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妙秋和那位男同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都上大学了,怎么还要找家长呢。
安乐也有点后悔,怎么脱口而出“家长”这个词了呢,蒋鸣玉也不能被称作家长。
安乐尴尬地咳嗽一声,程妙秋瞪着他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宝宝。”
……我不是,我没有。
“我是说要找点帮手来。”安乐连忙解释。
男同学很不赞同:“我把事情讲给你们听已经不太好了,还要让别人知道,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说。”
他左右为难,最后咬牙道:“如果真的要找替死鬼,肯定是从我们剩下的人里挑选,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不管怎样,总要试试把鬼送走。”
程妙秋还是不相信这一套,但她说什么也要参与这件事,她说:“我没有玩过那些游戏,所以不怕,我还能在旁边帮你们放哨,有什么不对劲提醒你们。”
学生犹豫片刻,就被程妙秋说服了,程妙秋又对安乐说:“安宝宝,别想着去找家长了,跟我们一起吧。”
这真是上了贼船。
结果最后根本没有那么多胆子大的人,一统计要去送鬼的只有四五个学生,其他人都怕得躲在人多的地方不愿意去,所以程妙秋和安乐加入他们也没有反对。
程妙秋仔细地询问了送鬼活动的时间与地点。
那些玩游戏的学生本来想在半夜、行政楼前的老地方展开行动。安乐知晓后竭尽全力制止,他说:“反正是送鬼又不是招鬼,当然是趁白天鬼气比较弱的时候方便啊,大晚上的鬼那么强,人家才不愿意走。”
其他学生被安乐的歪理震惊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纷纷陷入沉思。
同时现实也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
学生连番出事,学校加强了管理,晚自修必须本人签到,晚上睡前也会查寝,不准擅自外宿,所以想半夜溜出来太难了。
于是他们决定把时间改在傍晚时分,有个学生振振有词:“傍晚是逢魔时刻,非常合适。”
安乐又是一阵无语,二次元动画看多了吧。
安乐充分体会到这群人的不靠谱,非常忧心忡忡,他想了想,给蒋鸣玉打了个电话。
可直到电话忙音,蒋鸣玉都没有接听。
安乐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他又拨了几遍,还是没有通。
他立即给江虹打电话,电话一通,劈头就问:“大佬呢,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虹有点奇怪安乐为什么这么急,说:“先生在睡觉。”
睡觉睡得电话都听不到?
安乐担心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江虹说:“看不出来,不过他上次病的时候,也是这么越来越没精神,最后昏过去。”
安乐一拍大腿,大声说:“那就是饿了!”
江虹被他吓了一跳,说:“什么饿了?先生在睡觉之前,我还逼着他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安乐跟江虹讲不通,愁得不行,江虹似乎也察觉出什么,问:“有什么事吗,要不要联系蒋家?”
安乐再次拍自己的大腿:“别!给我点时间。”
“什么时间?”江虹彻底不懂安乐在说什么了。
“反正如果大佬醒过来,你就说我给他去找吃的了!”
安乐挂了电话,下定决心朝着那群学生走去。
黄昏降临,残阳如血,正是逢魔之时,行政楼前太显眼了,学生们在学校废物收集站的旁边找了块地方准备开始行动。
曾经参与恐怖游戏的学生个个脸上挂满了不安,面如白纸,安乐则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程妙秋左看看右瞅瞅,一副想对这群同学进行思想教育的样子。
他们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井字,用来代替现实中的十字路口,然后拿出五彩纸、黄表纸、金元宝和香,还有几个白馒头。
没想到准备还挺齐全的,安乐问:“你们是从哪里弄的这些?”
“淘宝上买的,包邮还多送一对蜡烛。”
安乐:“……”他就知道。
“这里离行政楼有点远,如果真的有鬼魂,人家也是在楼顶上待着,你们在这里烧东西有用吗?”程妙秋嘴巴上说着没有鬼,却还设身处地地提出疑问。
几个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和一个水杯。
“这是我找他借的笔记,本来还说好了,等我抄完就请他吃饭。”那个学生说着眼眶开始泛红,“还有这个水杯,是他放在开水房的,这几天一直就放在那里,我看到就收起来了。”
这些东西属于前几天跳楼的学生,东西还在,人却没了。
虽然这些学生是作死了点吧,但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还是很让人难受。
他们把笔记本和水杯放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说:“这是他生前的东西,这样他应该会过来了吧。”
刚才还在说话的程妙秋,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本子和杯子,面容灰败。
安乐站在她的身边,察觉到异样,问她:“你怎么了?”
