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晋江独发

小说:请君入梦 作者:一生一花竹
    [甜蜜陷阱]

    四年刑满, 罗伊斯又见到了他的女孩——海蒂,他的小天使。

    那身着清纯的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沐浴着落日余晖,遮挡住侧脸的金色长发犹如神赐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午后的微风拂起了她微卷的发丝,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拂去了小新娘朦胧的面纱,让他得以看到她和四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的稚嫩五官。

    本来出狱后决定如果这个恶劣的小姑娘长大了的话就杀了她的罗伊斯改变了主意, 贪婪而又渴望的目光舔.舐着女孩沐浴在阳光下的每一寸肌肤。

    是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吗?

    她那细长秀美的眉弯起了新月般的弧度,像一弯无情收割麦田里所有爱慕之心的镰刀。果冻一样柔软的唇泛着微微的粉,像一朵待人采撷的粉百合。

    不, 不对。这只是海蒂呈现给陌生人看的虚假微笑。

    证据就是她的眼睛, 她那双澄澈干净、像海一样漂亮的蓝眼睛没有笑,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边的火烧云看,似乎是在欣赏大自然美丽的景色, 但他就是知道, 她其实只是随便寻找了一个物体盯着发呆。

    他们保持着暧昧的关系时, 这个女孩就经常发呆,看着窗外发呆,看着手里的书发呆, 看着他养的那条狗发呆。

    就是从来都没有对着他发过呆。

    因为她厌恶他——在他被她勾引着一步步深深地爱恋上她以后,她利用他的信任, 无情的把他送进了监狱。

    只要一想起这个女孩在警察面前装作受到猥.亵后懵懂无知的模样,罗伊斯就不免怒火中烧,明明他们是在恋爱!明明是她先勾引他的!她却在玩腻他后对他的爱和苦苦哀求不屑一顾,甚至用那种方式摆脱他!

    迎着光逆着风摆好了pose等人来的清澈确实是在发呆, 准确的说, 装作发呆的样子。

    她在模仿和偷窥者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这座化学研究所刚好也处于重建中的。

    对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品, 清澈还是有点印象的。这点印象来自于对方的变.态。

    她在各式各样的梦境里遇到过的变.态很多,但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变.态却并不多,除了小丑装的果农西索,就属那位无垢的杀人狂雨生龙之介了。

    清澈在这个梦境里的第一个实验品也幸得榜上有名。

    至于清澈为什么中途停止了驯养导致实验失败实在是她受不了这个试验品每晚都像个痴.汉一样偷偷舔她的手了,还试图偷窃她穿过的贴身衣物,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明明遇到海蒂之前还算是个人模狗样的社会精英,即使喜欢那些女孩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做出实质上的侵害行为,只把这当做自己不可见人的小癖好在网上看某些片子。遇到当时还是叛逆女孩人设的海蒂,稍微说了几句暧昧不清的话,就心安理得的当做他们是自由恋爱开始释放自己内心的野兽了。

    清澈那时就知道,这个人虽然现在还没有犯罪,但以后肯定会犯罪,而她不愿容忍这种人污染自己周围的空气,在摸透了一些情况后就火速把人送去蹲监狱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清澈能在现实中包容我妻同学这么一号隐形病娇,我妻同学还不是对她各种跟踪制造偶遇,还同样喜欢收集一些她使用过的东西,比如练手的画稿、用坏的钢笔、解题的稿纸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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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我妻同学从来不会做让她感到困扰的事情,平日里又乖巧又听话,单是颜值上给人感觉就不一样。一个是年近三十的老大叔,一个是刚满十四岁的美少女,如果非要接受一个,她肯定选择接纳我妻同学。

    当然,前提是我妻同学听了她的话没有真的用斧头砍死虐待自己的养父母,介于我妻同学已经用安眠药放倒两位社会精英,把他们关进笼子里紧闭体验一下自己以前的感受了。清澈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但我妻同学的思维,在没有异能加成的情况下她不一定猜的准,毕竟她不是病娇也没有那么偏执,无法感同身受。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清澈收回散发的思绪,将藏在舌下还没有融化迹象的胶囊换到了另一边,才转身看向那个蹲了四年自由刑的男人,并不意外他肉眼可见的颓废和过于邋遢的外表。

