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鳞片和珍珠被织田作之助做成了一幅贴画。
幽蓝的鳞片是荡漾着波浪的海, 人鱼的眼泪是大海边堆积的泡沫，和溅起的水珠。
明明只是单调的白与蓝两种色彩, 却在心灵手巧的制作者奇妙的构思下, 充分展现出了大海的波澜壮阔，犹如葛饰北斋的浮世绘作品《巨浪》一般。
又是白天一个鱼待在家里, 清澈看着那副用玻璃装裱好了的贴画, 觉得织田作很有艺术天分，只留在港黑做一个底层成员太屈才了。而且每个月就领着黑心老板发的那点微薄的薪水, 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海景房啊。
她本来是想给对方一个温柔的结局的。
清澈微微垂眸, 掩去眸中的一抹深思，用人鱼的语言轻唤一个人类名字：“莲见不朽。”
虽说都是自己的马甲，但不死姬这个马甲出现在现实中实在太bug了，还是弄死比较好。
没有刻意朝隐藏的微型摄像头摆造型，不死姬的出场就已经十分炫酷，凭空出现的红玫瑰花瓣纷飞着聚集成了一个人类的形态，环绕在身形渐渐明晰的女子周身, 继而悠然飘落。
“小公主，你终究是呼唤我的名字了。”不死姬仍穿着那条火红的曳地鱼尾裙, 从裙摆处露出一截白腻的纤美脚踝。成熟女性的嗓音略微低沉, 带着一□□惑的味道：“想要人类的腿吗？”
人鱼有点羡慕地看着女子包裹在火红衣裙下的修长双腿，点了点头, 想起那个鸢眸少年对自己说过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又摇了摇头，用人类的语言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死姬勾唇浅笑，见人鱼一直盯着自己的裙子看，目光灼热仿佛能透过那层布料直视她的双腿。便背过手，细白的手指勾住自己背部衣裙上的红丝带，轻轻一拉。
火红的鱼尾裙从女性曼妙的身躯上滑落，宛如一朵盛开在地板上的红玫瑰一般风情万种。
不仅仅是没有穿鞋，未着寸缕的不死姬风姿绰约，抬脚走进了小人鱼的浴缸。
勉强容纳了两个女性的浴缸显得有些拥挤，银色长发被对方压到了的小人鱼很不情愿的往旁边挪了挪，大度的给这个奇怪的人类雌性腾出一点位置。
但在不死姬的双腿完全没入水中时，仿佛水面升腾起了耀眼的火焰，数秒后红光散去，人类女性的双腿在人鱼震惊的目光中逐渐变成了一条火红的鱼尾。
“你是我的同类？”
人鱼的领地意识很强，一片海域只能存在一条雌性人鱼，乍得见到了另一条雌性人鱼，她立即就戒备了起来。
不死姬半透明的粉红色尾鳍恍若对配偶求欢一般，暧昧的缠上了小人鱼的淡蓝色尾鳍，却被取向正常的小人鱼一下子拍开，骄凶地瞪着她。对人类和对同类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琥珀色竖曈的黑发红尾人鱼摊开手：“我不是，我只是一个侥幸吃了一块人鱼肉的普通人罢了。”
细看之下，她们还是有区别的。不死姬的手肘关节处没有人鱼标志性的鱼鳍，脸颊后方既没有耳鳍，也没有能在水中呼吸的腮。就只是单纯的多了一条尾巴。
“起开，你好重！”直觉对方的实力并不强大，小人鱼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类雌性，不但一点没有感受到对方的魅力，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想吃我？”
“不，是你要吃我。”感觉到她的抗拒，不死姬却得寸进尺般向她靠得更近，窄小的浴缸里，她们的鱼尾也贴近了，“吃了我，你就能长出人类的双腿了。”
“为什么？”
被人类雄性保护得很好、依然单纯的小人鱼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生物主动送上门来给她吃，而且这个生物还是雌的。
不死姬捧着自己的脸颊，感慨道：“长生不死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些年，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而我依旧年轻貌美。这种感觉太过悲伤了。”
“你在说谎。”对他人的情绪波动十分敏感的小人鱼直接拆穿了她：“你根本就没有感到过悲伤吧。”
“都怪一只鬼。”不死姬放下手，一点羞愧都没有的甩锅：“我吃了他以后，那些人类的情感就离我而去了。”
她一般说着，一边不知死活的伸手去触碰对她没什么好感的人鱼，果不其然被警惕中的人鱼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小臂上，骨骼断裂的“咔嚓”声瞬间响起。
人鱼的唾液有奇效，不会让被咬的生物感到痛。
不死姬神色奇异地看着自己被人鱼咬下一块肉正在涌血的手臂，随后竟缓缓地露出了纯白无垢的、天使般的笑容：“没有再长出来呢。”
还记得配偶听见自己否认吃人时的放松表情，小人鱼“呸呸”了两声，正要将嘴里那块血肉吐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
“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哦。”
不死姬的嗓音非常优雅温柔，仿佛怜悯世人的神明在对自己虔诚的信徒说话一般。
人鱼反常的没有挣脱她的手。
“看来小公主没有记住，我是一个药剂师呀。”经常拿自己试药，身体也染上了药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知道药效发作，不死姬松开了对方，染了鲜血的食指轻点在人鱼的唇间，将自己的血像古代的贵女涂口脂一般，均匀的抹在那苍白的唇瓣上：“乖一点。”
声音是像哄孩子一样的温柔，她的手指向下移动到人鱼的喉部，感受着对方吞咽的动作，琥珀色的眸中无悲无喜。
“我发自内心的想，如果我当年让那只鬼活得久一点就好了。”
美艳绝伦的红尾人鱼将银发人鱼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任由对方尖锐的犬齿没入自己的身体：“被人鱼吞食的生物，才是真正的既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啊......”
