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监考老师从行政楼出来了!”窗口的学生忽然叫了一声。
大家一阵骚动,藏手机的藏手机,藏小抄的藏小抄,只有阮轻暮懒洋洋地往后看了看,把教室角落的竹扫帚拿了过来。
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掰断了两根粗点的竹枝,又伸手捣了捣隔了一排的白竞。
“喂,帮个忙,找你前面的——”他卡了壳,记不得那女生的名字,“那谁,找她借个东西。”
白竞困惑地看看他,拍了一下前面的女生:“牛小晴……”
牛小晴就是那个身高体壮的女生,平时和唐田田最要好,她扭过头:“干吗?”
阮轻暮隔空冲她挥挥手:“有橡皮筋吗?麻烦借一根呗。”
牛小晴犹豫了一下,摘下手腕上备用的橡皮筋,扔了过来:“哦,不用还了。”
阮轻暮微微一笑:“谢谢同学。”
他手指灵活地动着,拿着竹枝三两下弯折捆绑,再绕上橡皮筋,等到老师进门时,恰好做完了手里的小玩意儿。
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中年妇女,嗓门贼大,站在讲台上,中气十足地叫:“老规矩了,桌子全都翻个个,我检查一下,再发卷子。”
底下一片点头:“知道知道,老师。桌子都反过来了!”
女老师又冷笑:“至于别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总之一句话,别打任何歪主意——”
她环视一下全班:“传小抄什么的,抓到两个一起死。至于手机之类的就更别提了,我不管你看没看,携带通讯工具就是死罪。”
“嗯嗯,老师我们懂规矩哒!”下面又是一通叫唤。
刘钧眼睛四下瞥了瞥,悄悄地把静音了的手机塞进了大腿下面,牢牢压住了。
一抬眼,他脸色一僵。
不远处,阮轻暮正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神情似笑非笑,带着讥讽。
刘钧心里骂了一声卧槽,隐约有点不安。
女老师终于说完了,语文卷子从前面依次传了过来,很快,教室里就安静了,隐约的沙沙落笔声响起来。
阮轻暮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开始也一道道地答题。
也不是全然不会的,毕竟这身体原来的记忆都在,甚至写出来的字迹都和过去有七八分相似。
选择、填空、阅读分析……咦,这些古文题很简单嘛貌似!
“依据《兰亭集序》一文,找出不正确的一项”;
“下列句子中全含通假字的一组是”;
……
他精神一振,龙飞凤舞地开始划拉,写了好大一会儿,又胡乱写了几百字作文,墙上的静音钟才过去了一个半钟头。
终于,原本安静的教室,有点窸窸窣窣了。
有人开始抓耳挠腮,有人趁着老师不备,四下悄悄张望,互相打着手势。
女老师警惕地站了起来,敲了敲桌子:“都老实点,慢慢写作文,别给我东张西望的,少作死啊。”
下面立刻安静了点,可没过一会儿,又开始骚动起来,女老师下了讲台,威严地巡视起来。
阮轻暮合上了试卷,开始打量四周。
果然,女老师走到哪儿,哪儿就一片肃穆,背后则是水深火热,扔小纸团的,比画ABC123的,还有人伸手往后座的抽屉里摸着。
刘钧轻轻踢了一下前座,那男生心领神会,趁着监考老师转身,飞快地捣了一下前面的男生。
那个男生成绩好一些,早就被他们威胁过,身子一哆嗦,赶紧埋头开始写小纸条。
过了一小会儿,答案写完了,他飞快地扔到了后面的座位。
后面的人赶紧拿起来,小心翼翼展开,火速抄完,也悄悄踢了一下刘钧的桌子腿。
刘钧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前面的男生瞅准了女老师转身的刹那,飞快地往后一扬手,一个小纸团扔了过来。
刘钧还没来得及去抓,忽然地,一个小东西从远处激射而来,堪堪命中了他桌上那刚刚落下的纸团!
两个白纸团撞击在一起,打着滚儿,飞射到了几米外的地上。
刘钧目瞪口呆地望着纸团,慢慢转过头。
不远处,窗户边的阮轻暮拿着个粗劣的小弹弓,好整以暇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日他姥爷的,怎么这么准!?
他恶狠狠冲着阮轻暮瞪了一眼,又戳了戳前面,极小声地耳语:“再来一份,纸条掉了。”
前面的男生:“??”
过了一小会儿,纸团儿又传了一次。
这一次,纸团儿还没落下,在半空中就被呼啸而来的暗器截了胡,同样偏到了几米外。
刘钧:“……”
卧槽阮轻暮这王八蛋,练过飞镖还是练过弹弓?这百发百中的,哪里来的准头?
整场考试,前面的男生被迫传了四次答案,整个人都蒙了。
考试铃一响,试卷交完,那个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刘哥你疯啦,有什么……”
一扭头,刘钧已经站在了阮轻暮的课桌前:“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整个后半场都不做题,就盯着我?”
阮轻暮单腿靠着窗,那只伤腿轻点着地面,漫不经心地笑了:“对啊,就盯着你了。”
“你神经病啊!不考试了?!”
阮轻暮诧异地看着他:“我无所谓啊。怎么,你很在意吗?”
