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天气依然带着些许夏天的味道，太阳灼热刺眼。
顾言坐的那个位置，又刚好能被一缕阳光照到，他把书本翻开盖在自己的脸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睡觉。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顾言惊醒，拿下脸上的书本，扯下耳机，抬头看。
“徐珊？”顾言惊讶，没料到是徐珊在叫他。
徐珊坐下来，对顾言一笑，“快起来吧，快要到考试时间了，你再睡，等会儿脑子会不清醒的。”
顾言：“……”
顾言此刻的眼神可以说是比看恐怖片还惊悚，一个早上还对他阴阳怪气，不是骂就是瞪的女生，现在在对他笑？
笑？
顾言打了个寒噤，“你……是徐珊吧？”
“我当然是徐珊了，难道还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吗？”徐珊依然笑。
顾言蹙眉，“你怎么了？有事你直接说，或者你不爽我，骂我瞪我也行。”
徐珊继续笑：“我为什么要骂你？我们怎么说也是校友，也算是认识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当朋友呢。”
“别。”顾言觉得牙疼，“我可不敢跟你当朋友。”
“别这样嘛。”徐珊嗓音温温柔柔的，“说不定我们相处一下，你会发现我们很合拍呢。”
“……”顾言满眼戒备，“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你对我笑一笑，说话温柔点，我就会忘记你之前做过什么。”
“真凶。”徐珊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顾言，“其实仔细一看，你还挺好看的，尤其是眼睛，你应该把眼镜取了，戴隐形眼镜，这样子，说不定左大校草会喜欢你呢。”
“我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顾言很冷淡。
徐珊似乎看不到他的冷漠排斥一样，该笑就笑，一直在没话找话说，顾言摸不准她什么意思，回答得非常谨慎。
要不是对方是女生，他早让她滚了。
这样的慢性折磨，一直持续到监考老师们来。
“睡觉的都起来清醒下，快要考试了。”一个瘦高的女老师拿着考试试卷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她后面跟着个矮胖的男老师。
教室里还有几个趴着补眠的，听到老师的声音，纷纷撑着身体起来。
女老师走到讲台上，把试卷搁桌上，又说：“座位上还有书包的，全部拿到上面来，有手机也赶紧关机装好。被我逮到了，我可不会还你们的手机。”
不愧是灭绝师太。
顾言瞧着这老师略显刻薄的长相以及利落的说话风格，内心深表赞同。
他把手机关机丢进书包里，跟其他同学一起上去放到左上角的长桌上。
考试前五分钟，男老师自觉分发试卷，灭绝师太站在讲台上说话：“你们这个班坐的都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按理说我也不需要说这话，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说一下。”
她严厉的扫一圈讲台下的学生，“这班里也有我教的学生，他们都知道我这人很讨厌作弊，所以你们乖乖的给我做试卷，别东张西望的，也别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弊，要是被我抓到了，轻则考试成绩O分记过，重则请家长全校通报批评，去升旗台下读悔过书。”
“我靠……”顾言后排的男生小声吐槽：“早有耳闻，没想到亲眼见识，这灭绝师太果然够凶残，幸好她不教我。”
顾言也觉得这女老师很厉害，他还以为被抓作弊，顶多成绩作废，加之被老师说道几句，毕竟这是月考，不是特别正式的考试。
不过说得再可怕，也跟他无关，他一个常考满分的人，能抄谁？
顾言如此想，可以说毫无心理负担。
但一个多小时后，当前排的徐珊朝他丢来一张写着什么字的白纸，并被灭绝师太当场抓获，质问他们是不是作弊时，他懵逼了。
“老师，我不是……”顾言解释。
前排的徐珊立即打断，声音颤抖，似乎因为被抓获很害怕：“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顾言拜托我给他抄的，我一时心软就……”
就什么，很好的欲言又止。
灭绝师太气得瞪大眼睛，“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教室里其他学生都因为他们的事情在回头看，严重影响了考试氛围，考虑到这点，灭绝师太赶紧把两人带出去。
走出教室，她回头说了声，“你们好好做题，别东张西望，东想西想的。朱老师，这里先麻烦你一个人看着了。”
男监考老师点点头，“杨老师，你别太生气，好好问一下孩子们，他们都是尖子生，应该不会作弊的。”
灭绝师太笑着应下，但听进去多少，难说。
她把顾言和徐珊带到长廊那边。
教室里，王斌李奎，李兴源等一班的人都担心的看着顾言被带走。
尤其是涉及到徐珊，李兴源这个班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言是个有点小古板的人，他绝对不会作弊的，他连借班里的人抄作业都不借，虽然现在又会借了，但考试这种正事，他还是相信他的。
隔壁班的安祁恰好坐在靠长廊那边的窗口，他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顾言、徐珊和灭绝师太站在长廊上，霎时瞪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吗？
长廊后面的立诚楼也是教学楼，作为年级倒数第一，左纪就在那后面考。
他早就把选择题做完，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画鬼画符玩。
