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4
查出来了
弘昼赶紧问, “结果呢别大喘气呀”
小路子的脸都是白的, “那个嬷嬷,人称芳嬷嬷查是查到了,可这人一年前就死了”
死了那你昨儿见的人是谁
小路子干笑两声, “许是奴才认错了毕竟这都二十个年头了。”
认错了难道爷也把皇额娘认错了
这一瞬间, 他还真的犹疑了。二十年的时间, 人这记忆有时候真会出偏差。皇额娘的一切自己都记得吗他摇头,肯定记不了多少的。而且,记住的的也未必一定是对的。
毕竟不是亲额娘, 也不是抚养自己的额娘。嫡额娘她不算苛刻, 对他们三兄弟都不错的。但说到了解彼此谁也不敢说一定了解谁。更何况, 那人都作古多年了。
不说阴阳相隔的人了,就是两个相熟的人,哪怕是亲父子亲母子, 哪怕是亲兄弟亲姐妹,中间有个二十年不见丝毫无联系,突然有一天你碰见了敢认不敢认都是个问题吧, 别的怕是真没有。留在记忆里的那道影子,其实已经模糊了。多少是真的多少是自己根据自己零碎的记忆, 一点一点的给添上去的而饶是零碎的记忆,早已经蜕变成一幅白描画, 单薄的很。如今各自执笔在这个白描画上涂色,那么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可也无法证明这个人就不是那个人。
弘昼把自己都给绕糊涂了。
要只是长相相似,他也不会大惊小怪。关键是那个神秘的女人给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解释不清楚,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越发的笃定。
他难得严肃的去看小路子,却见这小子心虚的低下头。弘昼顿时就知道,这小子其实是笃定没认错的,要不然也不会吓的面无人色。所以,自己也一样是没有认错的吧。他勉强稳住心神,“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说了。”
小路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奴才打听到,芳嬷嬷当年是伺候皇后娘娘梳洗的,按照惯例”
一般这种接触过主子们特别多的的嬷嬷,是不能得自由的。老死在宫中才是该有的宿命。怎么就出去了呢
小路子就道“可奴才查到,他出宫是苏培盛苏公公给出的力。苏公公十二年的时候去世了,但是他的徒弟钱盛一直跟芳嬷嬷有些往来。”
“钱盛呢”弘昼就问。
“也死了,就葬在苏公公的边上。”
弘昼就明白小路子的意思。宫里面上得用的是一些人,背后得用的还是另外一些人。这能跟苏培盛这样的人有瓜葛,必然是在皇后身边有啥秘密差事的嬷嬷。那也该是皇后的亲信才是。所以,带在身边好像并不违和。
所以,这查了一圈之后验证了个什么
小路子低声问“验证了这世上真的有鬼”
放屁会不会说话
弘昼谨慎的朝周围看看,这才义正言辞的道“这验证了列祖列宗在天上当真是有灵的”
只是,这灵保佑不保佑自家那好四哥,就很不好说了。
小路子都快哭了“爷,真的有灵呀”
弘昼的眼神变的深沉,然后悠悠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奴才哪里知道呢反正现在一个人走路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一个人睡觉觉得床边就有人睁着眼睛看着,再这么下去,奴才这条命就得交代在里面了。
小路子凑过去声音低低的,“爷,您真信这世上有鬼”
弘昼的眼睛眯了眯,“鬼没有但灵一定是有的。爷要信,你也要信,而且要坚信不疑。”
为什么
弘昼敲了敲小路子,“笨蛋因为爷是糊涂王爷呀”
啊
小路子有点懂了,又有点不懂,“那接下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啊弘昼笑了笑,“接下来得吓的屁滚尿流的找我那皇上四哥去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呢”
乾隆的圣驾只一日的路程就进京城了。这日正在御辇上看从京里送来的密折,车队猛的就停下来。他才要叫人来问,吴书来已经过来了,“主子,和亲王来了。”
“哼”想着也该来了。他重新低头看他的,“叫他先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朕稍后就过去陪太后说说话,这也半日了,原地修整吧。”
吴书来领命去了,结果和亲王已经奔着太后的凤辇去了。追过去的时候,太后的凤辇里已经能听到太后爽朗的笑声了。他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