    一个事业有成、渴望更进一步的社会精英突然因为丑闻和犯罪锒铛入狱,与世隔绝四年后出来发现自己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节,还要遭受家里有小孩的亲人朋友对他的嫌弃和警惕,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足以毁掉一个人。

    更何况他自甘堕落,还杀了那条寄养在邻居家的、唯一等着他回家的狗,把寄给她的信浸泡在他视为亲人的狗狗的血里,类似于献祭。

    唯一令清澈惊讶的嗯,这位以“强制猥.亵幼女”的罪名入狱的男士似乎受到了他那些正义感十足的狱友的特殊对待呢。

    “好久不见,海蒂。”

    防止女孩逃跑锁死了楼顶的门,罗伊斯两眼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神里却洋溢着癫狂的爱意,嘶哑的嗓音因为内心压制的黑暗而颤抖,看上去很是吓人。

    他来之前至少打理了自己三个小时,使自己看上去更加体面,可惜他的精神状态完全暴露了这一切。

    才出狱两天屁.股上的伤都没养好就决定来找当年害他入狱的罪魁祸首了吗?

    清澈没有第一时间接词,只想点根烟抽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介于对方身上发生了那么令人悲伤却喜闻乐见的事情。

    海蒂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悲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沉默良久才问:“找我什么事?”

    从女孩的表情看出她已经知道自己在监狱里发生的惨痛经济,罗伊斯眸中的黑暗越发浓重:“你不是无所不知吗?你来猜猜,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

    海蒂假装思考了一下:“因为我和鸥外先生在交往?”

    罗伊斯的神情瞬间冷漠了下来,他表情扭曲,看着女孩的眼神褪去了那层浅薄的爱意,只剩下怨毒:“我这么全心全意的爱你!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贞、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见海蒂无动于衷,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天使般的女孩蹙眉时又流露出了那种哀求可怜的神色:“海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会努力工作给你最好的一切,只要你回到我身边!肯定是那个男人骗了你!我会解决他,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他的女孩,他可爱而又无情的天使女孩。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落在他的眼中,没有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找到厌恶的情绪,这个发现让他胸膛里那颗枯萎的心脏重新被浇灌了甘露。

    见这个变.态似乎准备做什么,海蒂后退了一步,背靠在楼顶周围的护栏上。

    罗伊斯跪在海蒂面前,犹如在教堂参拜神明的狂信徒,虔诚的弯下了腰,俯身卑微地亲吻她的鞋面,舔去她鞋面的灰尘,像是品尝什么无可比拟的美味。

    他抓紧了女孩纤细迷人的小腿防止她逃脱,那力气大到他的指甲几乎陷进她的肉里。

    做完这一切,罗伊斯痴迷地看着自己在女孩小腿上留下的红色印记,觉得这可爱极了。

    对了,就是这样让她全身都留下自己的烙印。

    一时失神,做着变.态行径的中年男人被女孩一脚踹开,天知道一个未成年体型的女孩是怎么踹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的。

    原本经过某果农的洗礼,觉得自己对变.态这一生物产生抗性了的清澈再次产生了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双重不适:“我拒绝。”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一脚踹开了,罗伊斯刚爬起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他还保持着狂热表情的脸色阴沉:“为什么?”

    罗伊斯愤怒的质问,甚至掏出了口袋里一直藏着的水果刀,胡乱挥舞着:“你爱上他了对不对?”以金鱼的大脑只能想到这种粗浅的理由。

    “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选择别人?!”

