，陆淞不自觉一颤。
虽然他们两个班的老师都大致相同，但是化学老师是一位女老师，家里有个一岁多的孩子，就只带了这一个班。陆淞往讲台上去看，女老师的眼睛又细又长，从人身上扫过的时候又凶又狠，活像是在挑哪个人鲜嫩可口，准备随时扒皮。
季宸在椅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示意让陆淞坐好。
化学老师的眼光从他们俩人身上扫视而过。
季宸低着头，佯装镇静地翻了一页书，然后又抬头，直接对上了老师的眼神。
老师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黑板擦，这才慢悠悠地开始找茬。
当然了，化学老师上课之前最喜欢挑毛病了，这才是众人都怕她的一点。
女老师抖了抖手边的试卷，从一侧掀起，面无表情地叫了几个学生的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学生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鸡，脸色都有些发白，女老师挑起那双细长的眼睛，皱着眉头训斥了几句，这才接着往下叫。
“陆淞。”
季宸愣了一下。
陆淞也愣了。
陆淞像是没想到化学老师能找他，一脸迷茫地站了起来，特别不懂他自个儿能犯什么事儿。
周围的学生也都一齐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们早就听闻班级里面来了一个超级学霸，跟季宸组了一个桌。陆淞虽然负有盛名，但脸上笑嘻嘻的，又喜欢和班长几个插科打诨，看起来就跟平常的高中学生一样，没有什么超能力。
不过长得帅这点先暂时排除在外面。大家暂时不认脸只认成绩。
这次化学老师先拿陆淞开刀，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有学生偷觑老师的脸色，但化学老师板着脸，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班长也是一惊，往后一靠，椅背上的两颗钉子直接抵在了季宸的桌子边缘，小小声偷问，“什么事儿？”
季宸看了眼桌子边被磨出来的一层木屑，手掌上下一翻，表示不知道。
一旁的陆淞把手中的笔放了下来，季宸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拍了一下陆送结实的腿，示意他放松。
陆淞倒是偏头冲着他一挑眉，像是控诉。
不过陆淞这厢的情意绵绵还没有传达出去，化学老师先一步开了口。
“陆淞？”化学老师有些牙疼，像是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的丰功伟绩，“你后面那几题是怎么回事？过程呢？”
陆淞把腰背停直，直言道，“草稿纸上。”
化学老师觉得头疼，陆淞年纪第一的名头摆在面前，她也不是不知道，她抖了一下陆淞的卷子，只见上面只零零碎碎在题干上画了几个圆圈，下面就是陆淞的答案，她不知道平常陆淞的答案是不是也这么写的，“你就一个答案给我放上面了？”
陆淞看起来很淡定，淡定得跟一块石头一样，“过程比较繁琐，就稍微省略了一点。”
陆淞说了一半，主动认错，又直接点了名，“我同桌都知道这个毛病，今天早上还劝我让我慢慢写，下次我一定不会了。不然您问季宸？”
季宸：“……。”
化学老师倒是没让季宸站起来。
季宸坐在下面忍不住捂住了额头，一手握拳锤了一下陆淞的腰。
陆淞手往背后伸，一下子握住了季宸的手。
化学老师今天像是给陆淞面子，也没有为难他，摆摆手嘱托了几句，让他坐下了。
陆淞安然坐定。
化学老师安排课代表把卷子发了上去，
季宸看了一眼，上面只是板正地把所有的答案写了一遍，一点过程都没有，顿时哭笑不得。
他抚着额头笑问，“你卷子不是昨天被水打湿了，今天又忘了带吗？什么时候交的？”
陆淞笑着对着卷子吹了一口气，洁白的纸张轻飘飘地浮起来，“我今天刚找课代表帮忙找了新的一张，就填了答案。”
班长抽个空转过脸来，听到这话一脸揶揄，笑道，“大帅哥牛逼。”
陆淞露齿一笑。
季宸转过了头，受不了陆淞这么嘚瑟，轻轻笑，“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陆淞表示无所畏惧。
不过事实证明夜路走多了就是容易撞鬼，陆淞背着书包，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
季宸坐在他旁边。
少年清凌凌的气质在旁边耀眼的跟一颗灯泡一般，陆淞摘下来一只耳机，挂到了季宸的耳朵上。
陆淞道，“直接回家吗？去不去打球？”
季宸往后一靠，看了他一眼，“你能组到人再说。”
野球场不组人根本找不到人，要不然就是在小区跟一群下了班的叔叔辈一起打球，话题内容便会在好好学习和努力学习这两个之间左右横跳。
陆淞忽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
季宸以为他又在胡闹，坐着没动弹，“你怎么了？”
陆淞脸色一变，急忙把耳机从摘下来，顺便连手机都直接给了季宸，直向一旁的厕所奔去。
季宸拿着陆淞的手机，耳边的歌声在不断变换，是一首轻缓的情歌。
季宸哼了一声，轻笑着摇了摇头。
陆淞的背影在视线消失之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季宸拿起来看了两眼。
不知明号码。
无备注。
季宸没接，想让他自动熄灭。
结果对面跟他较上劲了，一直往这里打。
季宸点了一下绿色的接通键。
电话嘟了一声，接通了。
对面小心翼翼地冒出声音来，“陆淞吗？”
季宸暂时没说话，按照这个趋势，下一秒他应该是进行自我介绍。
“我，我是解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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