和亲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皇额娘,您尝尝这个。我猜您出去这一趟,一定想这一口了。这不,给您都送来了。一路上我在怀里捂着呢,您快瞧瞧是不是还热乎着呢”
太后叫身边的嬷嬷伺候着拿了一块,算是赏脸,“是想了。嗯还温热着。这半日的路程,别是刚出锅你就给捂怀里了可烫着了”
弘昼笑的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儿子没那么蠢,叫吴扎库氏给做了棉套子抱着才塞到怀里的。”
“这孩子”太后跟身边的嬷嬷道,“总说我疼他,他这样孝顺,我不疼他疼谁但凡外面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一准都记得给哀家。”
弘昼扶着太后坐下,脸上带上几分黯然之色,“您可千万别再这么夸儿子了,儿子都羞的慌。”
“这话说的,你可羞什么”太后拉着弘昼,“今儿是怎么了”
弘昼捧着茶过去,“儿子小时候贪嘴,那几年额娘总是贴补月钱给儿子在外面踅摸吃食,儿子怎么敢忘。”
钮钴禄太后和耿氏太妃两人交换着养孩子,彼时两人都是小格格。因着养着阿哥,府里不曾亏待。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就像是年氏得宠的那几年,生一个夭折一个的,今儿府里要祈福,明儿府里要吃素的,孩子嘴馋,如何忍的了
太后低头笑了笑,将手里的点心慢慢放下了,面上却格外有感触的样子。
弘昼只做不知,继续奉承着。当年,这位养母可是不许她的亲儿子要这要那的,必须得做到谨持,而对这个养子,却格外的宽容。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什么,也会把能弄到的好的尽力的送到他的手里。
他很早就明白这里面的蹊跷的,他还把这件事说给自家亲额娘听。额娘却告诉他,平安是福。
于是,他从小被养母宠到大。宠到现在,四哥也接着宠。宠到什么程度呢,宠到当朝打了朝中大臣,四哥都不曾斥责半句。
太后就哼了弘昼一声“也就是你,敢这么偷偷跑出来接圣驾。这要是放在康熙朝,就是先帝也不敢。没有圣祖爷的圣旨,路都不敢多走一步”
“这不是想皇额娘了吗”弘昼说着就试探着问,“儿子这两天做梦,还梦见皇阿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皇陵的事闹的心里不安之前还亲自去了一趟皇额娘呢梦见皇阿玛了吗”
钮钴禄太后“”哀家干嘛要梦见先帝
先帝在的时候,我也没得多少恩宠。前半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顺利的生下弘历了。自己熬死了年氏,熬死了皇后,连先帝都熬死了,好容易熬到儿子登基了。日子过的不要太逍遥了。
是皇宫里不好,还是园子里不舒畅是圆明园不好呢还是畅春园住着不自在更有夏去承德避暑,秋要塞外秋弥。冬日里要回京的,毕竟入了腊月就是年了。出了正月,三两年里,总是能跟皇帝出去转转,不管是下江南,还是西行五台山,或是去京畿转转也是好的。
要是先帝活着,自己能这么自在
但是嘛,还是得感念先帝的恩德的,毕竟最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她一脸的关切,“你去看了吗这几天,哀家忧心的也是此事。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先帝当年做事确实过火了一些。如今突然降雷哀家还在想,是不是要对当年先帝砍杀了的人家那些后辈做出一些补偿。”
弘昼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惧,转瞬即逝,这是有人借着这事钻营到太后这里来了。
他就谨慎的道“雍正一朝获罪的人家,四哥后来不是都赦免了吗这些人还不足兴,还要求什么”
钮钴禄太后又是一声叹气,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串的脚步声,和哗啦啦跪地声,以及请安声,这除了皇帝来了,别人也不敢有这样的动静。
弘昼赶紧一跪“臣弟拜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上了凤辇,哼了弘昼一声“满朝文物,谁像是你这么没规矩朕之前说了,不用迎来送往这一套”
弘昼低头认错,“臣弟知错了。”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伸出去拽太后的裙摆,轻轻的摇了摇,示意太后救命。
钮钴禄太后果然就拉弘昼起来,说乾隆“好了,他又不是来接你的。做儿子的来迎迎哀家这个额娘,这总行了吧和亲王可不曾抗旨,是哀家想儿子了,打发人叫来的。”
