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15)三合一

    故国神游15

    钮钴禄搞的那点恶心人的伎俩,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工夫关心。

    他们俩现在比较焦灼。第一, 他们俩本来就是凭空出现的,那么这突然消失的那点功德力,会不会真的带来某种变故比如弘晖会不会也会凭空出现。第二, 假如第一种情况是两人多想了, 那么会不会真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时间空间相互交错,人的灵魂并没有都真的消失。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可以在冥冥中庇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的。

    如果真只是第二种, 两人最多是释怀。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可以坦然以待, 他们所做的事不仅对每个世界是有益的, 对曾经他们的亲人,他们所牵挂的,记在心里从来不敢提起的人是有益的。

    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心里热切有,但是焦灼真的不必。

    真正焦灼的就是对弘晖的猜测那种两人都觉得荒诞,但又有特别期盼的那种猜测。

    在这种的心境之下, 钮钴禄那点事叫事吗一个无知的妇人而已,想什么时候收拾都行, 真不必现在为这个跟她费神。她还没这么大的脸。

    因此上,这么大的事, 叫别人看来,就是林雨桐生生的受了,过后压根就没计较。

    其实东西一送到, 四爷和林雨桐一出庄子,弘历就收到消息了。他当时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六月六这个忌日,这事有专门的人去料理。端亲王那边自然是有专门的人祭扫的。

    但因为皇额娘其实活在世上,弘历连提都不敢提。就算是想跟嫡母搞好关系,那也得看在什么事上献殷勤了。这事你急巴巴的说给大哥怎么怎么祭扫,那真不是讨好,那是去结仇的。因此听了自家额娘办的事之后,他当时就急了,找自家那额娘去了。

    结果自家这额娘有理的很“端亲王可怜见的,早早的就没了。别人都能忘,只怕母后皇太后是忘不了的。本宫也是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那么照顾本宫的儿子,本宫照顾照顾她所出的端亲王,何错之有这事任谁看了,都不能说本宫错了。”

    还觉得没错

    乾隆就跟吃了一口啥恶心的东西似的,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喷起。

    你就是气不顺,故意给人找不痛快,那你也把事情往大方的办,好叫人说不出错处才行。就像是这次,你可以告诉宗人府,叫他们大张旗鼓的祭拜一次,甚至要求自家的儿子或是弘昼的儿子,甚至能下旨叫皇家的小辈都过去,给端亲王好好的大办一次祭祀,这都行啊你要真这么办了,那边是啥话也不会说的,就是自己,在那边也不会有啥不好意思的。但您这好好的,给人家亲生的额娘送纸钱去是想干什么而且,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那庄子上的情况的人家可不知道皇额娘是活着的。所以,你做的这事别人看不见,看的见的人都是跟那边亲近的,因此上,你觉得你做的这个人家会怎么看您你除了把人家得罪狠了之后你得了什么了

    这件事更给他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皇后太后的料。你就是给她穿上凤袍,把她架在那个位子上,她也不会变成一个能担得起这个身份的人来。

    除了立后这事没有丝毫的松口之外,弘历还来了一波骚操作。人家直接来了一波册封,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很想念他的大哥,他的大哥是怎么的聪慧,怎么的有爱心,怎么得先帝的喜欢云云,可惜,天人永隔。今恰逢忌日,颇为感慨。说是若端亲王在,那么做的一定会比他现在更好。

    反正是夸一个死了的人嘛,什么话好就说什么。

    长篇大论的夸完了之后,他说了,若是端亲王还活着,太子之位一定是大哥的,他皇阿玛当年得多伤心多遗憾呐,如今他代先帝追封端亲王为仁慧太子,谥号为端。

    满朝上下“”

    这位皇帝跟脑抽了一样,突然册封先帝那个八岁就夭折的嫡长子,啥意思啊就算这位新出炉的仁慧太子当年真的聪明的一匹,但是再如何那也就是一八岁的孩子。

    突然就想起来了,为啥的呀

    但凡皇上有旨意,这都是在释放一些政治信号的。细细的品品,总能从里面嗅出点什么来。

    可这道旨意叫满京城的,甚至顺着京城一道道的传到下面的各省各州各府大臣们都品了一遍,估计从上到下也都是懵的。

    有那交情深的,相互串个门子,彼此打问打问宫里这是啥动静呀

    不知道啊

    这些勋贵一头雾水就罢了,这宗室们还蒙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可这样的事跟谁打听呢第一,和亲王。第二,履亲王。