程妙秋喃喃地低声道:“我想起了我同学。”
安乐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寝室有一位室友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了,所以她才致力于关注大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
安乐叹了口气,说:“我也想起我同学了。”
说好的一起去吃火锅,结果他拎着醋穿越了,放人家鸽子,也不知道那顿火锅最后有没有吃上。
程妙秋听他这么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学生们围住十字路口,在遗物下方划出一个圈,点燃了各类冥纸元宝,投进那个圈里。
他们一边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无非就是“对不起”“原谅我们”“不要再挂念这里了”“好好地去投胎吧”之类的话。
火焰舔着纸张,纸张卷缩变黑燃成灰烬,安乐注视着火光,皱起眉头。
真的这么简单就能送走鬼魂吗。
按照学生们推测的,自杀而亡的鬼魂会寻找替死鬼,直到找到下一个跳楼的人才能解脱。
安乐想起蒋鸣玉说的,这世上大多数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除非死时怨气深重。
第一个跳楼的人怨念这么重么。
“呜呜呜。”
身边突然响起哭泣的声音,安乐还以为那些学生忍不住哭了出来,扭头一看居然是程妙秋。
程妙秋流泪满面,哭得很伤心,不停用手抹眼泪。
旁边的人有点惊讶,大家以为女孩子比较敏感,容易共情,此时伤心哭出来,也没说什么。
只有安乐瞪着哭成泪人的程妙秋,像不认识她似的。
最后的纸钱烧完,摆上馒头,所有人对着灰烬拜了三拜,然后面面相觑。
“呃,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
“你还想发生什么啊,没有事是最好的。”
学生们小声交流了几句,最后决定各自回各自的学院,毕竟晚自修还要点名。
安乐陪着程妙秋跟那些人告别,两个人走在路上,程妙秋通红着眼睛还在小声抽泣,惹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安乐:“……”误会啊,不是他弄的。
他忍不住对程妙秋说:“你这么伤心啊。”
早先她还说要来破除封建迷信,给那些学生上一课,结果烧纸钱的时候她就只知道哭了。
程妙秋吸吸鼻子,说:“触景生情,我现在懂人们为什么创造出鬼神一类的东西了,是因为感情可以寄托。”
安乐幽幽地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鬼。
快到端午,太阳落山得晚了许多,但经过一番折腾,现在还是天黑了。
天一黑,安乐心里就像在打鼓。可能是学生都去上晚自修,校园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像全都消失了一样。
夜晚还是有点凉意的,安乐搓搓胳臂,对程妙秋说:“你快去自习教室吧,我回家了。”
程妙秋终于收拾好情绪,嘲笑安乐:“安宝宝要回家找家长了。”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安乐冲程妙秋挥挥手,刚想转身走,这时候路灯的光投射下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分明地看见程妙秋踮着脚。
确切的说,是脚尖点在地上,整个后跟悬空。
安乐呆住了,这时候程妙秋笑着靠过来,用脚尖走路,说:“你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不好。”
……卧槽。
真的,每到这种时候,只有卧槽能表达心情。
程妙秋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痕,表情却是笑嘻嘻的,她过来要拽安乐的胳臂,安乐抬起手本能地挡了一下,他身上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一条青色的大蛇从他腰间窜出来,红眼碧麟,有碗口那么粗,朝着程妙秋张开大嘴吐出信子。
程妙秋被青蛇吓住,尖叫一声,此时勇猛的安乐同学使出了他的绝学——拔腿就跑。
他不仅专业课成绩好,体育成绩也好!
他一边跑,一边感觉裤腰上一阵灼热,伸手一摸,摸到了蒋鸣玉给他编的小白娘子草蛇。
艾叶做成的蛇闪烁了一瞬白光,接着化成了灰。
蒋鸣玉经手的东西果然有灵,原来不是白娘子,而是小青啊,谢谢你。
安乐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过去。眼见着就要到大路上,眼前的景色变幻,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空阔的平台被栏杆围住,安乐没来过这里,但他认得这里。
他正站在行政楼的天台上。
安乐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跑着跑着变场景的情况,他明白自己是撞了鬼。
他就说傍晚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很奇怪,原来鬼单独等着他呢。
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慢慢地往天台边上走过去。
行政楼好像有二十多层高,安乐靠着围栏,从上往下看,看见楼下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摔得头破血流,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画面太血腥,此处又需要马赛克,安乐知道他是跳楼的学生,不忍心多看。
他把目光移开,再次看向天台周围,想着应该有出口可以下楼,结果天台入口的门打开,刚才在地面的跳楼学生,出现在门口。
……不想看还非要你看。
学生的全身都摔得不成样子,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称作人,安乐自动模糊化处理,可经不住人家挂着脖子非要凑过来。
眼见着它越来越近,安乐步步后退,退到最后无路可退,他后背抵在天台的栏杆上,而栏杆的外面就是二十多楼的高空。
安乐长叹一口气,早就应该想到要选替死鬼,最佳人选是自己。
摔死的学生马上就要跟他进行亲密接触,血腥气扑面而来,安乐侧过头闭上眼睛。
“跳。”
这个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如同清风击玉。
安乐心念一动,转过身,用手撑住栏杆,双脚蹬地轻巧地越过天台的保护屏障,向高空坠落下去。
狂风在他脸侧呼啸,哇,太刺激了,他以后再也不想跳楼了。
安乐闭着眼睛感受急速下楼的恐惧,就在他越来越惊慌的时候,他落进一个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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