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波是黑着脸就拖着华西蔓离开了。
走过大长公主府的园子的时候, 因为行得太急,回廊转弯处差点撞到了人。
华文波看到浅黄色的裙角飘过,忙刹住脚步然后再退了两步才转头看过去, 就看到了一个着了浅黄叠纱裙的少女正避在一侧笑着打量他。
少女眸如点漆,唇如粉樱,笑起来唇角弯起,好看的像晨起阳光下还沾着露气初绽的花儿, 可她明明长相属于娇嫩软糯, 但气质却明朗大方甚至带着些英气。
华文波的心一动, 然后拖着华西蔓的手就是一松。
幼恵只是看到长公主府中竟然有一男子拖着一女子走, 感觉有点稀奇。
她本来好奇心就重, 看到那男子怒气冲冲, 女子一副表情破碎,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的模样, 心道, 这不是什么类似捉奸的戏码吧
可是捉奸捉到长公主府来了罪过, 罪过。
等那两人停下, 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男子看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眼神的变化。
幼恵长得好看,家世又好,从小到大收到的惊艳和爱慕眼神不知有多少, 所以对这种眼神变化的内涵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收了好笑的表情, 向对方行了一礼, 转身就离开了。
华文波的眼神追着幼恵的背影看了两眼, 华西蔓本来被他突然放开就有点奇怪, 看到自己二哥追着人家背影看,她冷冷道“那个应该是那个夏兰珠吧。她应该是要被送进宫去的。”
且说回大长公主那边。
华文波和华西蔓离开时,大长公主看到被华文波死死架着还要回头死瞪着明舒的华西蔓,皱了皱眉,道“她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否则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不过这也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些。
燕王府怎么会想给赵景烜娶这么一个世子妃
大长公主很是不悦。
明舒却不在意。
她笑了一下,道“可能吧,不过不必理会她,她也蹦跶不了什么了。”
看华文波那样子,怕是又要跟上次在北疆的华文涛一样,把她管得死死的。
估计这次如果没被赐婚留在京城,她被带回华家之后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等华家的家主变成华文涛,就更不会再有人纵着她了。
她扯了扯嘴角。
前世华西蔓在她面前也蹦跶得很厉害,可是那时赵景烜出征,她是燕王府给赵景烜定下的未婚妻,而自己则不过就是个舞姬出身,不受赵景烜重视的妾侍,所以她作再多小动作,华家人看在眼里,却从来没阻止过。
怕是哪怕她弄死了自己,只要赵景烜不在意,他们也会只当作看不见,甚至只会帮她收拾干净点。
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纵容。
华家人现在可能觉得她蠢。
但她的“蠢”何尝不就是他们一点一滴纵出来的
明舒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她看见华西蔓这样,突然就觉得很多东西都释然了。
其实前世和这一世并没有什么两样,华西蔓都是一样的性子。
可前世她竟然让这样的华西蔓屡次羞辱,还因为她的离间而和赵景烜的隔阂越来越大。
说华西蔓蠢,前世的自己岂不是更蠢
所以是人不自立则人欺之。
但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明白过来,前世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人和事,原来都是纸做的山而已,其实只要她肯直接面对,就能很容易破开。
所以,她能从不含一丝胆怯地面对华西蔓,孟家人,英国公府的人,还有废太子和废后,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去面对赵景烜,面对他们以后成亲后的生活呢
或许最后也会发现,其实什么事情都不严重。
以前只是她太懦弱而已。
在战事越来越紧的压迫下,个人的小算计通常都脆弱得还未发芽就已经被镇压或者碾碎在了它们原本就该待的阴暗角落。
三月下旬,赵景烜率部分骑军抵达乌江最北的城镇北邺城。
彼时朝廷南面军乌江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北邺城因为不是防御要线,不过只有几百兵马,赵景烜一到,便不顾守城将领的脸色,直接接手了北面主要城镇和寨子防御的主控权。
然后就在他们抵达的当晚,叛军突袭乌江北面防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登岸,但攻寨之后却被诱入腹地,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三月底,北疆的五万援军已经兵分三路分别抵达乌江的三个要镇。
四月中,在几次渡江战战役中全部战败,战势全面扭转的情况下,叛军首领王岐大概是发现了想要攻破乌江怕不是易事,就派了使者过来,提出了和谈,表达出和大周划江而治的愿望。
此时南面军的统帅章兰一和赵景烜已经在讨论渡江收复南面湖广和福建失地的路线和方案。
章兰一收到王岐的和谈书,真是想将那和谈书给撕了扔来使脸上让他滚回去这场战争从他接受都已经打了一年多快两年,他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兵马战将在叛军的手中,这其中还包括他的师弟和一些心腹爱将。
那仇恨简直就是血肉和白骨给堆出来的,就算是将王岐碎尸万段也不足以平息。
但和谈书是送给大周皇帝的,所以就算他再想撕也只能忍了。
他命人将和谈书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这晚回到府中的脸都是黑的虽然这大半年来他但凡从军中回府的脸多半是黑的,但章夫人还是觉出了此次的不同。
章夫人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并非一般深宅妇人。
章兰一有什么事只要非关机密也都会跟她说上一二,听她些意见。
他自己在战场上,有时不免戾气太重,而章夫人性格宽和,看事的角度也会有不同,让他也觉常有受益。
所以此时章夫人问起,章兰一便将叛军想求和谈,划江而治一事说了。
章夫人听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不过是异想天开”
然后劝章兰一道,“将军,这种事你又何必不悦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这种反贼,陛下又怎么会理会”
章兰一叹了口气。
他是果决之人,但此时却竟然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在自己夫人的目光下,终于道“夫人,燕王世子甫一南下,就扭转了南面军战势,今日跟他再谈后面收复失地的方案和路线,不过是略作一谈,已经令人颇为惊心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挟制不了他,我怕等败了叛军,拿回失地之后,会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将军”
章夫人皱了皱眉。
她很清楚知道自家将军并非心胸狭窄,贪功不容人之辈。
他这般说,担心的必是另一层了。
她道,“将军,您可是觉得”
觉得燕王世子有不臣之心
章兰一点头。
两人夫妻多年,有时候不必多说只是一个眼神已经能懂彼此。
他道“他甫一南下,就能屡战屡胜,你真当他是神勇无敌,天纵奇才吗就算是,在这些渡江战役中,靠的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神勇。他在来之前,根本就是对乌江流域和整个防线的地形地势,还有我军和叛军的布军了如指掌。”
“他对叛军在陷地的兵防和后方了解得恐怕比我还详细而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说想查就能查到的。他怕是很早之前就在南面布局,也一直都能拿到我们和叛军最新的情报。他一直在北疆和西北,彼时正是和北鹘西越还有西域战事正烈的时候,却仍有心机和这个能力在南面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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