    和亲王耷拉着一张脸,别人一问,他就皱眉“仁慧太子是爷和万岁爷嫡亲的大哥,兄弟们想哥哥了,这还有错了”

    谁问都是这么一句话。

    然后庄亲王胤禄,也就是他们的十六叔,猛不丁的问了一声,他也习惯于这么答了一句弟弟们想哥哥了,就这么点事。

    十六当时只愣了愣,然后抽抽噎噎的,眼圈也红了,抬着胳膊就擦眼泪,老人家了呀,就这么可怜巴巴的转身走了。

    给弘昼弄的愣住了,“十六叔,您这是怎么着呢侄儿也没说什么呀”

    十六哭的更可怜了,抽噎的更大声了,惹得下朝的人都朝他看,就听这老王爷道“侄儿啊,不关你的事。就是老叔啊老叔我也是想哥哥了先帝爷也是你老叔的哥哥啊,弘昼啊,你叔叔我也想哥哥了呀”

    弘昼“”信了您的鬼了真是服了您了

    现在剩下的这些叔叔里,也就十二叔、十四叔和十六叔这三个是参与或是亲历,见证了当年你死我活的兄弟相争的。

    想哥哥了还是想哥哥们了

    十六叔啊,别说您那些哥哥们了,就只回来上一个我的亲叔啊,真不是侄儿吓唬您,您那心脏要不是一般的强,真就受不住了。

    弘昼看着十二叔来了,一般不怎么上朝的十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上大朝了。他朝两人喊“十二叔,十四叔,十六叔想你们了”

    十六“”并不

    十二现在的段位,就不愿意搭理这两个明显被皇上讨厌的弟弟,于是很是端着。

    但是十四才不管呢,他脚下现在利索的很,追着十六就去“小十六想哥哥啊早说啊走走走,陪哥哥喝一杯去”

    十六脚下也不慢,佯装听不见,蹭蹭蹭的就走了。

    俩老头一前一后的,满朝大臣都像是在看西洋景。

    十二却落在后面看向弘昼,“和亲王是要出宫”

    弘昼点点头,“十二叔有事您只管去,我是要陪万岁爷出门的,侄儿在外面等着就行。”

    到的时候乾隆已经准备出门了,见了十二还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坐回去,“十二叔有事”

    十二皱眉“万岁爷,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乱认的。”

    乾隆“”我不认也已经认了,想反悔来不及了。他不想叫忠臣寒了心。于是耐着性子,带着几分感慨,“敢跟朕说这些话的,唯十二叔一人耳。十二叔的心,朕时刻铭记。但这件事,朕选的是风险最小,回报最大的方式。朕既然主意已定,十二叔休要再提此事。”

    “万岁爷认了,可臣没法认。”十二固执的回了一句。

    这话的意思可有点丰富了。乾隆的眼睛闪了闪“您认不认的,是您的事。朕不干涉”说完,就颇有深意的看向十二。

    十二也看向乾隆,叔侄二人对视了半分钟,十二才微微垂下头,“万岁爷的意思奴才已知,请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乾隆微微笑了笑,却跳过这个话题,“十二叔今儿不来,朕还想着明儿着人宣十二叔进宫。有件事真要跟您商议”

    十二忙接住话“万岁爷请吩咐。”

    乾隆叹了一声“是继后的事。朕心里记挂孝贤,但太后的意思,您是知道的吧这宫里除乌拉那拉家之外,再无人选”

    十二却觉得,若真是娴贵妃,倒也无碍这位娘娘的父亲只是一个佐领,如今年岁也都很大了。家里的后辈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就属于那种万岁爷想提也提不起来的,这跟富察家隔着天壤,便是册立了皇后,富察家这个外戚也不是谁想替代就能替代的。

    他没言语,听这位皇帝侄儿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却不想乾隆却道“太后执意要册立娴贵妃,朕却无此意。”

    所以呢是叫自己劝太后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乾隆却知道太后是劝不过来,他跟十二叔说的意思就是让他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富察家,别叫太后找富察家跟着胡闹,支持什么娴妃。因此,他就跟十二叔道,“这事啊,朕跟傅恒还真不好提。提起来都是伤心事,你呢跟富察家提一提”有那么个思想准备。也是表达了跟富察家还是很亲近的意思。

