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蒋鸣玉这个样子不是饿的, 恐怕是被辣椒辣的。
安乐瞪着蒋鸣玉的脸, 嘴角抽了抽。
蒋鸣玉眯着眼睛看他, 说“有什么就说吧。”
安乐忍了半天才压下笑意, 问“大佬, 你不能吃辣怎么不说啊。”
现在回忆一下, 他们那次去吃烧烤, 蒋鸣玉也尽量不碰辣椒面, 江虹做的菜也没有特别辣的。
蒋鸣玉平时吃的都是淮扬菜, 突然来到湖南难免不适应湘菜,人家的微辣对于他来说就是重辣,强行吃下去能舒服吗。
可是从头到尾,不管是面对阙玄青还是阙自武, 他都没有拒绝, 默默地承受。
蒋鸣玉面对安乐的问话选择不吭声。
安乐大约可以明白他为什么逞强,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大佬的偶像包袱太重啦。
蒋鸣玉见安乐笑,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大佬的背影还是那般清冷,带着淡淡的寂寞与难受和大概是错觉的赌气。
安乐看着蒋鸣玉的背影,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食烟火、出尘脱俗,遇到什么都不动声色。
其实只不过是不好意思拂人家阙家父子的好意呀。
安乐赶紧把笑容憋回去, 去倒了一杯水来, 递给蒋鸣玉。
“大佬喝点水呗, 会舒服点。”安乐好声好气地哄着, 一想到昨晚一整夜蒋鸣玉都忍着不适,安乐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汗颜。
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跟蒋鸣玉一个房间了,还可以照顾他。
蒋鸣玉这才不继续躺在床上装神仙,坐起身接过安乐手里的水杯喝起来。
安乐见他把水都喝了,询问“肚子痛不痛”
蒋鸣玉放下杯子,脸上有了点血色,说“不痛。”
肯定是骗人的。
安乐没有去戳蒋鸣玉的偶像面具,想了想,跪到床边,将双手伸向蒋鸣玉的肚子。
蒋鸣玉身体稍稍僵硬,但没有避让开来。
安乐把自己的手捂在蒋鸣玉的腹部,小声说“我小时候胃痛,我妈就这么帮我捂着。”
蒋鸣玉靠在床头,安乐贴得很近,蒋鸣玉低头只能看见他脑袋顶上的发漩。
蒋鸣玉到底没有动,由着安乐将爪子搁在自己的身上。
安乐按着手,感觉手掌下的触感很奇妙,刚开始有点软,接触到肌肉之后又很结实。
大佬有几块腹肌
安乐这么想着,用上力气去探索蒋鸣玉的肌肉。
眼见着安乐的手越来越边缘化,蒋鸣玉抓住他的爪子,拎到面前。这爪子很暖和,像有魔力一样有效缓解了他的不适,不过
“在摸哪里呢。”
“嘿嘿。”安乐装傻,眨眨眼,问,“好些了吗。”
蒋鸣玉被他这么一折腾,觉得好了许多,身上的仙气退散,脸色恢复,再次变成了人样。
蒋鸣玉这个特质也是很神奇,不管是饿或者不舒服,身体有恙就会变得迟钝而不近人情。
安乐看了看时间,说“快到约好的时间了,大佬你能行吗”
不要问一个男人行不行,蒋鸣玉淡淡地说“没事,还是按照原计划走。”
幸亏酒店早餐有西式的,安乐帮蒋鸣玉拿了热牛奶和甜面包,他吃了之后看起来又好了几成,等阙家父子到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如常了。
阙玄青见他们已经吃过早饭还略带遗憾地说“还想叫你们去吃湖南米粉的,湖南米粉好香的咯。”
安乐尴尬地笑笑,他相信米粉真的很香,只是蒋鸣玉要吃了,估计今天不用出发了。
阙家父子开来两辆车,一辆是越野,一辆是货车。
安乐盯着那辆车身印着“自武物流”的货车目不转睛。
“如果找到棺材总要有车拉回来嘛。”阙玄青给他解释。
果然如此,虽然有心理准备,安乐还是搓搓鸡皮疙瘩,阙家父子的信念也挺坚定,去了就一定要找到棺材,所以带着货车。
他们从c城出发,驱车前往湘西,阙自武带着蒋鸣玉和安乐坐越野,阙玄青领着手下开着货车跟在后面。
这里需要再次夸赞我国的道路基建,偏远的地方也有了马路,更不提贯穿省内的高速公路了。
阙自武最有发言权“我小时候哪里有这么好的路,如果有人在外面去世,想回乡里下葬,要费好大的工夫,他们的亲人就去我家求我爷爷。”
阙玄青的太爷爷、阙自武的爷爷是做过赶尸匠的人,安乐顿时有了好奇,问“阙叔叔,你见过真正的赶尸吗。”
阙自武笑了一声,不回答,只是道“那时爷爷已经不见客,就打发我父亲开车去帮忙,我从小这种事见得多,才起了开公司的心思。”
安乐点点头,只不过后来生活条件变好了,运输不再成为首要问题,公司专心对付起僵尸。
到路途的后半部分,进了山区之后就没有开始那么快了。
安乐把脸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景色。
所谓山水如画就是这样吧陡峭的山壁上植被是翠绿的,山壁脚下的流水也是翠绿的,绿山与绿水交织在一起,是浓浓的清新隽永,在依山傍水之间,一片一片的民居在绿意中探出角。
安乐这才懂什么叫做优美,什么叫做秀丽。
湘西苗人和土家族多,过去的建筑形式大部分都是吊脚楼,依山建造,三面悬空,底部用木料支起来,有助于通风干燥和防止毒虫。
湘西的村落多半称为寨子,一个一个的寨子散落在山间,与山水相伴,美丽又梦幻。
“现在木楼少了。”阙自武这么说着,“很多寨子迁到了新地址,通水通电上学方便门口有路还是水泥房子,老寨子就废弃了。”
安乐感觉有点可惜,但是生活条件进步又是好事。
湘西山多水多,处处是溪流,山上的水流下来,途中腐蚀山体形成了溶洞,人们说“湘西无处无山,无山无洞”,这种溶洞就成了湘民生活中重要的部分。
很多寨子都是建在大山洞的边上,在旧社会军阀割据之后湘西诞生了很多土匪,有的土匪就把山洞当作窝子,可见湘西的洞有多么大多么多。
万物有灵,好多洞穴都有自己的传说,湘西的人们相信洞中住着洞神,会在洞前进行祭祀活动。
但是女子出嫁的时候,如果路过洞口,乐师停止吹奏,人们停止说笑,所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人们害怕惊扰了洞里的神,洞神出来查看,看见美丽的新娘子,会勾走她的魂魄,让她变成落洞女。
