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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居然在齐书白一剑刺来的时候分毫未动。
他早就知道这场刺杀计划,也早就有所准备,不仅是四周安排的暗卫机关,自身也穿戴了金丝软甲,刀枪不入。
齐书白这一剑刺来注定无用功,沐麟如此笃定,才会想去看看,沐凤不知此事,可会动作
如此关注沐凤行事,沐麟顿时发觉了他更多的疑点。
他似乎认为有人会来相救,神色从容,之后又发现并没有人前来救驾,才突然变了神色。
即便只有短暂的惊愕与焦虑,仍让沐麟看了个清楚明白。
已经够了。
沐麟这么想着。
他的弟弟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到底,他并没有真心的想害了他。
弟弟毕竟年幼,行差踏错也无可厚非,日后只要多加管教也就是了。
沐麟这么想着,却没想到他弟弟在发现无人救驾后,竟身形一晃挡在自己身前,紧接着利刃入肉声的闷响便传入耳中。
沐麟突然想起,自己为防自家武艺绝世的弟弟插手,在他酒中下了化功散,只要动武,便会内力尽失成为普通人。
而普通人是绝对无法再拦住齐书白这一剑的。
沐麟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他丢掉手中酒杯惶急起身,便扶住了向后倒下的沐凤。
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的闭着眼睛,脸色只微有些苍白,心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锦绣华丽的金白蟒袍,让沐麟一看之下便红了眼睛。
“卫王”
“沐大哥”
“沐凤”
“来人啊救驾救驾”
沐凤中剑,惊呼四起,众人本以为沐凤会护着皇帝,一时没人去管齐书白,信心太足的后果却是卫王措手不及之下只能以身挡剑,如今正在皇帝怀里生死不知。
叶倾央躲得严实,见沐凤中剑而倒,竟一时热血上头,全然忘了一派刀光剑影,从桌底下蹿出就往沐凤身边赶去。只两步功夫,便见一左一右窜过两道黑影,凌宇停在她身边护持之余频频往沐凤那头张望,祁无桑却停也不停,满身杀气直扑齐书白而去“畜生敢尔”
齐书白一剑被阻,心知不妙,抬眼看向皇帝沐麟,就见那张与沐凤几分相似,却要硬朗许多的面容上,一双凤目早已近赤,目眦欲裂面目森然
齐书白被他这一眼看的如坠地狱,浑身冰冷。此时此刻,他才恍惚中有些明白,何为皇威如狱,皇威如海。这如山如海的威严,在皇帝被触怒的当下,压得生性桀骜狠辣的齐书白,握剑的手都不由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拔剑再刺,惶恐惊惧,竟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皇帝杀在当场,刺杀时的冷静全然消失不见,只想着杀了皇帝
这一剑出去,齐书白心已经冷了。他知道自己刺杀已经失败,一剑不成他本应立刻退去,但他竟然因为沐麟这怒极了看来的一眼,而心生恐惧,竟在失却冷静的情况下再出一剑。
我命休矣。
齐书白如此想着,眸底却显出狠辣之色。哪怕是死,他也要拉这沐家皇帝王爷陪葬
如此一来,齐书白这一剑不见慢下,反倒又快了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
齐书白这一剑再来,尚未到皇帝身前,便听一道同样怒极的声音传来“畜生敢尔”
却是祁无桑已经赶到,手中软剑灌注内力,坚如精钢,他身法又诡谲快速,出剑之快甚至残影都看不清,只消一剑,齐书白就觉手腕一凉,低头看去,握剑之手已经自腕处齐根而断,不翼而飞。
这一场刺杀来得快结束得更快,齐书白断手之后彻底胆寒,拼了性命不要闯出宫去,沐麟暂时没有心情理会刺客,急急忙忙宣召太医为沐凤诊治。
祁无桑、凌宇、叶倾央三人本无功名在身,现下宫中生变,他们被送出宫后便再不知道沐凤情况如何,各自心焦也无办法。
云清流身为鸿胪寺少卿,此次刺杀来自国外使臣,整个鸿胪寺官员都要协助锦衣卫将这些使臣严加看管,有嫌疑者尽皆捉拿归案。
锦衣卫乃是皇帝手里一把刀,办案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在查到朝臣中或有人与使臣勾结之后,这场火便烧到整个朝廷之上。
一时之间,天牢私狱都关满了人,受刑哀嚎之声百里可闻,文武百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战战兢兢,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齐书白却早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而宫内气氛也极为压抑,沐麟不想再细思沐凤如此作为的动机,他下令彻查之后,锦衣卫反倒搜到朝臣的很多阴私。
