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从班门口进来，班长和董格两个人正在倚着椅背聊天，两人一见到他进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这两个人一直作为班级八卦事业的先锋人物，所有能嗑话题的事件都不会逃出他们的魔爪。
穆月月在后面跟着季宸进来，在后面冒出来一张活泼靓丽的脸，“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班长立马把贱兮兮的笑容转换了一个性质，瞬间若春风化雨，格外温和，“没事，我和董格只是在说成绩的事儿。”
董格在一旁帮腔回应，“班长说的都对。”
季宸：“......。”
这转变真是猝不及防。
穆月月抽出椅子，把书包里的书籍一本一本卡进书夹子里，随口道，“上个月的成绩全出来了？这么快。”
她顺便从书包的侧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喜糖，给众人匀了匀，“嘿，你们听没听说，我们楼上十二班有人出问题了。”
她这话说的紧张兮兮的，像只被凶狠的野猫威胁的耗子，有种说书艺人的气质。
班长嗑了口糖，对这种新闻没什么兴趣，“打架？斗殴？还是爱恨情仇？十二班这个艺术班还挺能来事儿，隔三差五地出新闻。”
董格倒是扶了扶眼镜，“嘿，我昨天晚上听我爸说了。”
“是吧是吧？”穆月月找到了盟友，“这还是我昨天听那些家长在婚礼上聊家常的时候知道的。”
季宸把书摊在桌子上，把所有的笔拢在笔筒里，听到这种截头去尾的小道消息，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模糊的影子，心里一动，抛出了问题，“你是说十二班的那个...”
“挺瘦的，单眼皮，”，季宸比划了一下，点了点自己的眼皮，又摇了摇头，“不对，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头发特别长的那个女生吗？”
“大概是？”穆月月听他的描述还是有些迷茫，十二班里长头发单眼皮儿的人不少，安城一中比较重理科，全校的艺术生班级每一届就两个，有些说是艺术班，其实也是和体育班混在一起，但是她也不怎么认识那些人，只认得出名的那几个，“十二班的彭瑶，你认识她？”
班长突然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一字一顿道，“彭瑶？”
穆月月笃定地点了点头，“真是叫彭瑶”。
“我听别人说”，穆月月摇身变成小道消息搬运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她好像脑子出了些问题。”
“真的，听说前两天被她爸带回家里去了。”为了证明新闻的可信度，穆月月又补充了几句。
“前一阵子那些社会摇是不是找的就是她？”班长皱着眉问了句，“我正好看见有人堵过她，一头黄毛儿的那些，幸亏当时校长从那边过，把她直接送回家了？”
董格道，“怎么还跟外面的小青年扯上关系了？不是听说是她班里的人的事儿吗？听说他爸爸一直在找校长找老师的，现在捂的挺严实，不知道现在什么个情况。”
季宸张了张嘴，“我昨天晚上看见她了。”
“真的？”穆月月探出头来，“你看她到底真的出毛病了吗？话说别人这样说我都不太信的，我觉得她可能有什么抑郁症什么的，但别人都说这姑娘脑子不行了。”
季宸慢慢回忆，“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见到她坐在小区的柳树下面，就是挨着那条小河的柳树，什么也没干，就干坐了半天。”
季宸昨天走的很慢，穿过小区的时候正巧从柳树旁边的小桥，穿着一身白裙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柳树底下，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木，就跟被妖精抽干了精魄一样，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
季宸在小区里面经常见到她，知道是本校艺术班的人，只知道她的小名儿的确是瑶瑶。不过看当时她的状态，季宸还以为是她在家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坐在草地上发泄情绪，当时也没有注意过问，直截了当地回家了。
班长半边身子倚着板凳，觉得这事儿有点严重，“这事儿没有传出来吗？我都没怎么听说。”
董格撇嘴，“十二班的口风挺严的，但是家长那边已经传起来了，你别不信，我估计这种事情过不久就要彻底传开。”
季宸去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把保温杯放在桌子的一角，“也许是谣传呢？”
董格看起来有些火气上头，皱眉道：“都锤实了，还有什么谣传的，估计十二班那些蛆都得被挖出来，社会摇这些人我不知道，但是十二班里这些事儿都是有人在背后站着的。”
季宸：“......”
