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醒过来的时候，预备铃刚刚打响，在走廊外头晃荡的学生都收了神通，一个两个垂头丧气地涌进班里。
今天班主任没来，季宸睡的脸上有了印子，一摸一个坑接着一个坑，跟在火星上脸着地滚了一圈一样。
“大明”，季宸朝前喊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昨夜喝酒不仅伤身，还辣嗓子，“今天什么课？”
顾明辉也是刚刚起来，一头卷发睡的乱糟糟的，破坏了他的完美造型，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不知道，问董格。”
董格听见他俩喊他名字，从一堆书里面露出头来，推了推眼镜，“第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最近更年期发作了，你们还是小心点。”
季宸也打了个哈欠，那一小会儿的睡眠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感，虽然脑袋里仍旧晕乎乎的，但并不妨碍他辨认一加一等于二。
他回过神来，看了看桌子上的小笼包和杂粮，有些摸不着头脑，穆月月又不在，今天谁买的早饭？
季宸下意识判定顾明辉，他往前踢了踢顾明辉的板凳，潇洒地笑弯了眼，“谢了。”
顾明辉正从桌洞里找英语书，这会季宸冲他道谢，让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歪着身子从季宸包子袋儿里摸出来两小笼包，边吃边含糊道，“你谢我干啥，又不是我买的。”
“董格？”季宸转移目标。
董格可不敢邀功，他刚刚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时刻，这会儿还有些恍恍惚惚。
“不是我买的”，董格欲言又止。
“那班长？”季宸又道。
班长听见他们说话，转头回了董格一个神秘的微笑，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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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格被班长笑得一身鸡皮疙瘩，他缓缓开口，在心里斟酌了几遍，“季宸，我问你，你跟隔壁的陆淞熟吗？”
“还行吧”，季宸掏了个包子塞进嘴里，“陆淞不就住我隔壁吗？”
董格这厢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你们住一起吗？那穆月月岂不是也和陆淞家离得近？”
“穆月月家在我家楼下啊，他俩还算得上是亲戚”，季宸用力吞咽，喉结滚动，“你才知道？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董格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恍然千树万树梨花开，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怪不得。”
季宸疑道，“你怪不得什么？早饭谁买的？”
董格转了转椅子，整半个身子搭在穆月月的讲桌上，偏过头去问，“我问你，季宸，你跟陆淞那打赌的还算不算数？”
“什么打赌？”季宸一脸莫名其妙。
“就……那什么呀”，董格恨铁不成钢，小声贴着他的耳朵说，“不是昨天做的约定，你们要谈一个月的恋爱吗？”
季宸一脸不可思议，“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董格满脸惊奇，“原来你没当真啊。”
季宸有些无语，他昨天喝酒喝的五迷三道的，谁还在意这种随口一说的事情，再说了当时不是看气氛热烈，一时心直口快，一口答应了么。
“我傻么？”季宸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避开了刚才擦黑板的同学，一屁股坐到了穆月月的位置上，跟董格形成了一个前后桌。
“你怎么这么说？”季宸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一脸忧虑地将手掌从董格的额头边蜻蜓点水似的擦过，“董格，你可千万别学傻了。”
董格心思落空，刚才积聚的满腔热情一哄而散，顿时向后一仰，摊在椅子背上，“没劲。”
原本还以为乌龙能一飞冲天变成真龙，结果半途被打下来变成了个泥鳅。
季宸满不在乎地瞥过他一眼，从一堆书里面抽出来英语书，顺便把穆月月书桌上的书全都推到自己的书桌上，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空白完整的学习领地。
“哎，早饭今天陆淞给你带的，原来你俩邻居啊，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鲤鱼撞了龙门，你俩要好上了。”董格翻了翻书，用红笔在题头上勾了一个圈。