乾隆一脸的无奈,白了弘昼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叫他坐,然后说太后,“您总这么护着他。”
“他小嘛”钮钴禄太后一脸的心满意足,又拿了点心叫儿子吃,“尝尝,是老五拿来孝敬哀家的。别总说哀家偏心老五,老五就是可人疼。”
这是每次都要上演的一幕,从小到大,演了几十年了,都习惯了。
都尽职尽责的演完了,然后钮钴禄太后刚好就乏了,于是,和亲王非常有眼色的告退,跟着乾隆下了太后的凤辇。
乾隆不时的用余光的看看跟在他身侧的弘昼,“你少拿糊弄皇额娘的话糊弄朕。到底为什么跑来了一天都等不得”
弘昼左右看看,乾隆就摆手,跟着的一串人都退远了,只剩下一个吴书来。
“说吧”乾隆转着手里的扇子,好整以暇的看弘昼。
弘昼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弘昼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但吴书来还是朝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只当自己是跟木头桩子。
乾隆这才看向弘昼,“说吧”他以为朝里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宗室里又有不安分的人了。
结果就见弘昼神神秘秘的靠过去,声音低低沉沉的问了一句“四哥,我见到皇阿玛和皇额娘了。”
乾隆没听清楚,或许是听清楚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见到阿玛和嫡额娘了。”弘昼又换了一个说法。
乾隆抬手就拿手里的扇子拍过去,脸顿时青白交加,这是被弘昼给气的。他抬手指向弘昼,一下又一下的点着“老五”这么大老远来的,就是为了涮朕玩的“你当朕一天天闲得慌天下多少事等着决断,便是在路上,朕哪一天不是看折子到三更半夜你真当朕出来是游山玩水的”
你就是
弘昼心里并不惧怕,但还是马上哭丧了脸,捂着被扇子拍到的地方,眼圈都红了,“四哥,真的您想想,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在正事上跟您撒过谎”
真要是敢在正事上跟您胡来,你能容的下我
乾隆认真的看了弘昼一眼,见那边凤辇上太后跟前的嬷嬷已经出来了,就朝弘昼招招手,“跟朕过来。”
两人一块上了凤辇,侍卫班将周围人马都驱散了,只吴书来在龙辇的外面坐着。不是他不想站,实在是他怕自己站不住反而丢了丑。刚才和亲王的话,吓的他腿肚子都转筋了。
坐在这里,和亲王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过来,“真的皇上,奴才怎么敢欺君呢。”
之前还是兄弟,这会子都主子奴才的称呼上了,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吴书来也觉得和亲王说的事真话。
乾隆看着已经跪下去的弘昼,这才说了一句“起来吧。大惊小怪的,岂不闻怪力乱神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且说来听听。”
弘昼这才起来,低声道“永璜的事,您已经得了禀报了吧”
乾隆就道“嗯他还算有些孝心,还知道自己先走了就是大不孝,临走了,还惦记着他皇妈麽,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这话一出,弘昼突然说不出永璜叫的那个皇妈麽并不是太后的话了。那孩子他不容易,这回差点把小命没了,要是能借着这个叫皇上看他顺眼几分,也是这孩子的机缘。
于是,他点点头,“这孩子哪里只惦记太后,臣弟去的时候人都昏沉了,眼看不中用了,还迷迷糊糊的叫阿玛呢,想来,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
乾隆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之后呢之后听太医说,去了个女大夫,给治好了。太医院的这些人,将此人吹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是医术非常高明。你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个大夫有这样的大夫合该推荐到宫里才是,皇额娘有了年岁,有个女大夫方便一些。”
弘昼一副哭相“四哥,我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的。”连哭音都带上了。