    区别大了,至少鸥外先生不会做出对真萝莉下手那么没品的事。在不知道她已成年的事情前虽然一时受颜值诱惑答应了和她交往,但在相处的过程他也时刻保持着绅士风度和应有的距离,一直是她主动出击,直到隐隐察觉到她似乎并不是个未成年才在水下亲吻了她。

    海蒂懒得很他废话,但估计着森鸥外已经从克劳斯教授那里知道突然被叫过去是因为她的请求,差不多该往这边赶来了,她就大发慈悲多说了几句话:“他只是单纯的萝莉控,而你是恋.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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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孩知道了怎样去模仿女人,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准备好了成为一个女人。四年前你才是成年人,而我只是因为好奇在尝试,说些什么挑.逗的话,你都必须无视,而不是煽风点火甚至乐在其中”

    可惜罗伊斯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他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孩爱上别人,他的占有欲和偏执不允许他不作为,那些扭曲卑劣的爱更令他发疯。

    然而他不敢强迫她跟他走。四年前海蒂周围的保护人员数量就已经很恐怖了,但海蒂不喜欢被监.管,每每做出成绩就向上要求减少周围的特工,现在,他也不知道海蒂身边潜伏了多少人,但一定不会少。

    “你爱上别人了你爱上别人了”罗伊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伴随着用刀划伤自己的自残行为,用这种方式缓解心理的痛苦:“你应该爱我的!你应该只爱我!!”

    清澈挑眉,这家伙在监狱的四年还真把海蒂当成了精神和感情上的寄托,不过这样也好。

    虽然她在梦境里作案经验丰富,但现实中和这个梦境里的海蒂却都没有杀过人,她们只会“话疗”——俗称,诱导自杀。

    这当然是犯罪,但是在平静的现实里、在游戏般的梦境里,发泄一下又怎么样?不被发现不就好了。而且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从不对正常人和普通人下手,解决的可都是罪犯。

    舌下的胶囊才刚刚有融化的迹象,清澈摸摸下巴,决定给这人再加点戏,于是她用那种天真而又好奇的语气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急需得到心爱女孩的认同,罗伊斯拼命的点头:“是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哎”海蒂忽然叹了一口气,像是为什么而感到惋惜一样,平静而忧伤的说:“你的爱太浅薄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天使翅膀上纯洁的白色羽毛、亦或从天堂传来接引人类的圣音。

    正如海蒂在森鸥外面前时不时展露出来的残忍和自我,她总是知道别人喜欢在她身上看到什么、内心的渴望是什么、对她又有怎样的期待:“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吗?”

    *

    在察觉海蒂不知用什么方法串通了克劳斯教授把自己引走之后,森鸥外就立即向克劳斯教授告别回到了化学研究所,根据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提供的一些零碎线索找到了海蒂的所在。

    他早该知道海蒂有这么大胆子支开别人,然后什么都不带就去见那个给她寄血信的男人。

    发现通往楼顶的门被反锁了,森鸥外取下了随身携带的钢笔,开始折腾那个生锈了的锁,十秒钟不到就打开了。

    走上楼梯,来到楼顶。

    金发女孩背倚着栏杆,一个看上去穷困潦倒精神不太对劲的中年男人握着刀对着她,看起来似乎是单方面的胁迫姿态。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金发女孩其实占据的主导地位,她的神色非常冷静,即使处于不利地位也能占据主导,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那个中年男人,虽然背对着他,让他看不到表情,但却能清晰的看到对方握着刀的手不停在发抖,而且手臂上的衣服有被刀划破的痕迹,伤口一直在流血,在地面上汇集成了一滩。

    见这情景,森鸥外不知道海蒂是在单纯的拖延时间等待他的救援,还是在游刃有余的戏弄罪犯了。

    海蒂和对方看样子是在交谈着什么,森鸥外神差鬼使的想要继续听下去。

    “你现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了吗?”海蒂的嗓音柔和无比,得出了一个落在旁听者耳中堪称荒谬的结论:“爱到愿意为对方而死,这才是真正的爱。”

    仿佛在聆听圣音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了,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可以的。”海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是在说什么违背尝试的话