阙自武一路上都在给安乐讲解风土人情,安乐一边看风景,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而蒋鸣玉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安乐以为他睡着了,他又会间或开口插几句嘴。
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到地方之前,阙玄青的那辆货车拐了个弯下了道路,停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怎么了”安乐疑惑地问。
“以前赶尸匠夜晚赶路,会有专门的给他们走,现在也是那样,乡民们忌讳这些,那辆货车不要进寨子为好。”阙自武这么解释道。
这个插曲让安乐有点小紧张,他跟着越野车进了山寨。
那是一个大寨子,建筑物基本都是用木头和竹子建造而成,还保留着原始的寨门与门前的吊桥,安乐下了车,才发现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坐在门口的老人还有跑来跑去的小孩。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阙自武说道。
这点跟其他农村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阙玄青带着人赶上来,阙家父子跟寨子里的人打好招呼,包了几间民居做落脚点。
“这里离信号消失的地方最近。”阙自武对蒋鸣玉和安乐说,“我们明天再上山。”
蒋鸣玉说“今晚就可以出发。”抓鬼当然要晚上,哪有在白天的道理。
阙自武愣了愣,说“距离还有点远,山路也不好走,而且先生你不用准备一下吗”
蒋鸣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准备什么。”
阙自武皱眉,困惑地说“比如摆个阵法或者画好符咒之类的,毕竟那么多鬼。”
阙自武早就奇怪,蒋鸣玉来时两手空空,什么法宝器具都没有,人家旅游好歹还背个包呢,蒋鸣玉一路上就带着安乐。
蒋鸣玉闻言,顿了顿,接着顺着阙自武的话说“那就准备准备,明天去吧。”
安乐在心里疯狂翻白眼。
大佬一定是把装饰门面这件事给忘了,蒋鸣玉上次鬼鸟的时候都会打扮打扮,带点并没有什么用的符纸在身上,假装自己是个正经天师。
这次估计阙家人都是内行,他懒得装,结果被人家指出来了吧。
蒋鸣玉哪里会什么阵法符咒啊,他只会用嘴巴吃。
于是半个下午蒋鸣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阙家父子还以为先生在布置阵法卜算八卦,不敢去打扰。
只有安乐知道,他昨晚吃辣没睡好,现在肯定在关起房门睡大觉。
阙家父子正儿八经去做准备工作了,山路不好走,他们雇了几个乡民去除草钉路标,安乐就在寨子里无所事事。
幸好这里有意思,也不无聊。
这个山寨保留着湘西原汁原味的风情,寨子里有很多吊脚小木楼,年代久远又保存完好,到处都有苗族风格的装饰,让安乐觉着很有意思。
安乐绕着圈子边走边看,寨子里的人对于外来人也见怪不怪了,有的老人甚至把他当做生意的货郎,拉着他要跟他换东西。只可惜方言他听不懂,要不跟老人聊聊天听听故事挺好的。
安乐晃晃悠悠地逛着,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哭声呜呜咽咽极为伤心,在风里摇曳,听起来像恐怖片里女鬼的悲泣一样。
要不是现在是白天,太阳就在头顶上,安乐就以为自己又撞鬼了。
寨子里人虽少可不至于空荡荡,安乐扭头看四周,那哭声随风传播,却没有人过来查看,搞得安乐怀疑只有自己能听到这声音。
安乐的胆子大了不少,沉住气循着声音走过去。
终于,他在一棵树下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垂着头不停地哭。
女人穿着花布上衣和黑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苗族的银饰,身上干干净净打扮得利落得体,再加上她身段好,一股子民族风情。
这么一个女子独自哭泣,本来是很吸引人的场景,却没有人管她。
她哭得伤心,树上的叶子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纷纷落下来,飘到她的肩头又滑下来,铺得满地都是。
现在是公历八月,正是枝繁叶茂的时节,那些叶子下雪一般地落下来,有种是被那女子哭掉的一样,有点邪门。
安乐首先去看了她脚下,发现有影子,这才松口气,走过去询问“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像是没听到安乐的话,继续哭着。
安乐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却神采奕奕像有光含着一般,她紧紧盯着安乐,冲着他痴痴笑了笑。
女人露出脸,安乐才发现她可能只有二十出头,脸庞清丽,眉清目秀,却因为又哭又笑,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扭曲而诡异。
安乐本能地后退一步。
“她是落洞女哦。”
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声,安乐吓得一跳三尺高,他扭过头,就看到一个女的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那人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掩住嘴笑个不停“胆子这么小。”
安乐稍微有点脸热,这才发现来人虽然是位女性,可是个子好高,甚至比他还高点。
最起码有一米八以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