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折上写了数百人的名字, 都是在殷太后病倒不起的消息传出后,朝野内外蠢蠢欲动的人。
其中还有殷太后的母族牵涉在内。
权势面前,至亲骨肉情谊有时候都算不得什么, 何况殷太后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对母族没有任何加封厚待, 甚至数次严厉苛责,不得倚仗她的权势惹事生非,触犯王法。
太后母族对此怨怼不已,好好的母族,天子舅家, 混的还不如殷太后提拔的一些寒门官员。
其实他们安安分分的, 就算得不了权势, 也能安详富贵荣华一生,偏偏人心不足, 想要更多,还和那些反对殷太后的官员勾连起来, 企图从扳倒殷太后这件事中获利。
听到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密折上, 殷太后面色不变,只在最后淡淡道,“一个都不能留。”
没有丝毫顾念情面。
殷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疼爱自己的孩子, 但为了北殷, 她也能硬得下心肠, 将年幼的女儿送到敌国, 置身于险境之中。为了北殷的利益, 她也能牺牲一直养在身边性情单纯,无忧无虑的永思去和亲南梁。
何况是一个背叛她意图颠覆政权的家族。
“母后好好休息吧。”萧函扶着殷太后躺下,浅浅笑道,“有些障碍是该扫除了,华翎会处理好的。”
摄政的玺印,虎符,手令。
这次计划中,殷太后几乎将她手上的所有势力人手都交给了穆华翎,交出的也是她的全部信任。
也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一想到刚倒下一个摄政太后,又来一个年纪轻轻什么事都不懂的公主压在他头上,律相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回到府中,气得摔了一整套名贵的茶具。
他原本想好的局面,被殷太后命华翎公主监国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彻底打乱。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梦寐以求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权柄,被一个才十九岁的穆华翎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还压制在他头上。此后朝政都需要经她决断,请示她的意思,他上的每道折子还要她点头才能恩准。。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姓穆,生来荣华尊贵
律相过往被殷太后铁血手腕压制的野心重新升腾了起来,他为什么不能取穆氏皇族而代之而不是要俯首听命于两个姓穆的黄毛丫头小子。
熊熊的野心也令律相很快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老成持重的神态,召集他的亲信和幕僚去书房商议。
其他人也没想到,殷太后会提前备下这样一道懿旨,授华翎公主以监国权柄。
这华翎公主回到雍都才多久,半个月时间都不到,殷太后就能这么信任她,天子居然还力挺撑腰。幕僚谋士,纷纷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华翎公主说不定是被推出来挡一挡的,天子可能也是暗藏心思怕主弱臣强,所以宁愿支持一个与他没有什么利益相争的公主监国。
不过这局面也不是不可破。
“丞相莫急。”其中一位谋士眸中闪过毒辣的精光,“我听闻这位华翎公主自幼染病被送到别苑休养,但一直到前段才病愈,回到皇宫。”
“既然华翎公主体弱多病之名,北殷人人皆知,那意外香消玉殒,应该也不足为奇了。”
他话不必说透,所有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制造出一点小意外,就能让这位监国公主殒命。到时候再让百官联名上书,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律丞相推上辅政之位。
这法子不难想到,书房里部分人还在心中暗恨,怎么让他先抢了功。
至于律相的态度,没看律相爷面带笑意,轻捋胡须么。
律相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计策,而且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不趁这个机会彻底扳倒殷太后,要是殷太后突然醒来了,他所做的这一切可能就没用了。
朝堂上天子突然变得强硬的态度,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律相还是自信等除了殷太后,天子还太年轻,又没什么威望,到时候总揽朝政大权的人还是他。
本来是打算用来对付殷太后而训练出来的人手,现在刺杀华翎公主,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而且比起对殷太后下手,只是刺杀一个在雍都没什么势力,根基又不深厚,除了个监国之名再无其他的公主,可要轻松多了。