    不想再忍受这双沾着痴.汉唾液的鞋子,她碰都不愿意碰,直接踢掉了脚上的鞋子,然后转身打开了铁栏杆的锁扣。

    咯吱——

    两部分可活动的栏杆像敞开的窗户一样悬在半空中,被风吹动一开一合的声音非常刺耳,像猫在用爪子挠黑板,在暮色下异常的恐怖。

    “我们一起跳下去,如果我死了,你就向学校申请解剖我的尸体,吃掉我的血肉,让我与你融为一体,反之亦然。当然我们能一起死去更好,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海蒂拎着飘逸的白色裙摆,像歌舞剧里参加舞会的贵族小姐一样天真烂漫的转了个圈,向对方发出了前往天国的邀请。

    罗伊斯浑浑噩噩犹如被洗脑了一般,生硬的重复女孩的话:“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在一起。”金发碧眼的天使小姐和他一起站在没有护栏的楼顶边缘,向前一步就是新生。她弯了弯眸,抬手伸出了一根小手指:“拉钩。”

    罗伊斯被说服了。

    手里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在天使温暖的笑容里,他同样曲起小指,勾在女孩细白的小指上,跟着她一起充满童心的摇了摇,“我和海蒂要永远在一起”

    这个病态得可怜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拥抱着风向下坠落。

    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无趣。

    她想不到这种程度的谈话就让对方崩溃了,谁真把他的恋.童.癖当成爱情谁就是傻瓜。说到底这个人不过是在满足自我的幻想罢了,他知道他的癖好是不道德甚至违法的,所以他把错误全部推到海蒂身上,然后给自己准备了一个为爱而死的最好结局。

    算了,就这样吧。

    清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本,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似乎是想要看看那人的死状,又似乎是也想跟着跳下去。

    耳旁回荡着血肉之躯撞击在水泥地上的沉闷声响,仿佛绝望的土地上盛开出了鲜艳的恶之花,吸引着人坠落。

    就在金发女孩即将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和一双手扣在了女孩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海蓝宝石一般澄澈透明的眼瞳与深邃而又复杂的紫红色眼瞳相对视。

    清澈看着森鸥外的眼睛,听着他复杂却又全部都指向一个意思的心声,想着自己即将要做的事,难得老实的保持了沉默。

    森鸥外垂眸看她沾满血液和灰尘的脚,再抬眸看她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只当她知道错了在心虚,终是没能说出责备的话,直接把人横抱着带离了危险的楼顶边缘。

    研究所内部有专门为海蒂设置的医务室,就在二楼。

    路上,森鸥外忍不住发问:“海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他能推测到海蒂是因为在德国见死不救是犯罪,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才以身犯险弄的这么一出。但他始终捉摸不透海蒂和常人思维不同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总是做出令人意外的事。

    骗人不打草稿的海蒂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闷笑,像是开玩笑那般:“我想要看着这个世界为我燃烧啊。”

    顺便给他看看,妄图掌控她的人的下场。

    没有单纯的去理解女孩话里的意思,森鸥外总觉得海蒂似乎要搞一个大事情,这让他忧心忡忡中还带着一丝青年人的跃跃欲试:“那么我呢,我也是你想要燃烧的一部分吗?”

    这是想和她一起搞事情的意思?

    清澈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的模样,半晌才道:“不。”

    被拒绝了。森鸥外低低的笑了笑,俯身把女孩放在病床上休息,要直起身来时发现对方并没有要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的意思,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充满了某种暗示。

    “嗯?”

    黑发红瞳的青年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单音节,尾音略微上扬,慵懒而又性感,带着一点低沉的鼻音。

    海蒂白皙的脸颊莫名一红,不给对方刨根问底的机会,直接像好莱坞电影里劫后余生的女主角一样,主动向及时前来救美的男主角献上一吻。

    唇齿相交,温柔缱绻。

    森鸥外只当女孩是不想让他继续追问下去,顺便要一点多巴胺作为受到惊吓过后的镇定剂,便非常配合这个吻,双手撑在女孩身侧,没有与她争夺主导权。

    这次的吻好像和之前的两个吻不同,不是海蒂每日必饮的樱桃酒,而且淡淡薄荷蜂蜜茶的味道。

    非常令人沉醉,如坠梦中。

    一吻作罢,森鸥外睁开眼,竟发现视线有些模糊,而对面的女孩弯着眸,露出了甜美狡黠的笑容。

    意识到了什么,他挑眉:“海蒂,你”

    海蒂伸手抱住了话没说完、身体无力倒下趴在了自己身上的黑发青年,凑到他耳畔轻轻地吐息,硬朗的德语从她口中说出来格外温柔如水:“Falls ich verstehe, was Liebe ist, ist es wegen dir.”