    十二被转移了注意力,被送出去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皇上想在富察家选个继后呢

    富察家再是富贵,可富察家的女人没有给后宫添一个活着的皇阿哥。若是皇上真有这个意思的话,对富察家来说,许真是一个机会。

    傅恒听了这个话,却立马道“王爷从上三旗哪里物色都行,但富察家不行。”

    十二挑眉,傅恒却更坚定了,“王爷不必多言。富察家上下,靠的是圣宠,为陛下尽的是忠心。别的不必再提。”

    十二稍微一愣,就明白傅恒的意思了。有时候一个故去的人比活着的人好用的多。活着的人总有不足,死去的才是完美的。富察家只做好孝贤皇后的娘家,那恩宠自然就不断。可若是富察家先背叛了孝贤皇后,那首先舍弃富察家的也非那位皇上不可。

    富察家只要保持这个势头,等将来,再谋划继位之君的后宫也未尝不可,却绝对不能是现在。

    十二暗暗点头,笑了笑“那以你之见,这皇后出自何家合适”

    傅恒摇头,闭口再不多言。

    十二等了半晌,也只盯着他看。

    好半晌傅恒才道“不管出自谁家,富察家都无权过问。此乃天子家事,王爷为皇叔,万岁爷能与您商讨那是君恩。可若富察家多话,这便是逾矩。”

    十二心底暗赞一声,富察家自马齐之后,倒是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不能再谈,十二也担心家里的孩子,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傅恒就交代随从“以后十二爷来之前,记得禀报。不需带往内书房了,外书房尽可”

    随从一愣,这是要跟十二爷疏远的意思吗

    傅恒面色有些莫测,这位管的太多了。管的太多的人,难得善终啊

    况且,当初的宅子,到后来的庄子,哪怕是皇上没明说,但他大概齐也闻到味儿了。履亲王他是当皇上的亲近长辈当惯了,却没想到还有更亲近的来了。他是一时适应不了这种落差吗凭万岁爷的性子,跟庄子那边处的那么亲近,便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段位了。这往下走的话,当年的十二爷,如今的履亲王都有些不够看了。

    被傅恒认为手段高明的林雨桐,哪里用什么手段了。

    弘晖突然被弘历追封为仁慧太子的事,她都懵了。还能这么操作吗

    当然了,端亲王还是乾隆给册封的。但当时他一登基就册封弘晖,不是他想起他这个哥哥。弘晖没了的时候还没他呢,哪里来的兄弟情分不过是当时登基他普遍施恩,对老八老九的后人都给予了照顾,这里就有个人很尴尬而又不能忽视,那就是弘时。

    弘时是犯事了的施恩吧,怎么施

    不施恩吧,那真是亲哥哥呀

    于是,跳过了弘时,把八岁就夭折的弘晖给拎出来了。论起哥哥,这才是嫡长的兄长。弘时他得靠后排了。不也没册封序齿了也夭折的弘昀吗

    他其实就是把弘昀和弘时淡化掉,大家不要提这个事情最好。

    但要说多用心吧,那真不至于。在册封了弘晖之后,这位还给弘晖修陵园,然后迁坟了。弘昀和福慧跟着迁过去可是吧,陵寝的规格不对。

    按照大清会典,和硕亲王园寝应该设立享堂五间,碑亭一座。可和硕端亲王园寝只有三间享堂,无碑亭。

    这么明显的事情摆在那里,从宗人府到礼部,竟然无一人觉察出不对

    哪里是不知道不对分明就是不在乎。用完了就行了,给你个亲王你真就是亲王了

    所以,现在追封你是太子,你就是太子了

    林雨桐都懒得应付,但好嫡母的人设还是很有好处的。钮钴禄氏这个傻儿子自己还就要定了。

    乾隆来的时候不见皇额娘在外面忙活,问了伺候的只说是人在屋里,这两天一直没出来。

    乾隆心里就叹看来还是心里不舒坦呀。

    林雨桐并不是主要是心里挂着事,次要的是农历的六月了,热的要命。种地是真心的,但也犯不上大热天的跟自己较劲。

    但乾隆觉得她不舒服,那她就不舒服吧。

    今儿穿的更素淡了,凌白的袄儿,鸭蛋青的裙,乌油油的头发挽起来簪了一只银簪,别的首饰一件也没有。可叫弘历看在眼里,却真觉得他额娘是真伤了皇额娘了。之前多利落的人,一下子就变的这般憔悴柔弱。他心中大为不忍,见面就跪下“皇额娘,儿子给您赔罪了。”