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偶尔往窗外看一眼，眸中充满了对大自然的向往憧憬。
这一次，左纪也跟方才一眼，眼神渴望的看向外面，往右瞄完，数了数对面的教室开了几扇窗，又把视线慢慢挪向左边。
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顿住。
顾言？
他在那干嘛？
身边那个女的不是徐珊吗，还有那个瘦高的欧巴桑不是学校大名鼎鼎的灭绝师太吗？
能被灭绝师太拎出来，除了当她面亲嘴就是考试作弊了。
左纪眉间皱出一条沟壑，敏锐的嗅出不对劲，他冲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举手，“老师，我去上个厕所。”
这个班的学生都是学校垫底的，老师监考起来完全没有严肃感，挥挥手，“去吧。”
长廊上，顾言再次郑重的声明，“老师，我没有作弊，我也从来没有让徐珊给我答案抄，她在诬陷我。”
“我诬陷你？”徐珊眼中含着泪，又委屈又楚楚可怜，“明明就是你在考试前求我借你抄的。”
她看向灭绝师太，“老师，不信你去问教室里的人，考试前，顾言是不是一直在跟我讲话，他就是那时候拜托我给他抄答案的。”
顾言瞠目，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徐珊考试前要那么反常的不停跟他说话了，原来是在这里挖陷阱等他？
学校的监控除了期中和期末这两个比较正式的考试外，并不会开启，所以他要想用监控来证明清白，完全不行。
而他和徐珊聊了些什么，除了他们本人以外也无第三人知道，同样不能证明他的清白。
徐珊疯了吗？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她怎么想的？
“顾言，徐珊说的是真的吗？”灭绝师太杨虹严肃的问道。
顾言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老师，考试前我和徐珊是说了话，但跟作弊无关。”
杨虹：“你怎么证明无关？”
“老师，那你又怎么证明有关呢？”顾言直直的看向杨虹。
“我怎么证明？”杨虹被顾言的语气刺激到，觉得这学生狂得很，欠收拾，生气的把缴获的作弊答案纸举起来，“看到没，这就是你们作弊的证据，难道你要说这纸也是徐珊栽赃给你的？她又不是疯了，为了栽赃你，把自己也搭进来。”
她就是疯了。
顾言微扭头跟徐珊对视一眼，如果没看错，徐珊盈盈泪光的背后全是挑衅。
看顾言说不出话，杨虹自认为他认了，尽量压着心里的厌恶说道：“顾言，你也别狡辩了，现在你和徐珊作弊被我当场抓获，你们好好认错，我给你们从轻处理。数学成绩我就给你们记0分，然后报备给教导主任给你们记一过。”
记过？
他又没错，凭什么记过得0分？
顾言冷声回道：“老师，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作弊，是徐珊陷害我的。而且，我数学满分，为何要抄别人的答案？我是嫌自己太聪明，要靠别人往下拉点智商吗？”
“你数学满分？”徐珊轻蔑的笑出声，“顾言，没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你数学成绩上学期还没我考得高呢，你去哪得满分？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杨虹也觉得徐珊说得对，她虽然不爱八卦，但顾言追左纪的那些事迹她还是有所耳闻，因此也有留意过顾言的成绩，“顾言，吹牛在我这没有任何意义。你如果不真心悔过，我就打电话叫你的家长来，让你写悔过书去升旗台上念。”
顾言面无表情：“老师，我的试卷就在教室里，我已经全部做完了，你现在只要去拿我的试卷批改，就知道我是满分，没有说谎。”
“够了！”杨虹震怒，“我看你是丝毫不知悔改，行，你既然不认错，那就按重的处理你。考试前就跟你说了，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弊，你非但不听，还给我顶风作案，现在被我抓到了，还死活不承认，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老师，我没有作弊，你……”只要去看我的试卷就可以。
后面的话，顾言还没说完，杨虹就强势打断道：“不用说了，你们两个现在去我办公室站着，等数学考完，我带你们去找教导主任。”
“老师……”顾言一开口，杨虹就瞪他，“你再说话，我立马给你家长打电话，真是反了你了，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你老师家长就是教你这么顶撞老师的？”
顾言有些无力，一来杨虹一意孤行，完全不听他的解释，二来，他不想被叫家长，不想麻烦顾东国和李敏芬。
顾言性子冷，做事有原则，敢做很多事，又不敢做很多事，比如此刻，涉及到家长，他就不敢继续激怒杨虹了。
他记得作者写过，因为李敏芬是全职太太的原因，他和顾磊留的紧急联系人都是她。
若是此刻被叫家长，可想而知，李敏芬又会发火，到时候若是又因为他，让养父母吵架，他的处境怕是会更尴尬。
但要他认下作弊的事情，绝无可能！
顾言烦躁的拧眉，心道要不先让杨虹消消气，等去见教导主任的时候，再把事情说一下？
实在不行，他就把徐珊霸凌的事情捅出来，到时候就看看是他栽跟头，还是徐珊更惨。
顾言冷漠的睇一眼徐珊，不是他的错，他绝对不会傻傻背锅的。
“杨老师，下午好啊。”
顾言正要使用缓兵计，暂时放弃抵抗，一道磁性又杂夹着几分自来熟的嗓音从杨虹身后传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杨虹顾言徐珊三人都惊了一下，杨虹回头，顾言和徐珊顺势抬头，看到一头金发的左纪，全都眼球放大。
徐珊是惊诧中带点惧意，顾言则是单纯因为看到左纪而惊讶。
杨虹嘛，那自然是嫌弃加有点讨厌，全校就他一个人搞特殊，弄头金毛，也没人管他，“左纪，你不在考场考试，跑来这里干什么？”
