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阮子晴不知怎么想到五年后的贺珉，呼吸停了一瞬。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甚至在这一眼中，看到了他眼里暗含着的愉悦。

    只是当她再仔细去看时，少年神情变得犹豫，眼神也开始飘忽，时而从她身上挪开，时而又转回来。

    贺珉应当在犹豫是否要开口打招呼吧。

    毕竟两人没有多少交集，阮子晴在校还顾着同班之情，偶尔敷衍地说同他说两句话，但离开学校之后，则完全不会搭理这么一位没有家世的男生。

    因为攻略奖励莫名到账的缘故，阮子晴得时刻跟贺珉保持距离。

    这会她很感谢原主对于贺珉鲜明的态度，并决定将之贯彻到底。

    当贺珉的目光再次回来，嘴唇微张时。

    阮子晴带着七分冷笑三分不屑的哼声，仰起下巴侧过了脸。

    “……”

    贺珉的嘴唇彻底闭合起来，似乎没有勇气再主动打招呼，将好不容易攒出的话头咽了回去。

    这时公交停靠在了一个站。

    原本人满为患的车厢，又塞了一波人进来，人和人的距离越发近了。

    阮子晴想起什么，在人群里稍踮起脚，一眼看见了顾寒。

    因为前门被人堵住，后门也开始上客，许多乘客试图给自己找个舒适的角落。

    奈何顾寒像一尊雕塑般站着纹丝不动，大家竟都心照不宣，不敢出声跟这位冷着脸的大男生打商量，只敢往他身旁其他方位挤动。

    于是，瘦弱的沈清灵被挤来挤去。

    没一会，那张清纯又无辜的脸，也出现了一丝委屈和难受。

    顾寒终于看不下去了，长臂一伸，直接将女生拽到身前。

    原本是男友力爆表的行为，却透着一股凶巴巴的狠意，被这位霸道又别扭的大男生弄得令人不适。

    阮子晴看得直摇头。

    不过沈清灵似乎愣住了，脸颊飞红，靠着顾寒一动也不敢动。

    ……

    好吧，校园男女主逃不过这种情节。

    阮子晴感叹着收回视线，看了眼身旁距离很近的男生，不禁牢牢抓住了扶手。

    她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齐上演这种俗套的桥段。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满车的人往冲了一下，又齐刷刷往后仰。

    车内一片叫声，有不少人撞在一起，又响起互相道歉的声音。

    阮子晴做了准备，抓住扶手只晃了几下。

    而早先为了和她保持距离，没有握住扶手的贺珉，却直接被甩了出去。

    或许是男生的个子高，倾倒时架势也很迅猛，两旁的人分明挤成一团还能退避出不少空余。

    不愧是全书除女主外最可怜又没人爱的人设，搭乘个公交也要被欺辱一番。

    眼见着贺珉要摔倒在人群脚下。

    阮子晴下意识朝他伸出手去，只是看见贺珉望过来的眼神，她心下一愣，在半路中间将手收了回去。

    不过阮子晴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贺珉并不是没有准备，他倒下时脚勾住了扶手底部，在阮子晴的手缩回去时，眼疾手快地握住她，脚背用力一勾，整个人便径直起来了。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阮子晴的手一暖，男生高大的身影已回落至眼前。

    她分明记得自己收回手时，也卸了要救他的力道，压根不清楚他是怎么借着自己站起来的。

    相比较与阮子晴的疑虑，贺珉反而显得很淡定。

    他借由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落在那张看似没有变化，却因为重新有了灵魂，整个人都仿佛与众不同起来的脸上，尤其是那双连发愣都带着一股令人迷醉的双眸。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眼神里的炙热和滚烫的情绪才毫无保留地显露而出。

    阮子晴发觉手烫得不行，连忙将他的手甩开。

    她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暗自唾弃自己真是奴性。

    都下定决心不管他了，却免不了因为那五年间对他的关心和保护而条件反射。

    不过贺珉这一次出现意外，她这边完全没有收到提示，倒是可以说明攻略任务还在二号手上。

    至于任务1的奖励为什么进了她的账户，那就令人很费解了。

    阮子晴懒得多想，稍微仰视，换了副很冷淡的表情。

    贺珉因此将头垂得更低，仿佛不敢和她对视，只小声说：“谢谢你。”