    (如果我明白什么是爱,那是因为你。)

    *

    [春与樱桃]

    暮色四合,含苞的莲花在夜里独自绽放。

    雪白的池塘上,寂静得仿佛能听到两个的心跳,和一朵青涩莲花温热的吐息。

    与夜晚的黑暗坦诚相待,它似乎有些无措,每一片绷紧的花瓣都在颤栗,想要绽放,又羞于绽放,便只是摇曳身姿,缓慢而又细密地亲吻因自己那份甜蜜的陷阱而沉睡的夜幕在池塘上的倒影。

    花苞一点一点地容纳着广阔的夜色,试图容纳更多,那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开放,几乎要容纳不住那样深邃的夜色。

    终于莲花成功的初绽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它还要舍弃花瓣变成可以取出种子再次生长为莲花的莲蓬,体验一朵正常成长的莲花的周期。

    可是光是绽放就已经令它耗尽了力气,摇曳着花朵喘息。

    从哪里传来了矢车菊和樱桃酒的芳醇香气,唤醒了暂时沉睡的天幕。

    漆黑的夜空睁开了眼睛,两颗璀璨的星辰便投下了温柔的星光,掠过莲花的每一片泛着薄红和晨露的洁白花瓣。

    尤嫌这般的温柔不够,夜空忽然下起了沥沥的细雨,使整个池塘都泛起了涟漪。

    细密的雨点落在莲花的花瓣上,跟随着波澜壮阔的水面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下了。

    洁白水面的褶皱都是雨水滴落莲花留下的印记,池塘上莲花的残红也留下了痕迹。

    半褪去花瓣的莲花,初步展露出了嫩绿的莲房,仿佛仍有茫然无措的观音独坐在莲台上。

    温柔的夜雨在潮红的花瓣上落下了今晚的最后一个吻,与之相拥着沉沉睡去。

    *

    醒来洗过澡的海蒂坐在收拾好了的床边,正抽着一根自己改良过的女士香烟。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已经很少抽烟了,只是忍不住的时候偶尔会使用尼古丁贴片。森鸥外还记得海蒂第一次在他面前抽烟时,恶意的把烟喷洒到他脸上的画面。

    薄荷味的香烟几乎没了烟草的味道,袅袅娜娜的飘散在房间里也不会令人觉得呛。

    海蒂这一觉已经睡到了中午,为了让剧烈运动后的恋人多休息一会儿,森鸥外体贴的关了闹钟,没有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映照在暗色的窗帘上,呈现出一种黯淡迷离的光线。

    骨架本就纤细的海蒂身上随便套着一件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男款衬衫,圆润的香肩和承载着阴影的锁骨从白衬衫敞开的衣襟处露出来了也不在意,更别提她被宽大过长的衬衫下摆遮掩住的臀部和一截奶白色的大腿。这画面显得暧昧而又颓废。

    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叛逆女孩,海蒂熟练的吐出一个灰白色的烟圈,那些薄荷味的烟雾经过她那轮廓过分精致深邃的眉眼,竟然透出些法国女人的成熟优雅。

    这个女孩很少在他面前隐藏自己。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去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但此时森鸥外却仿佛窥见了她灵魂的另一面。

    孤独、沉默,而又内敛的一面。

    留意到他注视着自己的时间久了点,披散着富有凌乱美的金发的女孩微抿着唇,漫不经心的看过来,用那双深邃迷人的蓝眼睛询问他怎么了。竟让自觉经验丰富的森鸥外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觉得有些紧张,此刻表现的像一个第一次恋爱的毛头小子那般生涩:“难受吗?”

