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 水声。
宝意睁眼, 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玉坠空间里。
她欣喜于自己的成功, 才要稍稍放松心神, 就被身上负着的欧阳昭明压得朝前方扑去。
一声闷响,两人摔在了地上。
“嘶”
宝意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撑,本就被绳索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触撑到地面,顿时又传来一阵剧痛。
但她没顾得上管, 立刻把将自己跟欧阳昭明绑在一起的腰带解开,然后翻身起来去查看身后的人的状况。
她看着面前的人,心中一阵欣喜
没有短胳膊少腿, 自己成功把他带进来了
玉坠空间里既然能够带人进来, 那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就可以带着身边的人逃走, 再也不用独自藏进来, 只能任由他们在外面抵挡刀剑了。
然而这阵欣喜还没有褪去,她就发现躺在地上的人胸口没有起伏。
宝意心里一惊, 跪坐在一旁,伸出血迹模糊的手去探他的脉搏, 指尖有些颤抖。
她的手落在欧阳昭明的颈侧, 可以感到从面前这紧闭着双眼的人皮肤上传来的温度。
可是,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温热, 但是脉搏却已经在宝意的指下消失了。
“欧阳”宝意手指一颤, 没有收回来, 反而按得更紧了一些, “欧阳”
她叫着面前的人,从他颈侧抬起了手,移上去拍起了他的脸,“你醒一醒我们安全了,你醒过来”
躺在地上的人被她这样拍打着脸,脸上沾染了宝意手上的血,俊美的面孔顺着她的力道偏向一侧。
他没有反应,仿佛在被她带着跳下深渊,又在离地面极近的地方进入玉坠里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宝意望着他,等回过神来,就立刻伸手在他身上搜寻了起来,手上传来的剧痛令她眼眶发红。
没有,没有那些弄脏他身上衣服的血迹都是自己的,在他身上没有致命的伤口。
可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中了毒,还是受了看不见的伤
宝意的手停在他没有起伏的胸膛上,不愿相信自己这样带着他险而又险地脱离了追杀,甚至成功带着他进了这个空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不会的”
宝意站了起来,他的身体还热着,只是失去了心跳脉搏,“能救回来的”
少女站起来以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不多时又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个装有灵泉的小瓶子。
月重阙把玉坠认成他们东狄的至宝定海珠,说它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息尚存,都能够救回来。
就算没有了这“一息”,只要有足够多的泉水,也能把他救回来才是。
她先前在这里,从泉眼处汲了很多的灵泉,都装在了小瓶子里。
因为身上的荷包只能装得下两个瓶子,所以没有带出去。
将灵泉取来以后,她立刻伸手垫在欧阳昭明的脖子后,把人微微地抬了起来。
对她的动作,他完全没有反应。
宝意伸手在他颈下一按,让他张开了嘴,接着将瓶子里的灵泉倒入他的口中。
除了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无论面容还是体温都跟先前一样的人,被灌下了灵泉。
宝意将空了的瓶子抛到一旁,双眼盯着他,期待他睁开眼睛,然后问自己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可是等了许久,欧阳昭明的胸膛也依旧没有起伏,人也没有睁开眼睛。
宝意用尚来不及处理的手再次按上了他的颈侧,依然没有感受到生命讯号。
“不够”宝意望着他,自言自语道,“还不够”
这么一瓶灵泉可以让伤重之人痊愈,但也许对断绝了呼吸的人,要更多才能让他醒来。
宝意抬起了头,望向湖的方向。
在这个玉坠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神妙的泉水。
她维持着这样环抱他的姿势,想要直接带他去湖里浸泡。
既然她能够带着欧阳昭明进来,那么在玉坠空间里,带着他移动应当也不会受限制。
宝意抱着怀中的人,心念一动,下一刻,两个人就出现在了湖里。
在这样温暖如春的空间里,落入这由灵泉里冒出来的水构成的湖泊也不叫人觉得寒冷。
宝意低头,看着胸口以下都浸泡在湖水中的人,只深吸一口气,抱着他潜入了水里。
空间里安静了许久。
两个进入到这里来的人发出的声响也消失了。
白雾中间的湖泊里,水面生出了涟漪,下一刻,带着欧阳昭明潜下去的宝意破水而出。
水珠落回湖里,发出连绵不停的声音。
无论是宝意也好,还是她怀中抱着的欧阳昭明也好,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而身上的血迹也在湖水的浸泡中被带走。
他们在湖水里泡了几回,时间久到宝意手上的伤口都不再流血,完全愈合。
她再低头看向欧阳昭明,他身上本就没有严重的外伤,经过湖水的浸泡之后,连最后一点伤口都消失了,但他的脉搏依旧没有恢复。