律相幽幽想道。
律相的人很快就策划好了密谋刺杀,甚至连事后的替罪羊都想好了。
此计唯一稍微难点的,就是不方便在把守森严重重护卫的皇宫进行刺杀,而没过多久,他们就等到了华翎公主出宫的时机。
自从华翎公主监国后,就迅速炙手可热了起来,一举一动的行踪也十分惹人注目。
律相安排刺杀的人手提前探知到了华翎公主出宫前往别苑的消息。
本来在路上刺杀制造意外更为方便,但律相又下令不能留下任何活口,于是刺杀的人静悄悄地埋伏在了别苑外围,等待着夜色降临。
别苑的防御守卫比刺客们想象的还要严密,居然是双岗双哨,一明一暗。随时都能相互策应。
刺客们一进入别苑就被发现了,大部分还在侍卫手中折戟沉沙,原以为好解决的别苑侍卫,竟然一个个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果决。
干杀手这一行的多的是有去无回,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一道黑影掠到最中心的院子,刚悄无声息地从窗口潜入了诺大的房间中,这里显然是公主的房间,布置精细典雅,连宫灯用的灯罩都是外面百金一匹的碧罗纱。
“能够避开这么多暗卫,看来你的身手不错,应该也是顶尖一流的刺客了吧。”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身素白单衣的少女从屏风后走出来,明亮的宫灯映照出她的侧颜,眉目沉静。
刺客有些惊讶,没想到买主的情报上所述体弱深居简出的穆华翎,倒是有几分皇家公主的气魄,即便面对刺杀处变不惊。
若非与画像样貌相同,他都怀疑是旁人伪装的了。
出于对这份少见气度的敬重,戴着面罩的刺客言简意赅道,“奉命行事,还望公主到了阴曹地府,不要怨我。”
萧函又道,“那律相出了多少钱”
戴着面罩的刺客轻笑,似是已经胸有成竹,“一个监国公主的命,当然值钱。”
“不,他还是给少了。”萧函微微笑了笑,气定神闲道,“他少给了你上路的买命钱。”
等到刺客再度醒来时,蒙面的面罩已经被取下了,而自己好似是身在潮湿的地牢里,黑暗中透着阴森,不像是在刑部大牢里。
他的四肢传来一阵剧痛,是被铁链锁住,而且几处机关装置都锁住了他的筋骨,只要稍稍一动,就有千百根扎人他的血肉经脉之中,剧痛难忍。
这是什么地方,连囚禁犯人的手法都如此阴狠毒辣。
他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北殷的这位监国公主竟然武功极高,要么她是假的,要么就是买主给的情报是假的,这位监国公主根本就不似外界传言的深居简出,弱不禁风,反而是深不可测。
阴暗的牢狱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水汽,混杂着积年青苔和掺杂了陈旧鲜血的泥土的气息,像是一处经营了许久的地方。
雍都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刺客想过被擒获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也许会是被严刑折磨,但显然这种折磨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连自尽都不能。
不知熬了多久,似是门被打开了,一道光亮照进了地牢。
“少主。”走下来的人正是他刺杀的目标,华翎公主。
一身玄色便服,束着发带,没有半分格格不入,眉眼带笑看着刺客。
而且她似乎对这地方很熟悉,对这里的环境气味,还是他身上血痕累累,她脸上没有出现半分不适,仍是风轻云淡般,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华翎公主就是这里的主人,他这笔买卖还真是栽了啊。
就算是杀手刺客,也不会做完全没有把握的刺杀,比如潜入皇宫,还有刺杀华翎公主这样本就不简单的人物。
萧函笑道,“现在我问你,律相给了你多少钱,你总该说了吧。”
“三三万两,黄金。”刺客断断续续地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浑身如千刀万剐般,疼痛难忍。
萧函点了点头,“北殷五州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如此了,也不算少。”
刺客只觉得眼前的人,比炼狱还要可怕。
“留着他的命就行了,其他随意。”
萧函吩咐下去道,她也不过是来看上一眼,既然这刺客知情识趣,没有执迷不悟,那就差不多了。
刺杀北殷暗卫营统领,说出去大概都能滑天下之大稽。
许是大兴那边的事还没传过来,那位老谋深算的律相也不知道华翎公主还有这一层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加速了萧函铲除他的步伐。
出了暗卫营地牢后,萧函就传令下去,“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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