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那里不曾说话的江霄突然道:“你和破邪在说什么?”
纪无尘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心里想着的是:卧槽不能吧,破邪不是我的契约神器吗?怎么我和它说的话他全都能听到?
那边,破邪都快要被他给蠢哭了:“主人啊你的命都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纪无尘敏感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什么叫我的命都是他的?”
就在这时,江霄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身后一带:“小心——”
不远处, 慕掌门突然拔地而起,奋力的向着兰陵冲了过去, “我要杀你了——”磅礴的灵力还没打的出去, “扑哧”一声,刀剑入胸的声音……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纪无尘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和破邪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这是错过了什么?他连忙看向破邪,破邪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它也没有留意听啊啊啊啊啊——
“刚才……”一直暗中盯着的赤焰小声给他们解释道:“兰陵问慕掌门:不是最厌恶鲛人吗?那将自己最厌恶的渊儿亲手带大是什么感觉,不要忘记了,慕云澈可是少主,是日后摘星阁的掌门, 也是他的继承人。”
纪无尘:“……”
这特么还真的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不过我总觉得……慕掌门好像就是在等着白夫人动手,我是见过他的实力的, 要说他能被白夫人偷袭,还真的不至于。”赤焰很小声道:“可能……闹成这样, 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吧。”
纪无尘抬眸看了过去。
有冷风夹杂着灰尘呼啸着而来,慕掌门的身子还呈现出要攻击的状态,他低下头, 看见了插在了胸口的尖刀。
在他的身后,白苏的嘴角有鲜血溢出,她却是坚定的用着力,一寸寸的,将尖刀送进了自己丈夫的胸口,滚烫的鲜血从刀口处溢出来,顺着刀柄一直流到了白苏的手臂上。慕掌门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了白苏唇角流出来的鲜血。
他怔怔地看着,缓缓地伸出手来,替她擦拭着唇角的血迹:“苏苏……”
说这话的时候他用力的往前走了两步,“这刀……这碧沉刀,还是我送你的……”
慕云澈几乎是飞扑了过去:“爹—— ”
“爹你不要死啊爹……”
“娘……”他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沾染着鲜血的白苏:“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苏抬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神空洞,“做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再伤害到自己的孩子了,七十多年的夫妻,除了渊儿变成鲛人那一事之外,他对她从来都是宽厚的,不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可是要说开心吗?
不……不可能开心的。
渊儿的死就是横在他们中间的一道伤,她有时候是真的不太能理解丈夫的作为,他憎恨鲛人,却不愿意承认她自己就是鲛人。
“爹?你还叫他爹?你不恨他吗?”白苏嘴里念着。
慕云澈愣在那里,恨?
恨什么?
一边是自己的爹,一边是自己的娘亲,他应该恨什么?
白苏脸上的泪水仿佛不要钱一般滚落着:“宥仁……”
她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我们一起走吧……我陪着你……”说着,一道灵力打了出去,正中慕掌门的胸口。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缓缓地倒了下去,一直到死都不曾闭眼。白苏哭着跪在了他的跟前,口中的鲜血越吐越多,慕向晚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反倒是慕云澈,一边忙着按着阿爹的胸口,一边又不知道自己娘亲怎么了,吓得他六神无主,最后只好求助于纪无尘了:“周兄弟……周兄弟你救救我爹娘好不好?你救救我爹娘?”
纪无尘也想救,不过……最烈的毒药也抵不过一颗想死的心。
白苏这模样显然是服了毒过来的,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可能……白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也察觉到了近日来的种种和鲛人是脱不开干系的。
很多时候,人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最痛苦的……莫过于还存活着的人,他们带着那些不堪的记忆艰难的在这个世界生存着,忘不了却又无能为力。
不远处,兰陵冷静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何时,一只手紧紧的将他牵住了,他侧过身,正对上了赤焰那一双包含担忧的双眸,兰陵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周兄弟让我来的。”赤焰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兰陵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兰陵没说话。
他没有怕……
至少现在以及以后,他都不会再怕的,他冷眼看着,看着慕云澈着急的抓着慕掌门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手去帮他按压伤口,他哭着喊着,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还拉着慕向晚的手要求他救救自己的爹。
他早就忘记了……
忘记了当年是谁将他打的那么惨,又是谁将他关押在那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他不记得那些黑暗的过往了,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鲛人,一个被自己爹娘都抛弃了的杂种。他什么都忘记了,就只记得七岁之前的事情,然后无忧无虑的过着他摘星阁少主的好日子。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忘记了?凭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来承担,他又做错了什么?刚一出生就被人将灵魂剥夺了出来,被迫的将身体让给了哥哥,他顶着自己哥哥那残缺的身子苟延残喘着,还要被他哥哥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侵蚀,那些黑暗的记忆像是一个黑洞一般将他整个人吞没,他疼的受不了了却又无力反抗……
兰陵的眼神渐渐的转红。
就在这时候,“吧唧”一下,手背上一片温热。
兰陵:“……”
兰陵侧过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你做什么?”
“亲你一下啊。”赤焰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的宝贝心情不好,我总要哄他开心的。”
兰陵:“……”
兰陵眯着眼:“这都谁教你的?”
教他的人默默的躲在了远处不吱声。
慕掌门已死,白夫人又过世了,这摘星阁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已经没几个人了,按理来说,这下一任的掌门应当是慕云澈来做,但是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就直接推给了他姐姐:“阿姐你一直都比我厉害,你也总是嫌弃我蠢,这掌门的位置还是由你来坐吧。”
慕向晚并没有拒绝。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当夜,她偷偷的去找了一趟江霄,“不知道仙尊可否将我们家祖传的玉佩还给我?”
江霄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交了出来,纪无尘在一旁看着,微微一怔,“这是……渡魂玉?”
可是他明明记得,先前白苏告诉他的时候,说的是这玉佩中藏着的是她二儿子的魂魄。
江霄冷笑了一声:“并非贴己,自然不会全盘交代。”
这渡魂玉应当是想要将二儿子的魂魄复合的。
纪无尘盯着慕向晚:“你要修复渊儿的魂魄?”
虽然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是……傻也好过背负太多吧。
难道真要让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乐意,人家兰陵同意她这么干吗?
慕向晚摇了摇头:“不修复,我只是……留个念想吧。”爹娘下葬的时候,兰陵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想必是狠毒了他们,她想去跟兰陵说说话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是叫他二弟?还是叫他三弟?
以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一直厌恶慕云澈,觉得他又傻又笨,什么都不会做,她总是怀念以前的渊儿,也总是想找回渊儿的魂魄,可是事到如今,她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一直以来最嫌弃的人其实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慕向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总是我执念过深,一直记挂着二弟的死,却忘记了,三弟原本也是一个无辜的人啊,这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却平白的遭受了这一切,而我……”
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再说下去了。
慕向晚带着渡魂玉转身离去,摘星阁遭此打击,已经成为了其他门派的眼中钉,而外面瘟疫还在扩散中,便是今日也有很多百姓们求上了门,她如今当上了掌门,实在是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
等到她一走,屋子里顿时空旷了起来,纪无尘觉得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跟着江霄一路往山下走的时候,两个人一路无言。
江霄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纪无尘话虽然多,但是架不住身边有一个冷冰块儿啊,尤其是赤焰和兰陵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啊。
纪无尘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我们先回一趟西山吧,时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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