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晴早就设想过，如果将来她成为了第一, 大家会如何质疑她。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她只是考了个第二, 还是并列, 就已经惊动了副校长。
一个小时前，考试成绩公布。
阮子晴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成绩，便继续列购物清单了。
既然考试完了，成绩也还不错, 该放松一下了, 她向来不会亏待自己。
同学们花了接近半小时, 才从看到她成绩的震惊和惊诧里缓过神。
他们将她围住, 吹了一箩筐彩虹屁，想求一个学渣逆风翻盘的方法，最好再出个教程！
阮子晴表情淡定, 如实告知：“哪有什么诀窍, 就是比别人多花了几十倍的时间而已。”
同学们一脸你在驴我的表情。
阮子晴这段时间很爱学习是没错，但她顶多认真上了大半个月的课, 怎么可能比大家多花几十倍的时间？
他们又不是金鱼的记忆, 没人能忘记阮子晴从前的学习状态。
大家估摸着怀疑阮子晴藏着掖着什么秘诀。
阮子晴只好换了副神秘的表情, “如果你做过一万个题目，你就会发现, 考试里没有什么离奇的试卷。”
“……？！”
这话简单直白又高深, 好像很有点道理啊！
同学们福至心灵，以一传十，似懂非懂, 不求甚解。
大家看阮子晴的目光，由羡慕惊诧彻底转为崇拜赞叹。
只是这场个人崇拜没有持续多久，阮子晴就以考试作弊的名头被传唤到了副校长办公室。
副校长办公室很热闹，里面站着好几个熟人。
看见阮子晴后，副校长严厉又惋惜地斥责：“阮子晴，你这次期中考试是不是作弊了？”
阮子晴：“……？”
很快她便从阮天鸣口中知晓了事情经过。
副校长有个侄子，也在高二七班，虽然成绩不上不下，但品性良善，在班级里人缘还不错。
在成绩公布不久后，他直接掠过班主任，向副校长举报，说这次有个成绩突飞猛进的差生，在考场上抄了沈清灵的答案。
副校长很重视，当即传了两位当事人。
在差生矢口否认，侄子极力保证，沈清灵表示不知情的情况下，副校长选择调取考试监控。
监控显示，侄子没有说谎，差生作弊。
副校长横眉冷目，正要处罚差生时。
差生却指着监控嚷嚷：“她也作弊了！！”
监控画面里，阮子晴微微弯腰，一手从贺珉手中接过一只橡皮擦。
阮天鸣当场反驳：“绝不可能！”
副校长的眉头缓慢皱起……
实际上阮子晴的成绩，除开学生们吃惊外，老师们也全都目瞪口呆。
甚至有别班老师不信，联合起来重新将阮子晴的试卷和分数检查了一遍。
只有阮天鸣除外。
他由始至终都坚持认为阮子晴没有作弊。
可当其他老师质疑时，他又无法对阮子晴的学习成绩做出解释……
这事副校长当然也知道。
副校长心里也很疑惑，这会被这么一提点，心血来潮让人将阮子晴参加考试的监控过了一遍。
这么一番审核下来，还真让他发现不少可疑之处。
……
阮子晴面对连番询问和质疑，感到十分可笑。
她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却怎么也无法消除副校长心中的疑惑。
阮子晴安静下来，目光落在这些表情各异的人身上。
严厉的副校长、担忧的阮天鸣、沉默的沈清灵、振奋的侄子、癫狂的差生……
正当她寻找突破口时，办公室的门被人猛烈撞开，随着门不断回撞墙面时，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是谁说阮子晴作弊了？”
贺珉平静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喘息。
办公室内一阵寂静。
副校长背着手走过来，“是我。”
十分钟后，办公室内的监控被人为调动后暂停。
视频里，阮子晴轻拍凳子后边，故意压低声音说：“给我乖一点啊你！”
紧接着，低头写字的贺珉，露出个可有可无的笑来。
画面停在这里。
委以重任的副校长侄子开始讲解，“大家看，就是这里，阮子晴威胁了贺珉，而饱受欺凌的贺珉，只能苦笑着选择沉默。”
阮子晴：“……”
她都说了是在跟凳子讲话，这些人却偏偏不信。
差生立刻插话：“上一次模拟考试，阮子晴和贺珉的分数相差无几，在教室公开承认，是贺珉给她划过重点。可是后来我们都知道，她那天在医务室打了贺珉！”
侄子马上总结：“这样看来，从上一次开始，阮子晴就威胁过贺珉，还使用了暴力！”
两人一唱一和，逻辑自洽，副校长看着阮子晴当即变了脸色。
“原本只以为你迟到早退、不爱学习，没想到你现在为了成绩不择手段，竟然校园暴力同班……”
“谁说我校园——”
“谁说她校园——”
阮子晴和贺珉异口同声。
对视一眼后，她觉得自己大概疯了，竟然从他眼里读出“相信我”的意思。
“谁说她校园暴力我了？”
贺珉有些不舍地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看向差生，“上一次在医务室，我不小心碰了阮子晴，她惊慌之下才打了我一下。你刚刚这样想，或许是认为我是个任人欺负的弱鸡了，有机会的话，我想‘简单’给你掰正这个想法。”
“当然了，我不打……女生。”
他说着，不经意看了阮子晴一眼。
阮子晴眼皮一跳：“……”
