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小说:痞子相公 作者:瓜子和茶
    在京城一片质疑声中,李诫的折子到了。

    关于发兵缘由, 很简单, 乱民从河南一路打到曹州, 伙同当地流民,里应外合, 一夜之间竟然攻到兖州府城门下面。

    光靠民兵乡勇和衙役根本抵挡不住这些人, 局势紧迫, 原本还犹豫动不动手的李诫立时下令出兵。

    但他没有请旨,因为他知道, 就算八百里急报递到京城, 朝堂上那群老大人, 也得打一顿嘴仗后再定章程。

    等旨意再八百里加急传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反正他是山东巡抚,全权负责一省军务,李诫大手一拍干

    当然在折子里,他没有蠢到将老大人们争执不休延误战机的担心说出来,也没有替自己多做辩解。

    他只提到四个字君权至上

    当大总管袁福儿缓缓将这四个字念出来的时候, 朝堂上所有官员都沉默了。

    虽然历朝历代都说“民为重, 社稷次之, 君为轻”, 但归根结底, 都是为了巩固皇权。

    当任何威胁到皇权的势力出现, 别管起因如何, 都不能为上位者所容。

    这四个字, 简直是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

    若有人说民乱没有威胁到皇权,只怕皇上会一巴掌扇他个狗啃泥。

    朕的河南都快没了,战火都烧到山东了,下一步就是直隶,紧接着就会直扑京城,是不是要朕让出龙椅,你们才会说有危险

    当然,内敛的皇上自不会表露出来,但他旁边的袁大总管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主张招安的人不敢发声了。

    因此,李诫擅自出兵,非但没有受到朝臣的弹劾,反而获得了皇上的嘉奖,称他“有勇有谋,当机立断,实乃朕之千里驹”。

    有了皇上支持,刚出正月,山东的局势慢慢趋于稳定。

    但李诫只是山东巡抚,河南的事,他没权力管。

    此时的乱民,掺杂土匪、盗贼,还有不知哪里来的杂兵奸雄,已成乱军之态

    二月底,开封被攻陷,河南巡抚自缢身亡。

    三月,直隶也受到波及,大名府不到两日被乱军拿下,广平府岌岌可危。

    再往北,若过真定、保定,就是京师

    五军都督府的十位都督,被皇上骂了个臭死,可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群手持锄头扁担的乌合之众,就能把手握利刃的正规军打个落花流水

    更可怕的是,到了四月初,安徽、南直隶等地,竟也有流民生乱的迹象。

    也只有山东的状况好点儿。

    眼见火烧眉毛了,秦王请旨领兵镇压,皇上未准,一道圣旨下去,封李诫为蓟辽总督,位居一品,下辖直隶、山东、辽东等地军务,兼管河南,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巡抚,全力镇压叛乱。

    一时间,李诫的风头无人能敌。

    还有一道旨意是给齐王的,命他军中效力,投于李诫麾下。

    皇后不舍得小儿子受苦,却是苦求无果,皇上不知为何,铁了心要齐王去前线平乱。

    齐王也只好挎着镶金嵌宝的腰刀,垂头丧气去了山东。

    这次没等李诫上表,皇上就把赵瑀的一品诰命赐下来了。

    看着金光灿灿的诰命服饰,赵玫的眼珠都不会转了,目光全是毫不加掩饰的艳羡。

    王氏边笑边哭,深感女儿的不容易,“瑀儿啊,你做了一品诰命,母亲就是此刻闭上眼睛,也没遗憾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长命百岁,您还得抱重孙子呢。”赵瑀笑了笑,兴趣缺缺,没有她们那般高兴。

    赵玫问她“看你一点儿兴奋的劲头都没有,一品的诰命还不满意”

    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要维持诰命夫人的矜持尊贵,无论心里怎么想,都不能让人瞧出来,对不对没事,你尽管大笑,我不会笑话你的。”

    赵瑀真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无奈,摇头道“我没装你这人,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非惹一肚子气才罢休。一品大总督,按惯例,家眷要留京,我是想到要和你姐夫分开,才提不起劲儿来。”

    一听说要回京城,王氏的脸先白了几分,忧心道“我实在不愿意回去,若你父亲再来找麻烦可怎么办”

    赵瑀安抚母亲,“您放心,万事有我。”