    “何罪之有”林雨桐叫弘昼将人扶起来,又吩咐芳嬷嬷,“外面有今儿早上才摘的甜瓜,你去拿来。”说着,就给弘历打扇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多热啊有什么事叫奴才们过来传句话便是了。”

    “儿子记挂着皇额娘。”弘历挨着林雨桐坐了,“额娘之前”

    “不提了,她也是好心。”说着,颇为理解的拍了拍弘历,“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说着,就转移话题,好似不愿意多说似的就问弘昼,“你呢上次见你额娘身子骨也还好。”

    “劳皇额娘惦记,我额娘如今早起还能打两趟拳,舞一回剑。晚上睡前还能喝二两酒,身子很是硬朗。”

    林雨桐便笑“这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到了我这个份上,才知道人这一辈子什么也不怕,就盼着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你额娘是个有福气的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没事就进去多瞧瞧你额娘,叫孩子也尽管常去瞧瞧”

    弘历心说,怕还是想着弘晖的事呢。听她总说母子团聚的话,忙接话道“有件事,正要跟皇阿玛和皇额娘提呢耿额娘如今这年岁正如皇额娘所言,也是上了年岁了。跟老五这母子也是聚少离多。儿子就想着,要不叫弘昼接了耿额娘回府去养老。若是闲了,也能去园子里住住,怎么住着舒服自在怎么才好”

    弘昼惊喜呀差点压不住唇角。感情皇额娘问自家额娘是这个用意呀

    果然就听皇额娘道“如此也好你耿额娘养了你一场,把你养的很好。”

    弘昼“”所以我额娘没把我生坏,是太后把我养坏了呗。

    弘历倒是没朝这个方面想,他觉得皇额娘就是在夸他看对嫡母这么好对生母那么好对养母如今也这么周到。

    能得一孝子的称谓,这就是对人一种至高的夸奖。

    弘历谦虚了一句“生恩养恩教导之恩,对儿子而言是一样的。”

    是说三个额娘他都认,都孝顺。

    林雨桐眼里满是欣慰,“所以啊,这也是我的造化呐。”说着就叹气,“难得你连你大哥哥也记得。我跟你皇阿玛去了一趟陵地陵寝还是你着人建的”

    很是感谢的样子。

    弘历马上接口,“如今既然追封了大哥,这陵地规格还得改改。皇额娘勿用操心,自有儿子操持。”

    林雨桐忙道“这银子不用你从内库出。额娘拿私房补给你。不用太过,修补修补就罢了。”

    弘历嘴上应着,但这点银子怎么会真的要。从庄子告辞出来,他叫了弘昼,“皇额娘提到修补,可是维护的不好”

    “规格不对。”弘昼低声说了,“不是亲王的规格。”

    弘历的额头青筋都开始蹦了,就这么着皇额娘也没发脾气。他说弘昼,“这回你帮着盯着,莫要再出岔子。”

    弘昼应着,却不知道林雨桐等两人走了,背着人的时候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动一下坟茔试试哪怕这很荒谬,她也想试试。

    四爷回来的时候,她悄悄跟四爷说了,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脸祈求的看他“我就任性这一回行不行”

    四爷圈着她,心疼的一抽一抽的疼。说起来,弘晖不是她生的,可却成了她心里最牵挂的。

    他道“回头等动工了之后,想办法出去一趟,找上次带你出去的那几个盗墓的。”就当是帮她放下心里的执念了。

    可还不等四爷和林雨桐找那几个人去,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

    先是电闪雷鸣,紧跟着瓢泼而下。这雨先是下了一天一夜,紧跟着转成了中雨,滴滴答答,一天接着一天的下。

    这天早上,都已经晨时了,天还不大透亮。天阴沉着,雨好似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弘昼才起来,说吴扎库氏,“这雨过后,该接额娘回来住了。也趁着这个热闹的空档,我之前跟你说的事趁机办了”

    什么事吴扎库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知道还没问出来呢,小路子就急匆匆的在外面禀报了“王爷,皇陵那边来人了。”