外面的吴书来心里敬佩,这就是和亲王了。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该以什么身份跟万岁爷说话,他拿捏的特别好。
乾隆指了指椅子,“坐吧,瞧你那出息。这妇人身上古怪”
“何止是古怪”弘昼的声音又低哑了下来,将怎么收到的牌子,看到这女人时候的感觉,到最后牌子莫名失踪的事都说了,“臣弟不是邋遢的人,轻重一直都分的清的。这么蹊跷的东西,臣弟怎么敢随意的处置,必然是真的放好的可最后就是不见了。”
乾隆却不觉得如何,“手段高明的贼偷,从你身上摸走件东西,难吗”
“有本事的贼偷谁藏永璜那府里”他几乎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言下之意,那么一个失了圣心的大阿哥,有什么值得人潜藏的。
乾隆气道“你要变相的为他那孽障说话。若不是他对嫡母全无半点敬爱之心”
弘昼心说,你还有脸说你儿子,我这会子说的不也是咱的嫡母吗
他低头讷讷的不说话,乾隆终于打住了,“就这事啊必是那些反贼耍的手段。看来京师得好好的查查了。”说着就往书案边去,“朕这就下旨”
话没说完,弘昼就伸手摁在书案上讲他拦住了,“四哥,我要说我还看见了阿玛,您会揍我吗”
乾隆眯眼看弘昼,“老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
弘昼点头,“反贼要查的,而且得严查。四哥,不管是真还是假,这都不是小事。要是臣弟看到的真是阿玛,臣弟倒是不怕了。横竖都是阿玛的亲儿子,再怎么不会坏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可四哥啊,要是此人是假的,那才是麻烦大了。更何况,臣弟查了,查来查去,连跟着疑似嫡额娘的嬷嬷都是死了一年的死人了。真的是灵异呢还是说有人在故意引导臣弟这些事臣弟想想就觉得害怕。连臣弟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陛下更是连风声都没收到,这叫臣弟怎么不怕”
乾隆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要是按照弘昼这么说,确实是大事。连亲王的眼睛都给蒙上了,这就是京城甚至是宫里藏着一股子之前一直没察觉的势力。可这种大事,怎么隔了好几天才来报,“当时为什么不速报”
“臣弟是想报来着。”弘昼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可臣弟反过来想,要真是反贼,要真是想要图谋不轨,那仅凭着臣弟都能认错的两张脸,放在刀刃上使岂不是更好为何要主动暴露在臣弟的面前,叫咱们心有警惕呢”
这不合逻辑呀
乾隆被问住了,一时之间没说话。良久之后才道,“这就是你去皇陵的目的”
弘昼把老太监的话说了,“臣弟也看了,皇陵是真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既然老太监说声音是从下面来的那必然就是真的。他还真不敢在这上面撒谎。此人臣弟安置在府里,万岁爷要问随时都能问。臣弟还专门去了东陵问了孙作监,他一再保证,事关国运的事不敢马虎,臣弟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宫里的侍卫臣弟也问了,绝对没有能踏雪无痕的工夫。做过的肯定有痕迹,可这没痕迹,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妈和嫡额娘没事出来溜达来了
鬼扯
想不通的必然是没有了解透。
乾隆白了他一眼“一个遮着脸,一个你只看到侧脸,还是一晃而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故弄玄虚罢了。
弘昼一脸欲言又止,然后又摇头。
乾隆被他这表情弄的心里发毛,“有话你就说,这么个样子做给谁看”
弘昼低声道“臣弟其实是想问,阿玛和嫡额娘是真的仙逝了吗”
乾隆面色一变,“你这是何意”那种事能作假吗
弘昼低声道“有件事不知道四哥还记不记得”
什么
乾隆不知道弘昼想说什么事,一脸的疑问。
弘昼就道“雍正七年冬至雍正九年秋,皇阿玛大病了一场”
当时这事是瞒着的,可是后来还是露出露出了一些端倪。那个时候,皇阿玛病的已经到了准备后事的程度了。
弘历点头,皇阿玛登基头几年,一直在处理八王党。
他的眼神闪了闪,那时候八叔九叔十二叔,连同自己和弘时,一团乱局。最后连弘时也搭进去了。这一码子乱劲刚过去,雍正七年和八年就来了。