    赵玫极其愿意回京,立即附和说“是啊,姐夫是大总督,姐姐是一品诰命,满京城横着走都行。父亲现在连官身都不是,您还怕他找麻烦姐姐不找他的麻烦,他就得谢天谢地啦”

    这话着实不错,王氏不禁笑起来,感慨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瑀儿出嫁,我只想着姑爷赶紧带她离开赵家,起码能保住一条命。谁成想,不过两年的功夫,姑爷竟成一品大员”

    赵瑀微垂双眸,提拔快,担子更重,单说李诫做的这一桩桩事,就是交给别人来做,别人也未必敢接。

    只有这个执着不屈,敢和权臣勋贵、世家豪强硬碰硬的李诫罢了

    心中升上一股酸酸涩涩的热意,她沉吟片刻,说道“母亲,我要去兖州一趟。”

    王氏疑惑道“外头兵荒马乱的,去那里做什么”

    “听孔先生说,战事一时半会停不了,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彻底平乱他肯定要平定叛乱后才能返京,我和他还没分开这么久过。”赵瑀眼中闪过一丝怅惘,继而笑着掩饰过去,“我不想就这么走,我想好好和他道别了再走,您放心,山东安宁,不会有事的。”

    大女儿决定的事情,王氏不会反对,叮嘱几句后,便忙着给姑爷收拾东西去了。

    翌日,在侍卫的护送下,赵瑀的马车驶向兖州府城。

    夜色晴朗,一弯新月升上半空,几朵莲花瓣似的云慢悠悠飘在空中,不知名的野花在夜风中散发出阵阵芬芳。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应花间一壶酒,美人红酥手,清风奏玉箫,玉音婉转流,方不负此情此景啊

    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甲胄与兵戈发出的碰撞声,瞬间将齐王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立时沮丧起来,这不是在自己的王府,是在兖州城外李诫的大营。

    传令兵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殿下,大人回营,请您过去。”

    齐王点点头,长叹一声,“唉,我是从一个牢笼出来,又被另一个牢笼关起来啊。”

    传令兵一句话不敢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把这位爷送到李诫的帅营。

    帅营很大,里面摆设却很简单,几个简陋的木架子上摆着军帖文书,一个书案,一张地桌。当中是个大沙盘,黑色红色的小旗遍布其中。

    南边用帷幔隔开一个小小的屋子,地上铺着厚毡被褥,充作卧房。

    李诫低头在沙盘上比划着什么,见他进来,忙丢下手中小旗,行礼道“三爷,一向可好”

    齐王挥挥手让他起身,一屁股坐到厚锻垫子上,有气无力又含着三分抱怨道“不好”

    李诫一笑,将地桌搬到他跟前,摆好酒食,亲自给他斟上酒,“三爷,好不好的也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您说是不是”

    齐王抬眼看看他,嗤笑道“是个屁好端端地打发我离京,说,父皇给你什么密旨了”

    李诫仍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没有密旨,就算有,既然是密旨,我也不能告诉您呐。”

    齐王一扬脖子把酒喝干,叹声道“其实我大概能想到,父皇打发我来,就是替二哥分担点儿压力,提前给他铺路。”

    李诫替他满上酒,不相信似地说“您想多了吧。”

    啪一声,齐王一拍桌子,大喝道“真当我是傻子内阁、文臣主张招安,二哥力主围剿,父皇怕他引起朝臣不满,怕民间说他残暴,就让我军中效力,说白了就是二哥动嘴,我干活儿以后有什么非议,也是我顶在前面。”

    李诫眼神闪闪,笑道“您这话不对,但凡有非议,也只能是我李诫扛着。”

    齐王打了个顿儿,咋咋嘴,又灌下一杯酒,叹道“没错,别看你大都督当得风光,也没比我好受到哪里去。”

    “您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不犯上作乱,一辈子富贵稳稳当当,不会难受。”李诫又满上酒,漫不经心道,“您就是想多了,三爷,小的斗胆给您论个交情,咱们认识十二年了,您的脾性小的最明白怕麻烦,喜清净,爱享受。”

    “对于政事,您一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这次民乱,您罕见发声,我想,这就是皇上为什么打发您离京的原因。”

    齐王脸色先是一红,再是一青,后慢慢变得苍白,“说下去。”