左纪笑着走过去，“我出来上厕所，无意间听到了杨老师和这两位学生说的话，因为这两人都是我认识的，就厚着脸皮偷听完了，老师，你们谈的不是机密，我听了下，应该没事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左纪又笑得那么灿烂，杨虹再不喜这种学生也没有无辜迁怒，“你听了就听了吧，既然你是来上厕所的，那就赶紧去上了回去考试，在外面逗留，小心我告诉你们监考老师。”
“老师别急嘛，难得看到一次杨老师，我还想跟老师多聊会儿呢。”左纪像是杨虹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特别熟谂的走到她面前，闲聊起来。
杨虹蹙眉，嫌弃得不得了，“现在在考试，你想多聊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借此在外面溜达，拖延回去的时间。赶紧的回去考试，不然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杨老师你就别吓我了。”左纪依然在笑，熟谂的语气完全没变，“我们班主任可是跟我说过，杨老师你人就是看起来凶了点，但人特别好特别温柔，对学生又负责，又关照，不会轻易处罚学生的，是吧，杨老师？”
迎面而来一大堆赞美高帽，杨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但想继续凶左纪，好像又有点难度，语气软和了一点，“左纪，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老师活了几十年，你以为你这点拍马屁我会上当？”
“害，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老师真聪明。”左纪又是一顶高帽给杨虹扣下。
然后他看了眼顾言，用一种老实巴交的语气说：“老师，我们班的顾言连作业都不会抄，更别说考试作弊了。我刚才听了你们的谈话，我希望老师能给顾言一个机会，看一看他的试卷，如果真如他所说是满分，那这场作弊的真相就有待考究了。”
顾言惊讶的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左纪，他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帮他说话？
为什么？
徐珊倒是猜到左纪过来是帮顾言的，“行啊，看试卷就看试卷，老师，我完全同意。”
她就不信顾言能比她考得还高。
再说，满分？他以为满分是嘴皮子说说就能考的吗？
他们高二的年级第一都不敢直接说自己能考满分，就他一个没进过前十的人，能考？
“我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学生帮我做决定。”被学生安排，这让杨虹深感自己的权威被侵犯，忍不住瞪了眼左纪，“我就说你突然拍马屁没有好事。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回去考试。”
这是不想采纳左纪和徐珊的建议，左纪也不气，继续游说，“老师，今天下午考的是数学，你也是教数学的，而且你的教学水平又是咱们学校公认的顶尖，我相信你只要拿到试卷，淡淡的那么一瞥就能知道顾言这次的成绩如何了。”
左纪一个劲儿的恭维，杨虹再自诩心如磐石，也被他炮轰得裂开一点缝隙，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些，眼神也没那么凌厉了。
左纪敏锐的捕捉到这些细微变化，再接再厉，笑得比花还好看，“老师，就几分钟时间，耽搁不了什么的，反之，如果顾言真是满分，你这不也是自己破了一案吗？若是能还我们班顾言一个公道，他一定会感激你的，我们老班也会感谢你的公正不阿，明察秋毫。”
“左纪，你说相声的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杨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所松动。
“老师若是想听，以后我天天去办公室找你，专门说给你听。”左纪顺杆爬。
杨虹瞥他一眼，“算了吧，年纪轻轻，你比我还啰嗦。”
“那老师，要不我去给你拿试卷？”左纪就这么顺畅的切入了正题。
杨虹瞪他，“你去什么去，你别忘了你还在考试。算了，我去拿，你赶紧回去，这里没你事了。”
“老师你真去啊？你别骗我啊，我心灵脆弱，受不得打击。”左纪装模作样的扶上一边的围栏。
杨虹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个老师，有必要骗你吗，难怪你们张老师经常提到你就一肚子气，我看你就没个正形。”
忽然想到什么，杨虹问：“我倒是好奇，你和顾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专门跑过来给他说话？”
顾言也很想知道原因，清湛的黑眸直直的看着左纪。
左纪跟顾言对视一眼，眸光微妙的晃动了一下，别开视线，对杨虹吊儿郎当的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同窗，都是缘分，缘分。”
杨虹无语的摇摇头，她就不该指望从左纪的嘴里能说出正经的话，“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考场去吧，别在外面溜达了。”
回头对顾言徐珊说：“你们两个跟我走。”
左纪偷偷跟过去，在拐角的地方看了眼，见杨虹是领着两人回考场，便放心下来。
双手插兜，跟母胎单身几十年的大叔娶了个媳妇似的，哼着小曲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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