这也是最糟心的两年。朝廷里内忧外患,对外朝廷正对准噶尔部噶尔丹策零用兵,这是皇阿玛力排众议做的决定,可结果朝廷却屡屡失利,战前两次换将,打的很吃紧。为此,还特别组建了军机处,皇阿玛当时就是想宣示,他继承了皇祖父三征准格尔的事业,势必要将此进行到底的。可不巧的是前方吃紧,后方偏还出了问题,陕甘总督宁远将军岳钟琪报告,湘南士子受吕留良反清思想影响,四处宣扬皇阿玛传位不正,是阴谋夺位而来的。更是有人密函岳钟琪,言说岳钟琪乃是岳飞后人,为何不能继承先祖遗志。而那时岳钟琪刚接手年羹尧手中的兵权,正担心被皇阿玛猜忌,于是把这事给报上来。一旦惊动朝廷,小事瞬间成了大事,以至于流言压根就无法遏制。文人蛊惑民心,虽无大动作,但竟然意图策反掌军大吏,怎能是小事尤其是对外战争正在胶着的时候,这是要动摇根基的大事。
朝内朝外,军政民情,真真是劳心劳力。十三叔的命是怎么搭进去的就是这么活活给搭进去的,说到底,就是累死的。
当时皇阿玛病了,那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一旦露出来就是要乱天下人心的。
乾隆也道“像是先帝那性子,不怕前方战场失利。真正在意的先是流言后是怡亲王病逝”
是
变故多生,急火攻心,身体透支之下,病起的很猛。
弘昼就低声道“就是那个时候,道士贾士芳奉诏进宫的。”
这话一出,乾隆眼睛一睁,冷眼就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弘昼低头,却再不肯说话了。
乾隆起身在御辇里来回的走动,“你知不知道,历来求道问仙的帝王都是昏君”
弘昼头也不抬,不接这个话茬,却又道,“皇阿玛稍微有点起色,嫡额娘就不好了。最后皇阿玛将其挪到畅春园,但夫妻却没再见面。直到嫡额娘薨逝,皇阿玛都没有露面。”
那时候里里外外的乱劲还没过去,皇阿玛也是真的病没好。
可叫弘昼这么一说,就像是皇阿玛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知道那薨逝的不是真的嫡额娘一样。说实话,那夫妻俩关系真好的那种程度吗
乾隆被弘昼暗示的意思给气笑了“你是说,嫡额娘并不是真的仙去了”
弘昼问乾隆“四哥见过嫡额娘的遗容”
乾隆一噎,又不是亲儿子,避讳还是要的,“但宫里的老人不是都死绝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那一定是皇额娘,不能是个替身呢”弘昼再问了一遍。
胡搅蛮缠,这种事能作假吗
反正老五现在就是咬死了,他见到的人就是皇阿玛和嫡额娘,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没去世。
弘昼义正言辞,“那民间还传世祖爷当年不要皇位是跑五台山出家了呢。”
世祖爷是说顺治帝。民间各种的传说,弘昼也知道这荒诞,但事情的究竟如何,他们这些做后辈的其实也不知道。可既然传出这样的话,那这背后一定有隐秘的故事。
从这件事上就能佐证,自己猜测的这种可能性是真存在的。
乾隆被弘昼这话气的险些压不住脾气,这会子看着弘昼,他只有一个字奉送,那就是滚
赶紧滚从哪里来给朕滚回那里去。短期内不想见再看见你
老五这糊涂劲儿上来真能把人给气死过去,亏得自己耗费了半天时间跟他掰扯这个。
弘昼被从龙辇上赶下来了,小路子在外面等着。他看看自家主子屁股后面的脚印,淡然的上前给拍打了,才问道“主子,您又惹万岁爷了”
可不又惹了吗
“那咱们怎么办呀”
怎么办当然是回府里闭门谢客,老实的呆着,最好是一年半载的都别想起爷来。
这边弘昼一走,乾隆灌了一杯凉茶,心里的火气还是下不去的。再想要第二杯,却发现没人给斟茶,他朝外喊“人呢死哪儿去了”
吴书来不是不想进去,是被吓的腿软暂时进不去。这会子里面叫了,他几乎是爬进去的。
乾隆一看这德行就来气,“起来”
不敢奴才是真怕先帝爷再回来,那奴才这条狗命估计得悬啊
乾隆气道“老五糊涂,你也糊涂了”
不不是奴才糊涂
“是奴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吴书来没能起来,急急地道,“主子初登基之时,您叫奴才收拾一些密档,您可还记得”
乾隆皱眉,“有话就说”
吴书来低声道“奴才记得,先帝爷给当时的四川巡抚宪德的密折回复中,夹带了两件附片,一张写着一个叫龚纶的人,说此人年九十,善养生,强健如少年,八十六时,尤有妾生子。先帝给的回复是,着实优礼荣待,作速以安车送至京中,末了还有一句,不必声张招摇令人多知之”他说着,浑身都抖了起来,“此外,那些密件中,有一件是先帝给浙江总督李卫李大人的密折,折子中言说,可留心访问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休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再多的奴才不记得了,折子的末尾,有四个字慎密为之”他被和亲王带偏了,脑子一个劲儿的往偏出想,完全没有注意到乾隆的神色。