    要修仁慧太子的寝宫,之前定的时间得往回推了。估摸着这个时间,礼部的人和工部的人刚到那里就被雨给拦住了,这会子冒雨来,是为了交差的自己又不是不近人情,遇到这种天气也是糟心。再说陵寝的事不着急,年是修,十年都是正常的。他出去见了来人,这人淋透了,表情就跟要哭似的,见了他噗通就跪下,“王爷救命”

    怎么了

    “仁慧太子的墓塌了”

    塌了

    就是修的再不精心,怎么就能塌了呢之前那些修陵寝的都是谁拉出去打死都不为过。这事要叫皇额娘和皇阿玛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他压低了声音“想活命就闭上嘴。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敢多说话试试”他威胁完了,想起问了“这事还有谁知道”

    这人马上低声说了,弘昼忙道“走这就过去。”

    这事私底下跟四哥能说,但绝对不能叫皇阿玛和皇额娘知道。

    弘昼连夜的奔着皇陵去了,亲自去看了塌陷的地方,然后心就放下了,塌陷的只是一角,并不影响什么。

    但这事好说不好听呀,他把人归拢到一块,细细的叮嘱了。这事到这里结束对谁都是最好的,一个个感激和亲王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想其他。

    弘昼将人都打发了,好好的上了香,叫了一声大哥,“您放心,弟弟一定给您把寝宫修好,不让您受委屈。您啊,千万可别给皇额娘托梦,这事到咱们兄弟这里就算是了了,别叫皇额娘担心。”

    可他皇额娘怎么能不担心林雨桐这几天精神很不好,主要是夜里睡不着,心里老是记挂着这个事情。今儿晌午靠在这里才说翻两页书的,结果一下子给睡过去了。

    这一睡着,只觉得极其不舒服,胸口闷着,连呼吸都是紧的。这是哪里冷特别冷正要睁开眼看看呢,就听到一声额娘

    额娘

    谁在叫她

    是谁

    有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额娘额娘”

    她转过身,顺着声音的声音看过去,就见稀稀疏疏的林子里,弘晖躺在地上,一声声的叫着额娘。

    “弘晖晖儿”林雨桐奔过去,抬手一摸,手下一空,什么也没有。她蹭的一下子坐起来,还迷糊着呢,就被四爷搂在怀里了,“过去了都过去了别老想着。”

    她面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栗。她极力的掩饰着失望,“只是个梦”

    是只是个梦

    林雨桐将下巴放在四爷的肩窝里,“我梦见弘晖了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躺在雨里,周围都是林子阴冷阴冷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梦而已。

    却不知道,皇陵边的山林里,确实躺着一个浑身疲惫的孩子。他不知道醒来的地方是哪里,只知道顺着泥水往出爬,爬出来发现那是一座坟茔,他还以为是被活埋了的。不敢靠近有灯火的地方,只能奔着跟灯火相反的地方往前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就是累了,很累很累终于走不动了,脑子里也跟浆糊似的,一团糟。迷迷糊糊的,他梦见了额娘额娘喊他,叫他,伸手想抱他然后就觉得一双手将自己托起,好似被背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身上被遮挡了什么有那么一丝丝的温度传来,他安心了,一点点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口苦涩的药给呛醒的。他睁开的眼睛,眼里一片迷蒙。这是一间他几乎没见过的屋子,边上坐着个圆脸的妇人,这妇人一脸的慈和,见他醒来一脸的惊喜,“哎哟我的小爷,您可算是醒了。”

    弘晖没有说话,明明上一刻在乾清宫驾崩,可再一睁眼差点被活埋了。刚从水里泥里逃了出来,却怎么像是别人家丢的小少爷呢

    一辈子经历无数,但唯独这样的情况,穷其一生见都没见过,更何况是经过了

    他不好随意说话,只想从对方嘴里多听点。他看出来了,这妇人穿的衣服还是大清的服饰,那也就是说,现在还是大清。

    这就好办了。

    只要能走动了,随便留个暗记,弘昭迟早都会找过来。

    因而,他并不着急,只配合着一口一口的吃这药。药入口,他就皱眉。这药不怎么高明他小心的给自己搭脉,然后皱眉,这副身体的情况不容客观,还是个孩子的样子。

    妇人见她不说话,眼睛闪了闪,“少爷怎么不言语可是嗓子疼”见弘晖还是不说话,她就笑了笑,抓了块冰糖给塞到弘晖嘴里,“也是巧了,您醒了,天也晴了。这半个多月的雨,路是不好走。但咱们走水路,一路南下,先回去再说。太太发现少爷偷着出门了,大病了一场。在这小庄子上咱们也没法养病,还是先回去再说。您放心,一定将您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里反正带他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留下记号就行。