穆月月：“别生气，和气生财啊。季宸只是说一下而已。”
董格自觉有些激动，把语气平复了下来，“就是听的挺多，上次十二班打群架那事儿都闹了不少名堂，对他们班没有好印象。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班长截断了这个话题，“好了，别说了，等事情彻底传出来吧，站什么队，又没有证据。”
“对了”，班长把压着的成绩单递给季宸，“季宸，上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给你看看。”
穆月月探出头来，“季宸考的怎么样？进年级前五没有？”
班长弹了弹白净的纸张，微微笑了笑，“自己看，问我干什么？”
季宸倒是没有接到成绩单，穆月月纤纤细手一伸，先他一步夺了过去，把名字挨着念了下去，“陆淞，杜蒙，顾天宇，孟胡勇，楚子玉，杜音，季宸。”
念完名字，穆月月的脸垮了下来，“怎么又没有进前五名啊？”
季宸将那张纸从穆月月手里面抽过来，看见陆淞又是稳稳地坐在第一的宝座上，下面都是些常见的人名，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服的，“进了一位不错了。”
班长附和道：“是啊，向前一小步，进步一大步，我们要往前看啊，穆月月同志，你说季宸同志好不容易从第八名变成第七名已经是很值得喝彩了好吗？我们都应该买个烟花给季宸同志漫天地放了，以鼓励季宸同学给我们班带来的荣誉。”
穆月月瘪了瘪嘴，“哎，国家都有中国梦呢，我就不能给季宸许个季宸梦吗？”
旁边两人都笑了起来。
顾云辉正巧到班里，听到穆月月嘴上跑火车不带栓的，调笑道，“穆月月，你别老催季宸，那我给你许一个穆月月梦，进全校前三百名怎么样？”
穆月月：“......”。
穆月月：“什么时候银河系覆灭了，你的愿望就成真了。”
众人都围着一起哄笑起来。
晚上回去之后，安城一中季宸所在所在的年级群彻底炸了，一瞬间便刷了数十条消息。
“你们知道不，高三十二班的彭瑶被医院诊断出来是重度抑郁了，听说在她自己家里割腕，被他爸发现了，血流了一地。”
“我屮艸芔茻，这么恐怖的吗？”
“我的妈耶。”
“真的假的？怎么忽然闹这么大，前两天不是还说回家缓解情绪吗？”
“谁知道消息？赶紧说说。”
“彭瑶是哪个？”有人冒泡问。
“彭瑶啊彭瑶，十二班练体育那个，听说八百米还拿过市奖。”
“有人有照片吗，给吃瓜群众呈上来。”
很快经过广大群众的集思广益，彭瑶的照片被别人放了出来。
彭瑶.jpg
“我去，我认得这女的。”
“上次听说被校门口堵的人是不是这女的？”
下面刷了一溜儿的表情包。
“震惊...”
“震惊...”
“震惊...”
“吃瓜群众手里的瓜都掉了，有谁讲一下细节吗？”
“嗨，这女的是不是听说还被他们班里的男生起哄去跟陆淞表过白？我看她和她们班的男生混的挺好了，有当事人的旁观者叙述一下细节？让我们来捋一捋。”
“我嘴里的瓜都掉了...”
“这么牛b。”
“awsl，陆淞才来多长时间？这节奏真快。那这个彭瑶，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又割腕自杀什么的，好可怕。”
【匿名】别刷屏，爆料的人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刷上去了。
管理员五：“禁止刷票，和谐讨论。”
大家的屏幕瞬间都变成匿名的黑屏。
【匿名】诸葛亮：爆料的呢？快啊快，时间就是金钱。
【匿名】妲己：已经搬好了小板凳
【匿名】刘备：+1
【匿名】貂蝉：嗨，我是爆料的。先让我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
彭瑶，15届十二班其中的一成员，体育成绩较好，性格呢，有点儿外向，但也有点儿内向，挺矛盾的一人。
某年某月某日，看上了新来的15届学神陆淞，曾经向陆淞表白被拒，后来听说她加了陆淞的□□，两人当朋友处的还行。据说当时是陆淞的迷妹。
又是某年某月某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彭瑶跟班里的女生开始闹出了矛盾，严重到在班里吵架的地步。
再来一次某年某月某日，彭瑶在校门口被堵，当时的校长路过，和保安联手驱散了一众社会青年，帮彭瑶解了围。
最后一次某年某月某日，彭瑶请假回家。这个不太清楚，还有一种说法是他爸把她带走的。
好了，事情叙述完毕。
我是隔壁某个班的，现在他们班口风很严，什么都不肯说，其他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匿名】安琪拉：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怎么办？
【匿名】李白：我也是...