乾隆的脸和眼都是冷的,“看来朕还是对你太纵容了”
吴书来一愣,脸就更白了,浑身都止不住的抖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今儿犯了大忌讳了在明朝初期朱元璋意识到太监识字的祸害,于是禁止太监学字,但后来的明朝君主太宠爱太监,放任他们学字,以致明朝灭亡。大清延了明朝的制度,虽没明确规定,但到底是怎么不讨人喜的。他自小跟着主子,便是不用特意去学,可耳融目染的,只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都学不会
自己作死的,学会就学会吧,今儿怎么失了进退,把这些秘事一件一件的都倒出来了。主子要查,他能帮着查,但这话绝对不能自己说出来的。今儿能说先帝的隐秘旧事,明儿未尝不能说当今万岁的。他不停的磕头,“求万岁爷割了奴才这惹祸的舌头吧”
果然是祸从口出。
乾隆冷着脸,呵斥了一声“出去”
吴书来赶紧爬着退出去,头上的鲜血直往下流。
这边才站稳,就听见里面万岁爷喊“叫王进保进来伺候”
弘昼来了一趟,惹了万岁爷不快被撵回去了。结果半个时辰不到,吴书来又满头是血的被赶出来了。
钮钴禄太后就叫了张保,“去给陛下送一盏莲子羹去。”
张保垂眸,应了一声就去了。这是叫他去打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吧。
张保跟王进保的哥哥都是先帝跟前的老人了,因此,跟王进保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抽了个空档得了一句话估摸是因着先帝的事。
先帝
钮钴禄太后摆手,“那还罢了,应该是之前皇陵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老五说了些不好的话。吴书来怕是万岁爷拿来撒气的,你拿些伤药给那奴才送去。”
张保应了一声出去了,但直到进了宫才去看了吴书来。
吴书来昏睡着,小太监在外面伺候着,并没有在里面,见他过来了,还有些惶恐。张保就道“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小太监不敢拦了,将门给让出来。
吴书来头上绑着绷带,嘴唇起泡了。张保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半天功夫就把人煎熬成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对方,这小子虽然现在是红人,但他是先帝给太后的人,倒是不怕的。结果这一摇,吴书来睁开眼就跟抽了一样,看着张保迷迷糊糊的就道“张爷爷今儿我们阿哥爷午间过来给万岁爷请安,可使得”
张保眯眼,这小子烧糊涂了,还以为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呢。
正要再叫醒呢,就听这小子嘀嘀咕咕的又道“万岁爷,先帝爷要是再回来可怎么得了奴才这狗命休矣”
你还知道怕呀先帝一驾崩,真真是物是人非了。好似主子那些年做的,就没一件是对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紧跟着突然觉得不对,什么叫做先帝爷要是回来怎么办
先帝驾崩了,作古十五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或者,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主子当年去的突然,他又被给了如今的太后,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压根就没见到。难道,这里面还别有隐情
什么隐情主子被人害了是当年的宝亲王篡位夺权吗
张保心里不安稳起来。一股子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在胸口窜
他第一时间回去,当晚一直没歇,等着当值回来的陈福。
陈福看到张保在他屋里还愣了一下,“怎么了”
张保问陈福,“主子当年真的没了吗”
这是什么糊涂话
张保的脑子也是懵的,“我知道了点事,得出宫一趟证实一下。”
陈福面色一变,“什么意思主子他”
我不知道
张保摇摇头,“出宫的事你替我周旋周旋,估计得个两日的时间。”
于是,这日一早,茶馆里的小儿迎来了一个面白无须年约四五十岁的客人,此人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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