    车厢内充斥着些许埋怨和被踩撞的哎呀声。

    车子正常行驶后，司机才来得及高声道歉。

    这一次之后，公交行驶途中再没出过岔子。

    很快便到了东圃站，贺珉转身准备下车时，终究还是跟她说了一句，“我到站了。”

    他脚步顿了顿，似乎在等什么。

    阮子晴警觉了一下，抓住扶手，表明自己还要继续搭乘公交的姿态，用微不可闻的鼻音应了一声。

    贺珉向后门走去时，沈清灵早已快速从顾寒身上跳开了。

    前几站已陆陆续续下了不少人，待贺沈两人下车后，车厢内更是宽敞地能从外面一眼看到每个乘客的脸。

    眼见着顾寒要跟着下车，阮子晴忙冲过去制止了他。

    避免被贺沈二人发现，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乘坐一站。

    当然了，顾少爷没有跟踪人的修养，主要是阮子晴单方面“商量”。

    待两人重新返回东圃站，早已没了贺沈两人的影子。

    顾寒面色一沉，“我就说要跟着下去，现在好了，四面八方都是人，上哪找他们去？”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全然没有方向。

    顾寒左顾右盼几下，发现阮子晴用一种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看着自己，心底竟有一丝心虚。

    “你耍我！”

    顾寒恼羞成怒，甩下这句话转身，更为自己信了阮子晴感到可笑。

    “哎呀，别生气啊大少爷。”

    阮子晴见好就收，忙拉住他的胳膊，抬手指了个方向，“我想起来了，是那条道来着。”

    顾寒将信将疑，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看上贺珉的？连他住哪里都打听清楚了。”

    “我什么时候看上他的呀，那算起来可早……”

    阮子晴真真假假地回着，目光忽然一顿，“那不是二号吗？”

    顾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前方不远处有位女生脚步匆匆，显然有急事。

    女生身上穿着思涯高中的校服，且似乎看着有点眼熟，但顾寒就是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我们班的同学么，也住这里？”

    “二号啊！刚放学的时候，她想要跟贺珉一起回家来着，现在出现在这里，肯定……”

    阮子晴说着发现不对劲，连忙住了嘴。

    顾寒追问：“她出现在这里，就怎么？”

    另外，班级里有人叫二号么，这么奇怪的名字？

    顾寒忍不住打量阮子晴，越发觉得她今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古怪。

    “就有事嘛，快走！”

    阮子晴懒得跟他解释，率先往前走去。

    顾寒在原地迟疑了一秒，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往前走了两分钟，出现一个分岔口。

    贺珉的家是向左，但攻略二号却径直往右走去。

    阮子晴记得，那个方向是沈清灵住的地方。

    某非出事的不是贺珉，而是沈清灵？

    但是她却记不清，这个时候原书女主角有发生过什么事，只能跟顾寒两人悄无声息继续跟着攻略二号。

    东圃这一带人流量大，成分也较为复杂。

    在高楼大厦和写字楼附近，坐落着不少老旧小区，以及一大片城中村。

    沈清灵借住的姑姑家，就在其中某个偏僻的小区。

    从大街往里走，再拐三个弯，才能到达小区大门。

    这附近的各自店铺林立，几条小巷里鱼龙混杂，常年出没着许多社会上的无业人士。

    跟了没一会，二号的人影就不见了。

    沈清灵借住在这不过半年，阮子晴闭着眼回忆了一会，才记起大概方位。

    当阮子晴带着顾寒踏上一条巷子时，隐约听见前方有殴打和咒骂声。

    四周都是各种店铺和商贩的杂声，身后不远处，还有车流鸣笛声，如果不是他们集中注意，或许不会听见。

    两人又走了几步，猛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女生喊：“救命啊，来人，救呜——”

    这个声音，是沈清灵！

    阮子晴和顾寒对视一眼，接着两人拔腿就往前跑。

    不过顾寒腿长，几秒就跑到阮子晴前面去了。

    等阮子晴顺着声音找到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巷时，一眼瞧见尽头有个男人强行拽着个女生在往前走。