    这尴尬的话题刚一问出口,森鸥外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健谈、再成熟一点,让对方产生安全感。虽然现在这情况看上去似乎并不需要他对海蒂负责任。

    似乎并没有和他相似的心情,海蒂的表情平静得像墙上挂着的油画里的女人。她抽烟时总会给人一种微妙的冷艳和傲慢感,但此刻那略带不自在的微沙嗓音和故作老练的态度很好地舒缓了这一点:“不,你的技术很好。”

    像毫不介意昨晚的事,脖子上还留着个吻.痕的金发女孩拍拍身侧的位置:“过来坐。”

    森鸥外犹豫片刻,将煮好后又热过两遍的红豆饭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过去坐到了离海蒂半米远的床尾。

    海蒂轻笑一声,右手两根细白的手指夹着烟,动作不太流畅的站起来,然后换了个方向躺在床上,膝枕着突然身体一僵的黑发青年的大腿。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海蒂。”

    森鸥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女孩那晶莹剔透的蓝眼睛,伸手轻轻抚摸她金灿灿的发丝。他发现自从遇到了海蒂,自己问为什么的次数似乎变多了。

    说真的,他并不反感和海蒂的灵肉结合,只是觉得太早了,而且他们什么措施都没有做,这让他忧心忡忡。如果只是想要经历性.爱的欢愉,等到她研究出能克制她异能的药物恢复正常体型就可以了,依照她的能力也不会太久。何必如此?

    森鸥外不知道海蒂为何表现得如此急切,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又像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步入倒计时一样。

    明明德日的联盟没有破裂的迹象,她却似乎已经看到了败局。

    “我想要一个孩子。”海蒂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显得性感而又天真,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鸥外先生给不给我?”

    他们明知这场恋爱注定某一天会面对离别,然后彼此永不相见。除了享受欢愉最好不要有别的羁绊。

    她怅然若失:“如果鸥外先生打定主意要离开德国,请留一点东西给我。”

    像初见时那样,海蒂呼了一口气,浓雾的薄荷烟气扑面而来,冲淡了感伤的气氛。见他下意识的皱眉,金发女孩反而俏皮的笑了,可爱的躺着抽了一口烟,然后向床外伸直胳膊,抖落烟灰。反正收拾房间的不会是她。

    见海蒂这幅样子,森鸥外一言不发,眸中带着淡淡的忧郁,捉住她准备抚摸他下巴上冒出的胡渣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然后放开。

    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去养育另一个孩子?又怎么能让他放心呢?

    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想法,海蒂用调笑的口吻说道:“到了我这种地步,其实都是国家派人帮我照顾后代。”

    同样的,如果她的孩子也被发现是和她一样的高智商,那么他今后的人生道路就会从出生期被规划好了,除非他站的足够高,比她还要高。

    说完,海蒂微微侧头,抬起刚刚被亲吻过的那只手,对着隔绝了外界灿烂光线的窗帘,发呆似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背,仿佛恋人落吻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即将展翅而飞。

    下巴忽然被轻轻捏住,海蒂放下手,顺从的转过头抬眸看着森鸥外。

    黑发青年的声音低沉性感:“请允许我像春天对待樱桃树一样,让你绽放。”

    既然这是海蒂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那么他尊重她的决定。

    *

    海蒂算准了日期做这种事。

    她只是身体和外貌青春永驻,并不代表她身体里的器官没有发育成熟。

    于是,这一周海蒂和森鸥外没羞没躁的日常生活简直疯狂,只有想不到的play,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play。

    大概过了十四天,验孕棒终于显示了两道杠。

    整天被树袋熊缠着的鸥外先生松了一口气。甚至因此灵感爆发,动笔写了一篇关于青少年性.教育的论文当做课题作业呈交给了性.观念还算开放的克劳斯教授。

    本以为克劳斯教授看个乐子就放他过关了,没想到克劳斯教授居然非常认真的把这篇文章发表了出去,理由还是夸奖他文笔极佳、用词优美、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期待他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森鸥外只有对这位只得尊敬的老教授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心里暗自决定再也不要没事找事跨领域去写什么文章了。