疼爱的弟弟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朝堂之上又发现如此污浊一片,沐麟简直气炸了肺。
祁无桑等人离了宫之后,细思沐凤作为,却也觉得疑虑,不知沐凤到底是想造反,还是有其他深意。
眼见大越京城渐渐混乱,云清流最终忍无可忍,与沐麟密谈之后,怒火中烧的帝王才渐渐冷静下来,忍下了这口恶气。
然则,沐凤之前联络齐书白一事实在太过张扬,哪怕祁无桑、凌宇、师胤、云清流乃至于之后皇帝齐齐出手为他扫尾,也留下了蛛丝马迹,明面上无人谈论,私底下却都笃定卫王造反一事。
至于缘何皇帝毫毛不伤,躺下的却成了卫王实则当天太过于混乱,见到沐凤为帝王挡剑一幕的少之又少,所以外界谣传,卫王因参与刺杀一事,才被刺伤。而沐凤救了皇帝,则是因为此等弟杀兄,臣杀君的秘辛实乃皇室丑闻,皇帝遮掩美化一二,天下人彼此间都心领神会。
不知不觉,卫王沐凤往日的威名竟不着痕迹的败落下去,人人都心知肚明那如今留在皇宫之中,不知是真的重伤昏迷还是被软禁了的卫王,其实是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
冥冥之中,除了挡剑的从叶倾央变成了沐凤,一切与剧情也尚算相差无几。
而有些小差别的就是
沐凤迟迟不能醒,是因为皇帝暗自里给他下了药,虽然不至于让他的伤势好不起来,但却会在伤好之前一直昏迷。
沐凤虽然百毒不侵,但沐麟这么干了,他也就只能一直躺着,每天都远程连线阿斯报平安,耐心安抚担忧焦心得恨不能跑来闯宫的小家伙。
而阿斯在冷静下来之后,便也将京城内外一应变化都告知沐凤,事无巨细,让他不至于被困于宫闱,软禁于榻上,就失去了对剧情的把控。
与我预料之中相差不大。只一事,沐麟缘何沐凤单单对这一点不太明白。
若说沐麟记恨他参与刺杀一事,那么沐凤即刻便可被下了大牢。若他感怀救命之恩,也应尽快救治于他。而如今沐麟的态度其实还真就是软禁。
阿斯蜜汁沉默片刻后,尴尬道阿沐这样其实也算是黑化了
一边囚禁一边又舍不得,明明有误会却又偏生放置着误会任由自己不痛不痒的伤害一下,沐麟的作为完全像是被什么神奇生物踢了脑袋一样没什么逻辑,但总结起来也就十二个大字兄长黑化,虐心虐身,相爱相杀。
虐的是沐麟的心,沐凤的身。
昏迷中的沐凤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爬起来作妖了,事实上这样也暗合了原著中沐凤被关进皇宫牢房内的日子,沐凤也就不以为然。
而另一头,子车竹却已经接到了消息,皇上有感近日京城乱象,特招艺人入宫表演,一方面庆祝秋实令,一方面又是为了安抚剩余朝臣百姓。
沐凤久久未归,阿斯日夜宽慰他与秦淮二人,子车竹眼盲心却不瞎,自是知道若当真沐凤参与刺杀之中,怕是就回不来了。
但是让子车竹相信沐凤当真要刺杀今上,也是侮辱他智商。他宁愿相信,一切是皇上的一场阴谋,为了铲除卫王,故意败坏了他的名声,占上大义,如此哪怕沐凤被软禁宫中,皇上也是毫无错处。
子车竹要救沐凤脱困。
便是眼盲又如何
他子车竹是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很多时候,并非武力才可决定一切。
何况谁真的以为,琴仙子车竹孱弱无比,那才是当真愚昧。
子车竹眼上蒙着墨缎,从容的抱琴而去,揭了征召艺人入宫的皇榜。他不需要如旁人一样被考校后才能决定入不入宫,他只消报上“子车竹”三个字,便已经是天下琴师之首。
静待,宣召,宫闱森严,子车竹却一直心如止水,时间的流逝与计划将临的压力都没能让他慌乱。
圣上未至,前来聆听艺人演奏的,只是些朝臣。
一曲奏完,又是一曲。白发白眉白衣如冰雪雕砌,偏生眼蒙墨缎的青年,让金碧辉煌的朝堂,一夕之间都仿佛变成了空山幽谷,聆听清泉流淌,竹林飒飒。
七曲之后,满座之人如痴如醉,子车竹却从容抱琴起身,温文尔雅,礼貌疏离的问着身边同样痴迷沉醉的太监“卫王身在何处”
太监浑噩恍惚,魔怔了一样道“在寝宫偏殿。”
“劳驾公公,带在下前去探看。”子车竹依然淡淡微笑。
子车竹是琴仙,他的琴艺高绝,而医术也绝不逊色。琴声编制幻觉,所闻之人如坠梦幻久久难醒,而医术又可研制药物,操控人心。
然而,便是如此,子车竹也不过有区区两刻钟的时间行动。若是时间一到,他没能救出沐凤,自己便会折在宫里。
而就算救出来了,子车竹日后也会陷入朝廷追杀之中。
子车竹敏感聪慧,他如此行事的下场俱都想的明明白白,却仍来了,只因他信任沐凤。
天下人说你不好,我却知道你好。
哪怕圣上偏要你死,我也要让你活。
但你这般不珍重自己,却也叫我心痛难忍。
你之前照应我良多,不若之后由我照应你可好
我承了一生妖魔之名,若行妖魔之事,却也是相得益彰。
行走在宫墙之中的白衣琴师,步履从容,唇角含笑,远远观去,他过于雪白的面容,与漆黑的缎带,都被夜色遮掩的模糊不清,只觉那淡雅出尘的笑意,莫名变得危险妖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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