宝意抱着他,有水珠顺着她的头发落下来,落在欧阳昭明的脸上,像是一滴眼泪。
“你醒醒”她的声音在湖里响起,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摇晃了两下怀中的人,“你问我的问题我都还没有回答你,你活过来”
她不甘心。
明明抓住了他,却没有办法救他。
宝意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她维持着托着怀中的人,让他的上身露出水面的姿势,就这样凝成了一座雕像。
雪山里,东狄的士兵从悬崖的上方下来,落到崖底,将这一片山崖第三次搜索了一遍,可是都没有搜索到在他们的视野中落下来,应该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生机断绝的人。
不光是那个少女不在,就是被她绑在背上带下来的那个男子也不见踪影。
带领这一支队伍进山的骑兵队长站在崖底,战靴踏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在夏季,这原本应该是涧中流水洗刷的涧中石,可是在溪涧冰封的冬季,它就变成了这样一块浅浅地露出河床的石头。
在他的脚边,倒着几个做随从打扮的监察院官员,都已经气息断绝,血从他们的伤口中流下来,将这一片涧底的寒冰染成了红色。
“头儿。”
听见属下的声音,骑兵队长转头看向来到自己面前禀报的手下,这已经是他派出去的最后一支队伍,他沉声问道“如何”
“没有找到。”
明明是他们看着落下来的人,可是等到下来找的时候,找到的就只是这几个已经死去的人。
“头儿,我们还要留下来继续找吗”
骑兵队长陷入沉思中,听见自己的手下发问,只抬头看向他,然后说道“带弟兄们先从这里上去。若是那悬崖上的两个人真的落到了崖底,应该活不下来,就算活下来也是重伤,跑不了多远。”
他们找了半天没见到人,那就是不再这里了。
“是。”
那前来汇报的士兵应了一声,接着一抬手,示意自己小队中的其他人跟上。
骑兵队长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对他们说道“留下一半人在这里继续搜索。”
他们刚刚到山顶去看过,上面满地血腥,尸横遍野,除了死去的人以外,在雪地中还嵌着各种暗器,周围的山石与树木也都被炸得粉碎。
这样威力强劲的暗器,还有上方高手相搏留下来的印记,都昭示着上面曾经发生过何等激烈的战斗。
虽然这不应该是他们这个层次能介入的事情,但是调动他们这支守卫军的毕竟是皇室中人。
对方没有再现身,不过既然是要他们留下来收拾残局,并追剿活下来的那些余孽,那他们就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到底吧,即便没有发现,那也怪不得他们。
平静的雪山中,接连两天都有全副武装的守备军进来搜山。
趁着这两日天气好,从雪原上经过继续赶路的商队见到这些铁骑,都忍不住好奇他们这是在搜索什么。见这些守卫军重复了先前几日他们在山中搜寻的工作,一品阁的人则有些纳闷。
不过这些皇室的爪牙跟他们向来不对付,因此为了避其锋芒,这些原本要继续进山搜索的一品阁中人也暂时只歇了他们的行动,只每日留在城中,见着这些守卫军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出去,交替着在山中翻找,也一样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原本守卫军担心这样连续几日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等到先前那拿令牌来调动了他们的皇室中人再次出现,他们要受到责难,可是那人却只是在第一天拿着令牌来城中调遣兵力的时候出现过,之后就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
守卫军紧绷的心于是也渐渐放松下来,在等到第五日也没有从山中找到那由悬崖上落下来的两人之后,他们就不再派人进山了。
玉坠空间里,宝意对着面前的人。
自她带着欧阳昭明进入玉坠空间以后,已经过去了五日,除了第一日那样喂他灵泉,又带他下湖中浸泡伤口以后,她还死马当活马医地摘了湖心泉眼旁长出来的朱果,喂给他吃了。
眼下,这躺在黑色的松软的土地上的人,与他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了,脸也恢复了血色,几日下来,身上依然温热。
除了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就跟活人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就算再像活人,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不能恢复跳动,他就依然是没有生命的。
宝意接受了这个事实,想着在这玉坠空间里躲了五日,外面的人应该已经撤走了。
救不活他,那就让他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逃出去。
毕竟欧阳昭明潜入东狄,就是为了带她回北周。
现在宝意不能为他做别的,那就只有这件事了。
就算只剩她一人,她也要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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