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宝意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奇怪。
他们都目标明确的做了这么多事, 可是却连这宝物长什么样都还没搞清楚吗
不,宝意推翻了这个想法。
这也可能是月重阙故意设下这么一个陷阱让她跳。
她迎着月重阙的目光,脑海中在短短瞬间就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嘴上则回答道“不知道, 我没见过。”
宝意身上那股让人相信她的气质, 在这个时候也发挥了作用。
月重阙看起来没有怀疑她的话。
他耐心地问“那你的灵泉是怎么来的”
“是我三哥给的。”宝意把这句话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先前我们中毒的时候, 三哥第一次拿出来给我们用。用过之后, 我跟我爹都知道这灵泉神妙,但不知是怎么来的,三哥只是让我时刻带了两小瓶在身上。”
这样的说法,跟她现在随身携带灵泉的行为也一样吻合。
月重阙听她说完,又再问道“大棋士被刺伤的时候, 谢三公子也给他用了”
听他说到这个,宝意想起他们就是在这里确定了制造灵泉的宝物在宁王府。
她叹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几分郁闷的神色“是。”
月重阙看着她“灵泉是取之不尽的吗”
宝意闻言,抬起眼来看他, 见他在问到这一点的时候, 神色比起方才来要认真了几分, 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她想着自己空间里那一湖的灵泉, 湖心的泉眼中还在日夜不断的往外冒着灵泉, 看起来确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不确定地道“好像是”
得到她这个回答, 月重阙眼角紧绷的线条放松了下来。
他们在这里一问一答,车队于茫茫白雪中前进得还算顺利,而被宝意用灵泉保下了命和四肢的影卫现在应该也已经换过了衣服,在马车里好好休养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风雪呼啸在窗外的声音。
在月重阙安静思索的时候,宝意试探着开口道“灵泉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她跟月重阙一直在一问一答,现在她就指望月重阙还处在惯性之中,会回答自己。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但宝意却能从其中推测出玉坠的信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哪怕已经知道宁王府有紫鸢做一品阁的内应,可是这种事情,死去的紫鸢也应该不知道才是。
月重阙听见她的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却给了宝意一个她没有想到的答案“阁中对这件宝物有记载。”
什么这样一枚玉坠,在一品阁的典籍中竟然有记载
宝意大为吃惊,她原以为这个神妙的玉坠空间无人知道,是柔嘉在上辈子无意中以鲜血打开,自己死后又化身鬼魂,再加上那几场梦,才机缘巧合知道了一切,可结果世上早就已经有人窥见其中的神奇了吗
那上辈子拥有着玉坠的柔嘉,最后也被东狄发现了吗
宝意想着,就见月重阙抬起了眼眸看向自己,对自己说道“这曾是我们大内的东西。”
骗人。
宝意原本不怀疑他所说的东狄典籍记载,可是他说这曾经是东狄皇宫的东西,她的心中就浮现出了“我才不信”这四个字。
月重阙回答她的话总是真假参半。
典籍记载是真的,珍宝曾经藏于他们大内大概是假的。
否则的话,如果这宝物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他们会连它是珠是玉都不清楚吗
典籍记载,历时久远,中间会细节模糊,这不奇怪。
但是真正见过,还有过内库记载,无论如何也不该差这么远才是。
这样一来,宝意就差不多确定他掌握的信息跟实际有多少差距了。
虽然现在自己在他的手上,但是只要月重阙掌握的信息跟实际有出入,那么自己就还掌握有一定的主动权。
宝意心中更加安定。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她要确定,月重阙究竟为了什么想要灵泉。
她看着坐在面前的人,回想着他的身体状况。
初初见面的时候,月重阙是一直在咳嗽的,现在进入了天寒地冻的东狄,他的身体看上去却好了不少,起码在这里跟自己对谈的时候,宝意没有再见他咳嗽过一声。
也许这是因为空闻大师在灵山寺对他病体的精心调养。
甚至宝意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令她觉得自己隐隐抓到了点头绪,但是这点灵光消逝得太快,她没有看真切。
月重阙没有再问她更多的问题,似乎先前影卫的试探再加上这几个问题,就足以让他构建起整个真相。
他显露出了要离开的意思,而宝意也在这时执行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她叫住了他“等等。”
在月重阙停下起身的动作看过来的时候,宝意朝他递出了自己手中剩下的那瓶灵泉。
月重阙看着她,像是为宝意这个举动而意外。
宝意维持着举起右手的姿势,示意他接过自己手中的瓶子“你想要灵泉,应该就是为了治好你身上的病吧我还剩下这一小瓶,要治好你,应该已经足够了。”
月重阙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却没有伸手来接。
尽管知道他认定有一颗可以制造灵泉的珠子在世上,面对这么一小瓶灵泉可能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因为接了宝意的善意,就放弃先前的打算。