“陆淞送的？”季宸有些诧异，话说他和陆淞除了邻居这一表面关系，其他一丁点私人关系都没有，虽然话不能这么说，按情理来说，他应该还与陆淞妹妹有些私人关系。
“嗯对，回去跟人家道个谢吧。”董格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八卦的兴趣，也不跟他耍嘴皮子了。
季宸还想说些什么，急促的上课铃蓦然一响，把所有声音一盖，英语老师嗒嗒嗒地踩着个高跟鞋就进来了。
“同学们”，穿着花裙子的英语老师往那儿猛地一站，皮鞋跟儿跟讲台上的地板亲密一磕，她作为老师的威仪就立起来了，就跟讲台上趴着一只母老虎一样，全班同学立马低下了头，“星期一呢我们就接着往下上新课。”
翻书声哗哗哗一片。
季宸刚才想问的，忘了问的，噎在肚子里，这会都堆成草堆不知道扔到哪个旮旯里面去了。
等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季宸将书一拢，从书桌里掏出来一个记单词的英语笔记小本来，拉了拉顾明辉的板凳，“快点，一会结束了去食堂买瓶水。”
顾明辉两节课被老师严防死守地盯着，都没睡成，眼皮子千斤重，正在往身上套校服上衣，声音有气无力的，“我的妈呀，季宸，我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太刺激了，刺激得我魂儿都快没了。”
季宸抽了张小卡出来，随手塞进英语笔记本里，“得了，回家再睡吧，后两节是全是班主任的课。”
话毕，又补充了一句，“你是真的虚。”
“你不懂”，顾明辉跟上他下了楼，“原本我听课就跟听天书似的，再加上数学老师跟念经一样，我更困了。”
季宸没理会他，两人快步下了楼，很快就集合在主席台下。
安城一中历来都是星期一的大课间升旗，全体学生都穿校服站主席台后面观礼升旗仪式。
他们俩来的晚，前面乌泱泱一群人，季宸和顾明辉俩人找到班级也没往前凑，只在后面充人数似的吊车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哎”，顾明辉把手臂搭在季宸的肩膀上，顾明辉身高在班里都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在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季宸翻到的一页英语单词，“你今天跟曹格说的啥，讲了这么半天。”
季宸一目十行，在心底了默念英语单词，顺口道，“没说什么，就早上陆淞给我送了个早饭。”
“啊”，顾明辉一吓，“你什么时候和陆大神交情这么好了？”
陆淞在他们学校真说的上是名头响当当的一个人物。
成绩好，这是充要条件，每一个具有极高正面评价的学生必定携带着成绩巨好这种王霸光环，更何况，陆淞这种一进校就干翻原本的龙头老大，稳坐第一名的传奇人物。
长得好，这是不充分不必要条件，只属于附加条件，但一般这种条件容易让人扬名立万。
但陆淞出名一是帅，二还是帅。
大家都是颜狗，喜欢的毫无理由。
季宸扒开他的手，看见班里的体育委员举着班旗跟班主任一起往这边走，装模作样地吭了吭声，给顾明辉一张英语小卡，“还行吧，估计穆月月托他帮我送的吧，毕竟昨天答应我要给我带一个星期的饭。”
“真的假的？为什么？我昨天也陪她打游戏了好不，她怎么没提帮我带早饭？”顾明辉一阵痛心，强烈斥责不平等待遇，“穆月月她不能看脸下饭啊，太不公平了。”
季宸踢了踢他，小声提醒他，“班主任来了。”
话正这样说，班主任就和体育委员来到了身边，体育委员随手递给他一个班旗，向他努努嘴，示意他接着。
季宸愣了，平时这举班旗是他的任务吗？
不是啊！
季宸一脸迷茫，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儿。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笑眯眯的，额头上都是汗，“季宸，举旗往前面站，今天有校长讲话。”
季宸汗颜，一下子就明白了班主任的心思，体育委员在前面冲出一条道儿来，他便紧随其后，顾明辉帮他拿着英语练习本，冲他伸出了大拇指。
季宸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开学没多久，秋老虎还没散了威势，四下仍旧是一片热浪，季宸挽着旗站在体育委员右边，被太阳晒的脑门儿一圈儿汗。
国旗护卫队正对着主席台，台上的旗手带着白手套，手心里握着鲜红国旗，青灰色的军装异常鲜亮。
季宸默念着刚才背诵下来的单词，将它们挨个儿顺了一遍，国歌一响，这才抬头看。
鲜红的旗子顺着金属杆滑动而上，绳结在空中打到金属壁，发出啪啪的声音。太阳在国旗后光芒四射，照得眼前一阵光晕。
季宸闭了闭眼睛，受不了低下头擦了擦眼皮，等下次抬头，旗手已经下了主席台。
他抬眼望去，看见一个学生一身天蓝色校服，手里捏着两张纸，看起来像是即将要上台发言。学生旁边站着校长，升旗仪式一结束，校长偏头跟他说了几句话，学生抬起头，正巧跟他的视线撞上。
陆淞。
季宸心里冒出来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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