    李诫呷了口酒,眼中也浮现些许黯淡,“三爷,您应该清楚,皇上不喜温家,您更应该清楚,内阁和清流之中,还残存着温家的势力,所以皇上和秦王才让魏大学士入阁,您,竟和内阁意见一致。”

    齐王一怔,不解道“我知道,可魏先生也同意招安啊。”

    “魏大人入阁才几天,他现在还不是首辅呢,也许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应。而且症结就在这里,您开始参与政事,并和朝臣走到一起,这让皇上怎么想您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齐王殿下要争夺储君啦,您们识相地赶紧给我站队”

    齐王拿酒杯的手顿住了。

    李诫又说“皇上倚重二爷不假,但也是真心疼您,他把您送到我这里,一来是我这里可保您平安;二来,他让您远离京城是非窝,怕有人利用您。三爷,您埋怨皇上,这可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了。”

    齐王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盯着煌煌闪烁的烛火。

    李诫看他似有意动,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三爷,在潜邸时,小的受您恩惠颇多,和您交情也最好。如今主子在,不说什么。若哪一日主子仙去,若您有那个心思,小的手中兵马,全听您的吩咐”

    此话如一声暴雷炸响头顶,惊得齐王差点把地桌掀了,刚想喊,又憋住,左右瞧瞧,见帐内无人,听帐外无声,方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叫人听去,十个我也保不下你此话休要再提,我没那心思。”

    李诫见他不似作伪,同样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脸上满不在乎的,似乎根本没当回事,还摇头晃脑道“可惜了,原本还想挣个从龙之功不过三爷,您没那心思,掺和这些破事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齐王的脸色异常凝重,他说“我知道父皇属意二哥,也知道二哥比我更适合当皇帝。可一朝定下君臣名分,就是天差地别,现在我能拍着他肩膀叫二哥,往后我就得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我的荣辱生杀都会握在他手里,现在兄友弟恭,将来一旦反目,就是食肉寝皮之恨,我怕。”

    齐王的头,深深埋在臂弯,看起来孤独、无助,这一幕竟刺得李诫有些眼疼,忍不住道“所以您涉足朝政,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些自保的势力”

    齐王抬头,勉力一笑,“我是不是特别傻,特别笨刚打算出手,就被父皇看出来了,也许二哥也看出来了。”

    “皇上是您亲爹。”李诫轻轻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给他斟酒,状若无心叹道,“我离开京城两年,人和物都变了,像您,搁以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您会想这么长远。”

    齐王饮下酒,手指转着酒杯,默然半晌才说,“我一个人无所谓,可我还有母亲,还有妹妹,大哥发了疯,她们只能依靠我。”

    “前阵子竟有谣言,哼,说二哥的生母是被母后害死的父皇杖毙了十来个宫人,才压下这股风。我偷偷试探过二哥,他表现的是不知情,可真不知假不知还有武阳,她婚事未定,竟有人提出和亲”

    说到最后,齐王眼中冒火,牙齿咬得响,腮边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动了真怒。

    李诫眼皮一跳,忙满上酒,“都是小人作祟,三爷不要生气,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谁也害不了皇后和公主。”

    “我知道,可父皇不能护我们一辈子啊可他老人家偏偏不许我有自己的势力”齐王长叹一声,再不说话,只左一杯右一杯喝闷酒。

    看他这个样子,李诫心里也不大好受,挑着几件乡野趣事,或者自己在军中闹的笑话讲出来,以哄小主子开心。

    不知不觉已过子时,齐王喝了个酩酊大醉,四仰八叉睡得呼呼的。

    李诫揉揉发酸的眼睛,将今晚的谈话写成密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三爷至诚至孝,心思单纯,定是听信小人谗言才做出异动。此小人,小的以为,定然是三爷身边亲近之人。”

    李诫写完信,看看旁边熟睡的齐王,替他拉拉滑下来的被子,自己裹着薄毯,守在旁边也渐渐入睡。

    他习惯早起,第二日凌晨便醒了,轻手轻脚出去,舒展下手脚,正要巡视营房,忽看到几个人走近。

    打头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瑀儿

    李诫以为自己没睡醒,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瞧,晨阳中笑吟吟望着他的,不是赵瑀又是谁

    但听她笑道,“总督大人安好”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