但宝意觉得,试一试总无妨。
她再次将手里的小瓷瓶往前递了递,说道“你用灵泉治好了身上的病,就放了我们吧。”
像他说的,路途遥远,天寒地冻,少两个人,他的车队可以少不少负担。
他甚至不必派人去送他们,她一个人想办法,怎么跟影卫一起从这冰天雪地走回大周去。
宝意向他保证道“你放我走,我们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我保证宁王府不会找你麻烦。”
甚至现在她失踪了半个多月,父兄可能都还封锁着消息,自己要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去,说不定旁人还不会发现她被绑走过。
在宝意都觉得自己举手举得都累了以后,月重阙的目光才她手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
宝意见他明明是身上带着病,又对灵泉展现出了足够的志在必得之心,可是现在有这么一瓶灵泉摆在他的面前,他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波动。
“郡主收着吧。”宝意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道,“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会遇见什么,这瓶灵泉还是郡主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他说完,便对外面赶车的人说了声“停车”。
马车再次停下,宝意见他对自己略一点头,就弯腰从这温暖的车厢里钻了出去,留下她坐在马车里。
宝意放下了手,那小瓷瓶的触感依然停留在她的手掌中,瓶身已经被她捂得同她的手一样热了。
月重阙没有要这瓶灵泉,为什么
这明明可以把他身上的伤病完全治好。
而且就算他拿了,宝意也不能逼迫他放自己走。
先拿走这瓶灵泉,跟他要三哥手中的“珠子”并不冲突。
宝意把手中的瓶子放回了小荷包里,喃喃道“奇怪了”
车队又行走了好些天,越往东狄境内,雪势就越大。
宝意在昏迷的时候控着行动,现在不是了。
她醒了之后,月重阙就没有再让桑情对她用药,宝意见到了他们在冰天雪地中行进吃的都是什么。
没有猎物的时候,吃的就是干粮,在用肉干煮成的汤里泡开了,很能果腹。
每日用的水是就地取来的新雪,无根无源,干净得很。
而月重阙的手下都有着极其厉害的追踪手段,在这见不到活物的冰原中也能打到野味,几乎隔两日就换个花样吃肉。
影卫在第二日就恢复了意识,不过发了一阵高烧。
宝意于是又将剩下的灵泉再喂了他,心里想着他这是受了多少折磨。
不然一瓶灵泉的量,应该已经足够让他没事的。
所幸,在她又喂了他三分之一瓶的灵泉之后,他的状况彻底地平稳下来,而冻伤的肢端也迅速地恢复了。
月重阙来看过,确定了这灵泉的效力,对宝意说的那些话更信了几分。
影卫在一场发热之后,体表渗出了黑色的杂质,因此东狄的人又为他换了一身衣裳。
换好之后,宝意就在他身边守着,没有回自己的马车上。
现在左右她也跑不了,在哪辆马车里待着都没有区别。
不过清醒地留在车厢里,让人感到枯燥,她就问月重阙要纸笔,月重阙也满足了她。
影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宝意在旁坐着,正在作画,第一反应就是郡主怎么也被扔到自己这里一起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受的那些非人刑罚,明白自己的身体再好也该扛不过去,现在应当是手脚已经废了。可是他看到宝意,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还是同从前一样,手在床铺上一撑就顺利地坐了起来。
影卫“”
他再低头,看着在这床被子底下盖着的腿,下意识地动了动脚趾,依然感觉到了肢端的存在,顿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宝意正好画完了手上的画,停下来看向坐起来的人,问道“你醒了”
她守在这里,原本就是为着等他醒,想问一问他是不是那次自己在马车里见到的影卫。
可现在一见他睁开眼睛,宝意就认出他来了,没错,就是他。
“郡主”
影卫一开口,仍旧是仿佛许久没有说话的生涩,“你我”
他像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又忘了该如何说话。
宝意说道“别急。”然后又问他,“你叫什么”
影卫坐在原地。
他察觉到他们现在是在移动的马车上,可以听见外头的风声,不过没有想到宝意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他看着宝意,思索着难道他们现在不是在东狄人手中,而是已经脱困了吗
“我没有名字,只有序号。”宝意见他想了片刻,才回答了自己,“郡主可以叫我影七。”
“影”是影子的影,“七”是数字的七,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名字。
监察院的这些影卫都是从民间收养来的根骨奇佳的孤儿,大多没有名字,能有这样一个代号,已经算是足够的独立自我。
“影七。”宝意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记住了,才对他说,“我们没有脱困,现在还是在东狄人的马车上。你身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放心。”
影七听了她的话,提气在体内运行。
他确实运行一半畅通无阻,而另一半被金针封住,让他无法运行完整一个大周天。
宝意又问“那日你跟在我身后是怎么被抓住的你同我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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