浴缸里污浊的血水涌了出来，滴滴哒哒流淌到地板上，顺着地板的缝隙蜿蜒成了一滩殷红的死水。
被人鱼吞食着的女子微笑着催促：“小公主，请快点吃掉我吧。”
“让我化作你身体的一部分。”
“拯救我。”
“给我幸福。”
*
织田作出了外勤，独自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太宰治，闲来无事用电脑连接了偷偷摸摸安置在友人家里的微型摄像头，想要看看能不能抓住那条总是和他抢织田作的小鱼的一点小把柄。
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抓到的这个把柄有点大，可能会让织田作头上绿得慌。
电脑屏幕上同步播放的画面里，在放满血的浴缸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像是在接吻......不，不是两个人。银发蓝尾的那条鱼很好认，另一条黑发红尾的......不死姬？
那条单蠢的人鱼当然不是在和不死姬接吻，而是——
“她在吃。”
太宰治喃喃道，目光无法从眼前血腥而又具有一种残忍美学的画面移开。
银发上也染了血的人鱼吃掉了拥有鱼尾的人类女人柔软的舌头。
不死姬鲜艳的红唇边溢出血液，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但那双琥珀色的竖曈，仍温柔的凝视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人鱼。
她抬手轻抚银发人鱼后脑的发丝。
顷刻间，女人雪白的胸腔被破开，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甚至溅到了藏在盆栽里的微型摄像头的镜头上。太宰治眼前的画面顿时被鲜血染红，只能隐隐看见镜头前的两个身影相纠缠的轮廓。
鸢眸少年一边仔细分辨着电脑里传来的细微交谈声，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出手机给织田作发了条信息，美名曰为了不让好友被绿。
“你没有心......”
知道有观众在偷看，清澈敬职敬业地剥开了二号马甲的左胸膛，不出所料没有发现人类都应该有的心脏，便用少吃了一块肉的郁闷语气问道：“你的心脏给了谁？”
她在给后面梦境的剧本做铺垫，到某个时候一些事件的发生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失去了肢体和重要器官，重成这样都还留着一口气的美艳女人仍微笑着，她凝固着暗黑血迹的右腰用烧红的铁烙上了一个名字，跟随着她的死亡一起消散——
童磨。
*
收到太宰治的消息就匆忙赶回家，织田作之助猛地一下子推门而入。
旁边散落着曾见过的火红鱼尾裙。地板上一片的鲜红和骨骼的惨白，身上未着寸缕的人鱼少女呆呆地坐在血泊中，她长过鱼尾的银发变成了寻常人类女性的及腰长度，下身本该是鱼尾的部分也已经蜕变成了人类白皙修长的双腿。
她手臂上原来生长着的鱼鳍消失，隐藏在银色发丝之下、那脸颊后方两侧的耳鳍和细腮则变成了人类小巧圆润的耳朵。整个人鱼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
被开门声吓到了，似乎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的人鱼少女浑身一颤，怔怔的抬头看他。
织田作之助看到那双金色的竖曈里流出了透明的泪水。只是这一次，人鱼的眼泪没有凝固成美丽珍珠，而是顺着脸颊滑落，汇集到下巴然后滴落到地板上，融入了血色的水洼。
因为做了雄性不喜欢的事，拥有了双腿的小人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过的呜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是不受控制的，她语无伦次的说道：“作之助...对不起，我、我吃人了...可是那个人她......”
小人鱼试图靠近他，想要学着人类的样子用双腿站起来，可脚尖传来的宛如踩在刀尖上一般的疼痛，又让她摔了下去。人类的双腿太过脆弱，一点也不像鱼尾那样有力，在地板上磕碰了一下，白嫩的皮肤瞬间就青紫了一片。
摔倒了的人鱼少女泪眼汪汪地朝他伸出双手：“呜，作之助抱抱......”
已经从太宰言简意赅的几条短信里知道了前因后果，根本就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织田作之助扶额。倒不是觉得小人鱼太过黏人，而是有一种，自己稍微离开朝凪一会儿、她就会闹出些要让自己必须回来才能解决的事情的感觉。
然后像初见时一样，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把衣服裹在了人鱼少女赤.裸的身体上。
哪怕雄性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举动也给了小人鱼莫大的安全感，她立即搂住了雄性的脖子：“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把小人鱼抱了起来，应了一声：“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宰：为了织田作我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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