侄子着急忙慌：“可是……”
“可是，你刚才说我在苦笑？”
贺珉抬手指向监控，“我这辈子苦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像这样笑得开心的时刻，却也并不多。”
这句话令阮子晴心中一动，细品之下，竟有些伤感……
她悄悄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吓得连忙缩回了视线。
大家根据贺珉的说法看去，这才发现少年虽然低着头，脸被遮住大半，可露出的嘴角分明是向上扬起的。
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有心指引，适才竟然都以为贺珉在苦笑。
沈清灵认真盯着画面，眼睛闪了闪。
阮天鸣则握住双手，激动地说：“阮子晴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还从没打过人，打贺珉那次分明就是个误会！”
副校长摸着额头开始沉思。
侄子看他一眼，顿时快进监控。
接着，画面在贺珉将橡皮擦递给阮子晴，以及橡皮擦掉落之间反复循环。
“可是这里，阮子晴的橡皮擦掉了以后，你立马就去帮她捡了！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等着她行动，怎么可能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这压根就是你们约好传答案——”
阮子晴冷笑着打断他：“这橡皮擦我收回来以后，一直搁得远远的，再也没碰过。你要不要重新看一遍，后面一天半的考试，一秒钟都不要漏。”
侄子语塞：“……”
差生帮腔：“说不准你故意避开监控……”
他说着，感受到一股森冷彻骨的凝视后，声音渐低至不可闻。
贺珉微敛眉眼，脸上浮起笑来，“一秒不到去捡橡皮擦，说明我反应很迅速，如果有机会，我想让你们两人都‘体验’一下。”
他分明是在笑，可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总让人产生被威胁的错觉。
沈清灵望着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男生，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阮天鸣则压不住喜悦，认可道：“贺珉反应的确特别快，上次体育委员拿篮球发泄，偷偷砸人，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说不定受伤的就是阮子晴了。”
副校长思索到现在，心里的想法已经逐渐改变了，“好了，我……”
差生沉了口气，不怕死地冲过去。
他抓住想要拉垫背的最后一丝希望，将监控定格，画面是贺珉对阮子晴的后背伸出手掌。
这个动作，贺珉足足保持了两分钟。
“大家快看，他的表情纠结又有点悲伤，分明是想反抗，甚至想打阮子晴！”
差生指着画面手指颤抖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这个画面能看到脸，看得一清二楚，绝对没错！”
他说的没错，听着倒也像这么回事。
只是经过前两轮，大家都有点疲劳了。
侄子这会识趣的闭了嘴，得了副校长一个白眼。
副校长问：“贺珉，你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贺珉身上。
贺珉看着画面有些出神，“我只是看到子晴，想到了从前的一个……朋友。因为那个朋友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东西，可是我知道给她后，她从此会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她。”
“我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下她，没想到她却因此远离了我，或许，我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吧。”
贺珉重新望向阮子晴，眼底明灭着的情绪叫人看不太真切，“我只是想起这些，有点难过而已。”
大家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都不免被这种低落的情绪感染。
只有阮子晴一愣，琢磨着他的这番话，脑子忽然变成了一团浆糊。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贺珉微微提高声量，“关于这次的考试，其实有几门课，阮子晴同学的分比我还要高。”
他这样一说，阮子晴立马反应过来，“我和贺珉的试卷呢？”
“在我办公室！”
阮天鸣应声后，小跑着第一时间将两人的试卷全部拿了过来。
阮子晴仔细看着这些试卷，双眼越来越亮。
“对比我们两人的试卷可以发现，我和贺珉的解题思路完全不一样，物理运用的公示也有不同区别。相对来说，我的解题方法比较简洁明了，贺珉的解题思路较为全面，也更复杂一些。”