【匿名】韩信：怎么还跟陆淞扯了关系？把他单拎出来干什么，暗示是为爱反目吗？
【匿名】妲己：我好像看了一部年度大戏。
网上讨论红红火火的时候，陆淞正擦着头发，刚把吹风机的插头怼进插盘里。
陆淞奶奶在客厅遥遥问道：“松树，小宸儿呢？”
陆淞点了一个按钮，把热风换成冷风，对着湿润的发梢嗡嗡嗡地吹起来，“他回家洗澡换睡衣去了，一会儿就来。”
“哥哥，画画儿 。”陆青棠在客厅此起彼伏地叫道，活像一只聒噪的知了。
“嗯嗯，知道了我的小祖宗，别拿着我的手机玩了，我马上过去。”
陆淞摸了摸发根，觉得头发差不多干了，这才放下吹风机。
爷爷正在戴着老花镜在书房给他的学生们批作业，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抗日战争连续剧，陆青棠正握着他的手机玩消消乐，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填色图。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陆淞往沙发上一靠，真是想来一个葛优躺，一天所有的疲累都被冲刷掉了。
他想给季宸发个消息催催他，但是他转头一看，陆青棠看着手机屏幕的脸正在闪闪发光，眼睛里像是种满了闪烁的星星，沉迷于游戏不可自拔。
陆淞：“...。”
陆淞摸起了画笔。
手机里的游戏杂音正在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快活的音乐伴随着陆青棠小脸蛋儿上的表情跟着变化，还没通关，手机屏幕忽然一换，花里胡哨的图画变成了来电显示。
小丫头片子看见游戏突然中断还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机递给了陆淞。
陆淞好笑地摸了两把陆青棠的脑袋，把她搂进了怀里，这才接了电话。
“闵越，有什么事吗？你半夜给我打电话。”
“哎呦喂，我的祖宗，你怎么不回我消息”，闵越在对面的声音有些愁苦，“外面都炸了你知不知道？”
陆淞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你去看看年级群，你看你在里面被传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妈呀。”闵越看那些讨论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又问了一句，“陆淞，你还认得彭瑶吗？”
“彭瑶？”霎时间陆淞没想起来这是哪位，半响才反应过来，“前一阵子那个十二班的姑娘？”
“你还认得啊？”闵越问道，“那你这几个月还跟她有联系吗？”
“怎么可能？”陆淞被逗的不行,“我就没有跟她说过话，哪里有什么联系不联系的？”
“你不是加了她的企鹅号吗？”
“胡说”，陆淞斩钉截铁，“她加我了，我根本没同意好吗？”
“......我艹，那群王八蛋，把屎帽子往你身上扣”，闵越义愤填膺，怒气充盈胸腔，“你别看年级群了。”
“话说你加了年级群了吗？”
“我只加了班群。”陆淞回道。
“那就好，那群王八孙子给我等着。”闵越已经化成了四处喷火的飞龙。
“你把群号给我，到底什么事儿？”
“你别管。脏了眼。我艹这群孙子。”
季宸换了一身长袖的睡衣，入夜已经很凉了，外面隐约还能听见蟋蟀的声音。
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关了门。
班长组的小群里面已经若热油滚蚂蚁，站不住脚了。
太上老君：我去，有人看年级群没有，彭瑶割腕自杀了，真的假的，好吓人。
班长：心惊肉跳的，好像是真的割腕了，听说送医院救回来了。
咯咯g：你们仔细看年级群没有，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陆淞扯上关系了，有个爆料的一点儿逻辑都没有，强行关联。
顾明辉：我也看到了，他们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讲的跟编小说似的，跌宕起伏，小说三要素完全齐了。
咯咯g:哎，出新消息了，闵越站出来发声了。
闵越：大家都在说什么花里花哨的？陆淞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好吗？彭瑶出事儿不应该从他们班级里面和社会关系里找原因吗？那个所谓爆料人敢不敢出来，我就问你你把陆淞硬是扯上来是干嘛？
电话录音...
闵越：陆淞是我发小，他刚才什么都不知道，我打电话问的。这东西我保证绝对是真实可靠的。他上学期新入学，也没加什么年级群什么的，拜托造谣能别揪着不想干的人造谣好吗？彭瑶虽然告过白，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什么后续，陆淞跟彭瑶没什么关系好吗？彭瑶告白过不少人呢？怎么不说她还有前男友呢？你们怎么不一个个揪出来呢？就看陆淞是个新入学软柿子好捏是不是？要点脸好吗？
闵越：言尽于此。别tm在这里瞎扯。
班长：好猛，看来闵越是气炸了。话说谁在这造陆淞的谣言，说的神乎其神的。搞得我都以为陆淞和彭瑶有一腿了。
咯咯g:我白天说的都是实话好吗？据说是十二班有一小群女的欺负她。
顾明辉：校园暴力吗？天。
夜半钟声：怎么闹成这样子了。
班长：季宸，你不是跟陆淞住一起吗？你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假的就赶紧辟谣，要不然传多了，假的都变成真的了。
太上老君：对对对，赶紧的吧。我刚才打他电话都是占线，估计是闵越正跟他打电话来着。
夜半钟声：“我去问问。”
季宸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按响了陆淞家的门铃。
等开门了，低头一看，是陆淞家的小丫头开的门。
看着小姑娘如花似玉的小脸儿，季宸微微笑了一下，“你哥哥呢？”
陆青棠皱起一张脸，像是吃了酸话梅，把牙齿都酸倒了，她思考了半天，示意他蹲下来。
季宸听从指令。
陆青棠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哥哥他生气了。”
生气么？不生气才怪。
季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讶异。
他站起来摸了摸陆青棠的冲天小辫子，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屋子。
客厅亮如白昼。
奶奶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陆淞坐在另外一侧沙发上，脸色十分难看。
爷爷每天都不知道隐藏在哪里。
季宸跟陆淞奶奶打了声招呼，随后陆青棠窝进奶奶的怀抱里，季宸在陆淞旁边坐下。
沙发一沉，陆淞这才发觉旁边坐了人。
“季宸？”陆淞一抬头。
“嗯”，季宸微微偏了偏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对着他，“你没事吧？”
这谣言如狼似虎的。
陆淞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大关系？我不好说话，已经让闵越出面澄清了。不过话说彭瑶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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