    他默默的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这个妇人说来说去的都这么一点信息,没有别的了。跟她再说,就是浪费时间。

    看着他又睡过去了,这妇人眼睛闪了闪,给将被子盖好,然后慢慢的退出去了。对面的房间里,好几个人在。

    一个黑脸的中年人忙道“怎么样醒了吗”

    妇人点头“这孩子很乖,醒了。我说什么他都没应,怕真是烧的时间长了,坏了脑子。”

    黑脸中年人就看向上首坐的青年“堂主,这孩子就是小乙进山的时候无意捡回来的真有那么像”

    这个被称为堂主的人就看向一边那个喘着大气的老者,“这是宫里的老人了,他说像必是像的。”

    黑脸中年人就看着老太监,“那依您老看,这有几分像”

    老者呵呵一笑,“跟当今那位皇上小时候有三分像。”

    黑脸中年人表情一下子就塌了,三分像能成什么事

    却听这老太监又道“可却跟先帝爷有五六成的相似”

    五六成

    这话一出,不仅黑脸中年人的眼睛亮了,就连那位堂主的眼睛也亮了。

    这妇人就道“真是天意,若不是刚好赶上下雨,堂主也不会在此地逗留。若不是在此地逗留的久了,没有好东西招待,小乙也不会冒雨进山找野物,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带回这么一孩子来”

    是啊一切都是天意。

    这堂主就吩咐妇人,“务必精心照管。等彻底醒了,你打听打听,他是谁家的孩子,对以前还记得多少。怎么样顺着他的话说,又能将他引到咱们希望的方向,这个你懂的吧。”

    懂都懂。

    妇人福了福身就下去了,“我去给这孩子熬粥。刚才我是说了家里的太太等话,但这孩子没别的反应”

    “不要这孩子这孩子的叫”堂主就起身,“咱们需得把话给编圆了才行。”说着,就不由的在屋里徘徊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道,“记住了,这孩子叫金永琅,乾隆九年生人。其母是承德避暑山庄一宫女”

    乾隆八年,天气极其热。那是个叫人难忘的年份,只京城一地,那个夏天就热死了一万多人。

    “就是这一年的七月初八日,乾隆帝奉皇太后从畅春园启銮,前往盛京恭谒祖陵。行前,下谕免除经过地方本年应征钱粮。十五日,至承德避暑山庄。十九日,继续东行”就听老太监道,“而那位皇帝确实是在避暑行宫临幸了一佟姓宫女”

    这妇人就道“狗皇帝临幸过的女子还能出宫”

    “自然不能”老太监就道,“但是那种临幸一回就被抛到脑后的女人,能得了什么好的待遇也是赶巧了,那一年,避暑行宫的一处宫殿倒塌了,压死了宫人七八个,就有那个佟姓宫女子。随后,宫里又放出去一批大龄宫女,当时的情况很乱,若是不小心弄错了,有人李代桃僵也不一定呀。”

    是说死的那个可以不是佟氏只说佟氏冒充别人出宫了。

    可这也一样是不能取信于人呀

    老太监就道“那位皇帝是个多情的种子,信不信的得看找来的这个佟氏能不能叫对方愿意信。”

    这堂主听懂了,得找个风韵犹存,比较特别的女人来冒充这个佟氏,冒充这个孩子的亲娘。这个好办,这个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且有手段的妇人了。

    而对这一切,弘晖一无所知。他这几天配合着吃药,一点一点的也知道了这个身体是谁。

    他现在是个叫金永琅的七岁的孩子,家里只有母亲。应该是小有家资。

    现在是大清也没错,但是这个年号却是乾隆。因为这妇人告诉他说,他是生在乾隆九年的。

    乾隆

    谁的年号

    哪个孙子的

    这个时候他才不由的皱眉,因为他所期盼的救兵弘昭,真到了孙辈的时候真未必能扛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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