阮子晴冷眼扫过某个两人，“我要能抄成这样，智商只怕要跟保送清华的江学长媲美了吧？”
她状似不解地问：“语文试卷，我可比贺珉得分要高，这可怎么抄啊我想问问你们？”
她又讥讽：“来看看英语，我们选择题错的可是完全不一样，我这得特意避开他的正确答案才能抄，关键我也得能看出他哪些答案是正确的才能规避啊？按照大家‘公平’、‘正义’的想法来看，我阮子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呢？”
作为小心眼协会的终身会员，阮子晴逮着机会，对刚才怀疑她的人不停地冷嘲热讽。
副校长听着脸色越来越挂不住，对傻着眼欲哭无泪的差生勃然大怒，“徇私舞弊就算了，还栽赃陷害同学！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吗？给我叫你家长来，现在马上！”
感受到危险降临的侄子，悄然退至门边。
副校长猛地瞪眼过去，怒火中烧，“你以为你举报了一个作弊的人，就能查出第二个？你当你是包青天呢，给你膨胀的不成样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看书去！”
“等等。”贺珉说，“还没道歉。”
副校长扶着桌子，缓了口气，“你……让谁道歉？”
贺珉感到有些意外，“平白无故怀疑阮子晴的人，难道不该都道歉吗？”
这一刻，办公室的气氛诡异极了。
阮子晴其实不在乎这些人道歉与否。
但不可否认，她很乐意见到这个场面，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
两秒后，贺珉补充：“我是说，除开阮天鸣老师外，你们都应该道歉。”
副校长脸色发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贺珉认真求问：“副校长您每次在国旗下讲话，都教育我们要知错认错，做一个诚实而勇敢的人。我以为，副校长会很认可我的话呢？”
副校长憋出一口老血：“……那、当、当然了。”
……
出校长办公室，下楼拐弯，走到尽头，就是高二班主任办公室。
阮天鸣停在门口，不等旁人开口，忽然耸着肩往墙上趴过去。
阮子晴伸出手，停在他肩膀上方，“你在哭吗，阮老师？”
“谁、谁哭了哇哇哇哇……”
阮天鸣绷不住声，彻底放声大哭，“太可怕了呜，我们赢了哇！潭校长他竟然道歉了哇哇呜……”
阮子晴：“……”
她缓慢将手落下去，轻轻拍打几下，提醒：“老师，还有两位同学呢，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先回教室？”
“……呜等等！”
阮天鸣瞬时站直了身，却没转过去，背着他们悄悄擦眼泪，“那个，沈清灵同学，潭校长刚才估计是气到了，才让你也一起道歉的……但老师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指控过阮子晴……你别不开心，也别放在心上，回去上课吧。”
沈清灵乖巧地回：“好的老师，我知道。”
她笑着看阮子晴的目光依旧单纯，只是转过身的霎那，眼里悄然爬上一抹嫉妒和恨意。
等沈清灵走后，阮子晴便说：“那我也走了。”
阮天鸣立马转过来，将她喊住，“你走哪去？别以为你考了第二，就从此翻身了，在我心里，你跟你爸一样急功近利，根本不懂得稳扎稳打和细水长流的重要性！”
阮天鸣眼角红红的，分明说着重话，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阮子晴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夸我，又不好意思，想让我再接再厉，也不好开口。可你这激将法对我来说，压根没啥用，你还是激励激励自己，早点和那姐姐和解吧，我爸当时真不知道你们……”
阮天鸣并不想提这件事。
他立马翻脸，装腔作势教训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教室去上课——嗯，贺珉同学还在啊……”
阮子晴一怔，转过身去，便见贺珉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她张了张唇，当什么也没看到，掉头就走。
阮天鸣再次叫住她，“贺珉同学今天可是替你解了大围，你跟他一起回去吧，记得好好答谢人家。”
阮子晴忍不住反驳，“他只是说了事实，我洗清作弊的嫌疑，也有自己的功劳，有什么好答谢他的。”
“阮子晴，你怎么这么天真，对面是副校长，他能出声就是有勇气，何况还如此坚定地维护你，难道不值得你一句谢谢？”
阮天鸣的口吻像极了一位长辈。
阮子晴深呼吸，侧过身去，“谢谢贺珉同学。”
贺珉轻轻摇头，在她又要转身离开时，问：“那子晴同学打算怎么谢我呢？”
阮子晴：“……”
阮天鸣：“……？”
分明是阮天鸣提议，要阮子晴道谢的。
可这会贺珉脸皮厚自发提了要求，阮天鸣却立刻警觉起来。
“贺珉同学啊，你还想她怎么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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