    海蒂笑倒在床上。

    森鸥外挂好外衣,准备过来收拾这个之前怂恿她写文章现在还幸灾乐祸的小混蛋。

    海蒂非常识时务的撒娇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森鸥外伸手轻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解开她胡乱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的金发,从爱丽丝手里接过梳子,非常自觉的帮刚起床的恋人打理长发。

    海蒂安静下来,盯着动作不那么呆板了的爱丽丝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鸥外先生,你的异能有名字吗?我不是指‘爱丽丝’这个名字。”

    森鸥外直觉海蒂在打什么坏主意,放下梳子正准备编辫子的手一顿:“具体还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海蒂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帮你起一个名字怎么样。”

    森鸥外不动声色的提高了警惕:“先说说看。”

    柔顺的金发自黑发青年的指缝间潇洒划过,海蒂从靠近对方的床这头,灵活的战术翻滚到了床的那头,然后抱着柔软的枕头委婉的说了句意大利方言:“Vita-Sexualis.”

    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就不方便说出口了,自己体会吧~

    差点被丝毫没有怀孕自觉、满床打滚的恋人吓死,森鸥外:“”

    于是当天,自觉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的海蒂小姐被迫扎着卖萌专属双马尾去研究所工作。

    因为怀孕,海蒂手里的各种工作都需要交接给其他人,上头还有不少反对她在战争最要紧的时间浪费一年时间孕育子嗣的声音存在。况且她孕育的还不是拥有纯种日耳曼血统的孩子,一系列利益交换都是些麻烦事。

    并不想提前体验变成女人和做母亲是什么感觉的清澈就选择了挂机。

    她让“海蒂”这个马甲按照她捏的人设活动,然后愉快的开始围观,没有触发特殊事件她就不出场,遇到枯燥的怀孕日常就直接快进。

    除去各种正常的怀孕反应,海蒂小姐的身体也一天天的产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她娇小的体型和那隆.起的肚子形成的对比简直触目惊心。成功让清澈绝了在现实中正常结婚生子的念头。

    森鸥外的状态也从前三个月的傻爸爸切换到了后三个月的心惊胆战,清澈都觉得对方都可以凭借在这段时间里翻阅和研究的书籍,转专业到妇产科或者儿科毕业了。

    真·转眼间,海蒂小姐就要上手术台剖腹产了。

    如所有知情者所预料的那样,海蒂的身体根本不能坚持到足月生产的那一天。

    七个月生产已经是年幼母体的极限了。

    穿着克劳斯教授壳子的清澈表示也很关心生出的会是个男球还是女球,方便实时给剧本里的三号马甲捏脸。

    除了受自己控制的马甲,她是不能在梦境里凭空创造出人物的,如果她不捏人,马甲不可能生得出孩子。

    因为海蒂的异能,她的术后恢复简直就是医学上的奇迹,一周左右就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清澈切了“海蒂”视角,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保温箱里比正常新生儿还要小的女婴。她动用过三号马甲的视角,知道那个婴儿的身体有多么脆弱,因为早产,器官都没有发育成熟,特别是那不怎么使得上力的肺。

    在不像上个梦境搞什么神佛转世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有办法把猴样儿的三号马甲捏得好看不过先天滤镜,她觉得这个孩子还挺可爱的。

    森鸥外送了一直支持鼓励着自己的克劳斯教授离开,回来看到金发碧眼的女孩出神地看着贴了标签的保温箱里、那个无比脆弱似乎随时会夭折的新生儿。他隐去了眸中相同的担忧,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海蒂从玻璃上看到了身后人的样子,突然被抱住也不觉得惊慌,反而依恋的向后靠在对方的怀里。

    森鸥外安抚地亲吻了一下做了母亲的金发女孩依旧白皙的脸颊:“她是春天与樱桃树结下的果实。”

    “小名就先叫樱桃。如何?”

    小樱桃,他们的女儿,他们共同的羁绊。无论分隔多远,也能将彼此的心牢固地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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