“你!”刘钧猛地举起了拳头,旁边的小弟赶紧扑上来,死死拉住了他。
“刘哥算了算了,消消气,老简昨天还说会盯着我们几个,你忘了?”几个人小声在他耳边嘀咕,“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
前面的同学齐刷刷地往后看,一个个都张口结舌,连答案都没人对了。
黄亚小声凑近白竞:“我靠,我信了你昨天的话了。”
“什么话?”白竞迷迷怔怔地问。
“你说刘钧他们没占到便宜,看来是真的。”黄亚咽了口唾液,“你说阮轻暮是不是腿真的残废了,所以不想活了,索性要鱼死网破啊?”
教室后面,阮轻暮歪着头,冲着刘钧几个人笑了笑,拿出手机,冲着教室里喊了一声。
“刚刚提供线索的,发红包了啊。”
私聊窗口上,一串二十元的红包整整齐齐。
他低着头,给最后一个实名的ID发去了五十元红包:“谢谢啦。”
对面的唐田田没有收,回了一条:“不用,我不要钱。”
停了一下,她又回:“你需要向老简说一下吗?我可以作证。”
阮轻暮轻轻一笑,打字:“好姑娘,真不用。”
打完了,他忽然有点发怔。
哎呀呀,这口气一时改不过来,就跟上辈子调戏那些名门正派的小姑娘似的。
他赶紧撤回了那条消息,换了一句:“好班长,真不用,多谢多谢。”
唐田田咬着嘴唇,看着那晃了一下就消失了的话,脸慢慢红了。
……
上午的语文试卷有作文,时间最长,下午的时间充裕,一共安排了两门主课,先数学,后英语。
上午的语文试卷阮轻暮还愿意划拉几下,到了下午,数学和英语就完全没了兴趣,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以前闻所未闻,见未所见啊这是。
也不是完全不会的,能写的就写几笔,需要死命去想的,他就完全放弃了,早早地合上了卷子。
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他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一眨不眨地开始望着刘钧。
刘钧是真的要疯了,就算平时再混不吝,他也没敢彻底不学习不考试了,在学校他能横着走,回家他爸能把他直接打趴下啊。
整个暑假玩游戏玩疯了,就指望作弊加点分呢,这个阮轻暮疯狗一样,搞得他什么都看不成。
手机在大腿下面焐得发烫,眼看着距离最后交卷还有半小时,他咬了咬牙,张望了一下,终于偷偷摸出了手机。
他可不信阮轻暮这小子真敢举报。
再怎么说,打小报告当面检举同学,这可是学生间的大忌,要被所有人瞧不起的。
手机上有备好的小抄和重点,还能百度一下单词,他正在飞快地单手操作着,忽然,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一闪。
一个小小的东西急速而来,竟似带着利箭一般的凌厉,正中他的手腕。
不是柔软的纸团!
剧痛下,还没等他叫出来,另一个粉笔头又接踵而至,准确无比地,击中了他抓着手机的指关节。
刘钧好不容易才忍住痛叫,可手上剧痛骤然袭来,再也抓不住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滑出去老远,正停在巡视的女老师脚下。
“……”附近的一群学生愣愣地低着头,看着地上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
嚯!密密麻麻的英语小抄呢。
监考女老师慢慢弯下腰,拿起了手机,嘴都气歪了。
传纸条和偷看前后座也就算了,带手机还百度,这是反了天了?
“谁的手机?”她冷笑着问,“给我自己站起来。别以为我们查不到,我告诉你,手机里相册什么都有……”
还没说完,屏幕黑了。
她按亮了屏幕,要密码,开不了机了!
旁边有学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女老师急了:“不出来认的话,手机就留在学校,高三毕业再来取了啊!”
刘钧心里怦怦直跳,终究不敢站出来。
平时上课玩手机,学校最多没收一星期,写了检查就能拿回去,可是考试作弊用手机,那可是记过的罪。
站出来承认,就是记过;不认的话,手机只能留在教务处,高三再还,那和丢了一部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崭新的华为,这个暑假刚求着家里买的,央求的理由是要刷手机APP的高考题库,现在成了作弊工具,他爸还不把他的皮给扒了?
……
铃声响了,阮轻暮望着监考老师气呼呼地走出教室,转头冲着刘钧挥了挥手。
举起的手中,那个简陋的弹弓歪着把,黑色的橡皮筋耷拉着,就像是个大大的嘲讽。
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看着刘钧的脸色,就算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也都大概猜出了端倪。
“卧槽,又杠上了?”黄亚呼吸有点困难。
白竞心里惊涛骇浪一样:是阮轻暮把刘钧的手机给弄到地上了?怎么做到的?
“喂,你手机多少钱啊?”阮轻暮随手把弹弓扔到垃圾堆里,忽然问。
刘钧眼眶喷火:“两千块,你赔我?”
阮轻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了。
熬了一下午,整整两门课考完,已经快六点,傍晚夕阳从窗外斜射而入,透过淡蓝色的条纹窗帘,照在他慵懒的笑意上。
“你撕我的教材两百多,我坑你的手机两千块。”
少年的表情淡然,眉眼中的讥讽隐约浮起,带着罂粟花般的危险:“睚眦之仇,十倍奉还。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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