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在说什么?
森鸥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海蒂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终于被打破冷静的表情,然后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他。
——因为身高差,一米五二的女孩儿只能抱到他的腰部。
青年的肩膀宽阔挺拔,由于身体常年锻炼而保持着良好的肌肉线条,平时包裹在禁欲系的白大褂之下看不分明,却也不会令人觉得柔弱,此刻紧绷着显得有些僵硬。隔着薄而贴身的一层衬衫,她能感觉到他平坦且没有多余脂肪的紧窄腰腹那优美流畅的线条。
鼻端萦绕着来苏水消毒后的气味、一点点淡淡的皂角香、微不可闻的红葡萄酒的芳醇、还有不小心染上的烟草味。
海蒂将脸颊贴在他的肚子上,若有若无的轻蹭了一下,感受着他腹部肌肉的温度,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儿正在对人类敞开怀抱摄取温暖。
森鸥外一动不动。
他不敢动。
甘甜爽洌的樱桃酒、浓郁微苦的巧克力熔岩蛋糕、麦穗金色的卷发间沁人心脾的矢车菊花香,杂糅成了一种独特的、专属于海蒂的幼嫩芬芳,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未成年少女抱有特殊的情感,也从未觉得蛋糕和果酒组成的小女孩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
珍视、喜爱、欣赏、渴望......种种汹涌而来的情感几乎淹没了他,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既不推开她,也不回抱她,就这么僵硬的接受她的拥抱。
“交往吧。”
金发女孩重复道,带着点迫切想要得到回答的催促,稍微唤醒了他的理智。
放下手里的水杯和药,森鸥外垂下眼帘,看着她金子般灿烂的发丝,顺从自己的心意怜爱地抚摸了上去,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
猝不及防被摸头时声音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清澈顺势卡了卡台词,调整好表情抬头看他。
森鸥外这才发现那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里竟浸满了泪水。
仿佛矢车菊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女孩浓密的睫毛上也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衬着她恍惚的神情呈现出了一种薄冰似的脆弱,令人看不出她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海蒂的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随之而来的是她被午后的微风拂来的下半句话。
“因为我......喜欢鸥外先生。”
*
森鸥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因为一滴眼泪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女孩的告白。
而且他们的立场还是敌对的。
“不,没有的事。”
待他一答应就收起了那副脆弱表情的坏女孩转头就从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与他拉开了距离。
“无论是德.意志还是日.本,都不是我的立场。”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国家毫无忠诚可言这一点。
“实验结果也好,关于异能者的机密也好,想要就直接从我这里拿去吧。别被发现就可以。”海蒂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这导致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海蒂拿手掩着橘红色的火苗点了火,对着窗外开始吞云吐雾,尼.古丁入肺的感觉令她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缓解过来,才侧过头对他狡黠的笑了一下:“不会有什么陷阱的,你想太多了。”
见女孩熟练抽烟的样子,森鸥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捕捉到他的表情,海蒂貌似配合的把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摁灭在了桌子上的玻璃缸里。她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抓住了他的领带,迫使他弯腰低头与她面对面。
“鸥外先生,你体验到了么?多巴胺分泌过多的感觉。”
金发碧眼的未成年少女微微仰头,含着的一口烟随着她开口发出的清脆声音恶作剧似的向他袭来。那些混合了樱桃酒香气的烟雾喷洒在黑发青年的脸上,缓缓地氤氲开,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她是天使,还是引.诱他堕入地狱的魔鬼?
森鸥外还有一个问题,令他十分困扰:“为什么选择我?”