    女生的嘴巴被捂住，双手挥舞着，不知是要打掉嘴上的手掌，亦或是推开他。

    即便距离有点远，阮子晴也能猜到那是沈清灵。

    角落里压抑的声音证实了这个想法，“沈……沈同学，你们放开……放开她……”

    那是贺珉，他试图帮沈清灵赶走想要叮上来的苍蝇，反而惹怒了这伙无法无天的混混。

    两位高中生的力量实在有限，不仅贺珉被几个头顶红绿灯的小子轮流殴打，连沈清灵同学也被人强行掳走了。

    “让你出风头！让你顶撞我们龙哥！不就是让那丫头陪着喝杯酒吗，你出来装什么逼？”

    “就是，本来只想让那妹纸陪着喝酒，你这么一多管闲事，那可就说不定了啧啧……你多吃点拳头，下次见到我们绕道走听见没？！”

    送女同学回家，还不自量力出头的下场，就是这样！

    几位小弟给龙哥善后，打得专心致志又心无旁骛。

    顾寒显然愣住了，在巷子里站了会。

    “快追上去啊，沈清灵有危险！”

    阮子晴推了顾寒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往巷子尽头冲去。

    巷子里的殴打还在继续。

    贺珉的声音逐渐微弱起来。

    阮子晴终究没忍住，再次看过去时，隔着拳打脚踢，撞见了那双含着期许和某种执着的眼眸。

    贺珉的眼睛生得极好，瞳孔像是夏日盛阳底下的黑赭石。

    无论是这个时候的小可怜模样，还是几年后在不同场合谈笑风生的珉哥，只要他默默盯着你，总是泛着股教人沉沦的意味。

    阮子晴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他的眼神里乱了节奏，稍不留神，所有的心防都会化成一团。

    即便这一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的心仍免不了微微一颤。

    ……

    阮子晴有些急切地移开目光。

    她四下搜寻，终于在某个楼道口看见了露出的校服衣摆。

    攻略二号躲在那里，时不时探头看一眼被殴打的人。

    她面色纠结又迟疑，双臂抱紧，似乎在衡量自己是否能扛得住那些拳头。

    阮子晴理解二号的心情。

    虽然她上次面临这个局面，想也没想地冲了上去，但这个行为真的很傻。

    毕竟一个任务而已，完不成不过是耽搁一些进度，还会有其他替补任务出现的，压根不用亲自去挨揍。

    有位小混混看见不远处站着个少女，穿着同样的校服，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抬脚便往前踹去。

    阮子晴听见一道痛苦的闷哼，再看过去，贺珉已然趴在地上。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了，贺珉都没有出声求饶，这也令几位混混的拳头越发下了狠劲。

    阮子晴往前走了半步，理智让她及时停了下来。

    她还记得当时帮贺珉挡拳头后，身体的那种疼痛。

    在越发激烈的殴打声中，阮子晴面色不忍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跑了。

    .

    贺珉躺倒在地上，微眯着的眼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

    谁都不知道他的心底藏着多大的期待，他咬着牙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拳头，只期望她还保持着如从前一般在意他的心。

    上一次，她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他迟迟不向前迈出那一步，只因为他不想失去她。

    这一次，只要她向自己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他来走就好。

    无论她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利用还是真心，他都不在意。

    贺珉勘查地形，保留体力，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只要她踏入危险圈一步，他有数种方案，绝对能保证她的安全。

    可是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与此同时，二号终于下定决心，叫喊着冲了过去，“你们别打他了！！”

    小混混们被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女学生后，忍不住笑了。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长得没有前两位好看，倒是能忍心下手。

    二号一过来，就被扇了一巴掌。

    “贺珉，你还好吧，我来保护你了！”

    她蹲下身去，凑在贺珉面前，伸出手摇晃着他，非得在他晕过去之前，将自己的脸刷进他的记忆里。

    贺珉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满含关切的人，忽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来。

    同样是别有心思，为什么那张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很坦荡，所有心思都不加隐藏，哪怕是利用他，也利用得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