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烟失踪了两年,她自己知道没有死,但是万凌云不知道。他寻了她半年,音讯全无,自然以为她死了。
爱情这回事,变心这回事,在对方死了两年之后发生,实在算不得过错。
万凌云的恶心之处,都在后面。
“回来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于寒舟看着他道,停顿了下,“我应该料到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她歉然地看着他,“早知如此,我不回来了。”
才怪。
她回来,是因为她还活着,她要让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还活着,比如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的朋友。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便要了结跟他的恩怨。她到这里,是为这个来的。
“烟儿……”万凌云的声音颤抖,眸中水光闪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哪怕杀我,我都认,你原谅我吧。”
他后悔莫及,心痛难当。
她受了重伤,这两年之中无法送信回来,每天想着他,不知道多难过,而他在干什么?他爱上了别人!
他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她这两年过得该有多朴素?一对隐居山谷的祖孙照顾她,能把她照顾得多好?她这番回来,心中含着怎样的期待?
她看到凉亭里的那一幕,该有多伤心?而她现在平静地与他对话,心中该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努力压抑着,不跟他争吵,是不想让他难过?
他觉得自己简直该死!
于寒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她猜测他此刻心中一定不好过。他是个有良心的男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败类。她道:“我不怪你。”
“只怪命运弄人。”
命运跟苏凝烟开了个大玩笑。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错,无端端遭受了这样的灾难。
但命运素来如此,赠予总有好有坏。接受好的东西时没有抱怨,那么当厄运降临时,便不要怨怪。
万凌云还要说什么,于寒舟对他摆了摆手:“我累了。”面上透露出几分疲惫,“你出去吧。”
万凌云纵有满腹的话想说,然而看着她疲惫的神情,挣扎片刻,终是退出了去。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于寒舟褪下鞋子,合衣躺在床上。
于寒舟醒来时,睁眼看见床边趴着一个小豆丁,俊秀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好奇,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娘。”见她醒了,他眼睛一亮,脆声叫道。
于寒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慢慢坐起来。小飞让开一点,看着她弯腰穿鞋子。于寒舟穿好了鞋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理起头发和衣衫。
小飞蹬蹬蹬跑过来,站在旁边仰头看着她:“你是我娘。”
于寒舟透过镜子看着他,唇也未张,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冷淡让小飞有些无所适从。脚下挪了挪,往后退开半步,眼中有些迷惑。
于寒舟没有哄他。这个秀气的小男孩,长相很是讨人喜欢,但她心中对他没有柔情。
透过窗户,能看到天色已是傍晚,她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小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想跟她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小严已经起了,在院子里,蹲在竹丛旁边玩蚱蜢。看到她出来,立刻站起来,丢掉手里的蚱蜢:“姐姐,你醒了?”
于寒舟对他露出一点笑容:“休息得怎么样?”
她的平静,让小严安心了一些:“我很好,姐姐休息得好吗?”他很担心于寒舟,发生这种事,他总觉得她心中不像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于寒舟对他笑了笑:“我休息得很好,晚上想吃什么?”
小严还有些拘谨:“我都可以。”
似乎是见她和小严有说有笑,旁边的小飞胆子大了,伸手拉住了她的,并且拽了拽:“娘,我晚上想吃奶黄豆沙包。”
于寒舟垂下头,淡淡地道:“好,让厨房给你做。”
小飞仰头看着她,又问:“娘,你想吃什么?”
于寒舟想了想,说出几道菜来。小飞的脸上露出惊讶:“这几道菜我也喜欢吃!”
于寒舟便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口味和我一样,有什么稀奇?”
约莫是说了几句话,小飞不那么拘谨了,竟然开始拉着她的手摇起来:“娘,这两年你有没有想我?”
于寒舟却没有太多耐心同他说话,余光瞥见万凌云朝这边走来,抽出了自己的手。
万凌云是来叫她吃晚饭的。
苏凝烟的口味怎么样,他与她夫妻多年,自然是知晓的。
“烟儿,”他走至她身前,神态像是对待祖宗般小心翼翼,“饿了吗?饭已经备好了。”
于寒舟点点头:“那走吧。”
小飞见万凌云过来,立刻跳到他旁边牵住了他的手。他虽然对回来的母亲有些好奇,但毕竟跟父亲更熟悉,牵着万凌云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进了餐厅,他环视一圈,问道:“悦悦呢?”改口之前,他管江悦叫“悦悦”。
约莫是万凌云吩咐过他,他此刻没有再叫江悦“娘”。
听了他的话,万凌云连忙看向于寒舟,仿佛害怕她会生气。但于寒舟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走到位置上坐下,还对小严招了招手,示意小严坐到她旁边。
万凌云顿时松了口气,随即,便是难以言说的滋味。心头密密麻麻的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如此不在意,他不相信她是真的不在意,他认为她心中一定极为伤心,此刻是用尽了力气在控制自己的愤怒和悲伤。
他更心疼了,简直心痛如绞,甚至想呵斥旁边的儿子,呵斥他没有眼色,乱说话。但他看着五岁的儿子,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丝毫心机,他便呵斥不出来了。心头感到无力,还有深深的自责,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万凌云很快收拾好了表情,坐在于寒舟的旁边,为她布菜。小飞有模有样,学着万凌云的样子,夹自己喜欢吃的菜给于寒舟,还贴心地说道:“娘,这两年你受苦了。”
于寒舟没忍住,微微挑起眉梢。真是有趣,原剧情中,苏凝烟那么伤心,情绪激烈到疯狂,他们不体贴她,小飞甚至说她是坏女人,要江悦做他的娘亲。
而万凌云的心中未尝没有埋怨。
虽然他自己大抵是不会承认的。但他每天晚上翻来覆去地想江悦,不就是觉得江悦更合心,他更喜欢江悦吗?现在他绝口不提江悦,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她,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爱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了。
这一对父子,典型的“谁弱谁有理,谁强谁活该”。只因为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吵嚷打闹,便关切体贴起她来。
她欣然受了。
饭后,万凌云送于寒舟回去,他梳理过了心情,有条有理地解释了许多,求她原谅。
他看起来情真意切,但于寒舟一个字也不信。这都是假的,是浮在表面上的。
是水中月,是镜中花。
一旦她流露出妥协,答应晚上跟他躺在一个房间里,他就会睡不着觉,会惊梦,会在醒来之后茫然地披上外套,走到院子里,遇到江悦。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不语,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动。他会明白,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何必呢?她何必成全他?
她来这里,是为了跟他了结。做一个不歇斯底里的,不仇恨憎恶的,有风度,有修养的女人。结束龙泉山庄的夫人的身份,恢复红梅山庄的大小姐的身份。
不是为了成全别人的爱情。
“你派人前往红梅山庄了吗?”她问道。
万凌云怔了一下,说道:“还没有。”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本来打算挑些礼物,让下人一起带过去,毕竟岳父岳母帮着照顾小飞很多。”
他消沉的那些时日,实在无暇顾及儿子,便送去红梅山庄,让苏凝烟的父母照看。
于寒舟点点头,没有跟他计较此事,说道:“正好。明天你派人出发时,带上小严。”
万凌云有些疑惑:“夫人让他去做什么?”
于寒舟答道:“他和婆婆救了我的命,婆婆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照顾他。让他送我回来,其实没打算让他再回去。我打算把他安置在我爹娘那里。”
万凌云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了,哑声道:“龙泉山庄也可以安置他。”
于寒舟笑了:“我岂会把他安置在一个我触手莫及的地方?”
她站定脚步,身处一片树影中,神情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如星子般闪亮:“万凌云,我不是跟你赌气——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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