抽烟时成熟得不像个十四岁女孩的海蒂挑眉,放开他皱了的领带,坐回了椅子上,跷着腿:“鸥外先生,你对自己的魅力很不自信吗?你迷倒我了。”
森鸥外只盯着她看。
半晌,他才听到别过头不再与他对视的女孩别扭的开口:“好吧。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男性都像鸥外先生一样‘喜欢’我这样的怪女孩儿。”
或者说,讨厌她这样外貌体型始终是未成年女孩模样、且性格古怪的人。
海蒂身上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却并不给人街头那些流莺的风尘感,只把她身上那种少女的青涩冲淡了很多。这个女孩说出的话依然那么不讨喜:“还有,我很欣赏你并未退后的发际线。”
洪堡大学的男性那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脱发率,真的令人一言难尽。海蒂的目光落到青年抹了发胶梳着靓丽大背头的黑发上,表示十分欣赏。
所以,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更有可能会爱上她,而她喜欢被爱。
森鸥外琢磨过味儿来了。
就如同清澈分析的那样,他骨子里的控制欲和强势让他不会允许海蒂一直掌握谈话的主导权。
于是他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将这个聪明过头了的女孩禁锢在小小的一方空间内,与她凑得极近,呼吸相缠。
成年人的躯体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海蒂,使她蓬松的金发失去了那层柔光,细软的天鹅绒似的遮住她白皙脆弱的脖颈。
对对方的疑虑并未完全放下,森鸥外拿出他在交际舞会上锻炼出来的应对方式:“既然已经是恋人了,我认为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
然而这种程度的压迫感没有让海蒂的表情有一丝变化,她漂亮的蓝眼睛弯了弯:“我很了解你,需要我说出来验证一下吗?”
森鸥外俯身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端详着日耳曼美人出众的外貌:“......海蒂,收起你的演绎法。”
“我并没有演绎你。”海蒂耸肩,直视着他的眼眸流光溢彩,透着些漫不经心:“这种事情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海蒂,你为什么叫‘海蒂’。”森鸥外感慨时的尾音像极了巴黎歌剧院那抒情的咏叹调:“你应该叫‘海伦’。”
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引发特洛伊战争的宙斯之女海伦。
海蒂脸上流露出一抹嫌弃:“那种脑子不太清楚的女人,还是算了吧。”
提到自己的名字,海蒂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我的名字来自一本儿童文学作品,里面的主人公是个孤儿,名字就叫海蒂。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到了我,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那本书叫《海蒂的天空》,是美.国作家克比·莱森写的,大概讲了一个孤女在美.国蒙大拿找到归宿、收获友谊和爱情的故事。作为孩子们睡前的童话再好不过了。
森鸥外凝视着神色平静的述说着过去的海蒂,敏锐地察觉未成年女孩身上那股稚嫩青涩的感觉似乎消失不见了。
清澈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微笑道:“我会让你了解我的。”
*
海蒂所谓的让森鸥外了解她,就是偷溜出医院带他一起去听克莱恩教授的讲座。
教学以学术研究为主的洪堡大学经常会开设很多讲座,这次的讲座主题跟生物制药有关,感兴趣的人还是挺多的,稍微来晚了一点的就只能坐在后面几排了。
森鸥外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是一场约会。
克莱恩教授在上面声情并茂的念他的讲稿,用的是英语,并不让人难以理解,但这位教授似乎没有和学生互动的习惯。这种读稿很容易令人丧失兴趣。
若是平时,森鸥外很愿意认真听完这场学术讲座。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海蒂身上。
天色渐晚,西欧美人深邃的眼窝和立体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着一种油画的质感。很是吸引在美术领域天赋同样出色的人的视线。
似乎听到了有趣的事,海蒂微微侧头,澄澈的蓝眼睛里带着笑意:“天呐,那都多久了。克莱恩教授还在抱怨我去年炸了生物实验室、让他带的几个学生没地方做试验的事情。”
她忽然看过来的眼瞳闪烁着冷色调的蓝,与相得益彰的光与影融化在一起,像极了法国画家莫奈笔下含苞待放的睡莲。
“或许比起我破坏的,我创造的价值更高?”
海蒂眼角眉梢尽是鲜活的笑意,见对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唇边的笑容渐渐地隐去。
这个坏女孩明显兴味盎然,却别有居心的摆出一副难过失落求安慰的表情,放慢了语速,优雅矜持却暗含期待的说道:“听到克莱恩教授这么说,可真叫我伤心......”
“你想要亲吻我吗?鸥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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