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可不知道老仆人的心情, 昨夜柱子跟踪李君年出去,知道李君年跑去了柳树巷袁家,他醒来后一直在琢磨袁家与李君年到底有什么交情那家的确出了个侍郎, 可袁侍郎远在京城呢。
吃过早饭后不久,李君年就又劝瑞和,昨晚不顾尊严走那一趟却没有结果, 他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瑞和也不乐意车轱辘地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用失望受伤的眼神看着李君年, 直看得李君年羞愧难当, 先避开视线。
睡了一晚上,瑞和精神好了很多,他背着手在家里找昨晚那半碗面的踪迹。那面有药, 不太可能喂给牲畜,再说了李家也没有养狗。最大可能便是李元娘将面倒掉,埋在什么地方了。昨晚他进屋躺下不久李元娘就过来了, 当时家中仆从都在厨房里吃饭,能避着人埋东西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处。
看着眼前一块有些异常的土地, 他折下一根树枝,慢慢地挖开。不需挖多深, 一团乌糟糟的长寿面就露了出来, 沾着泥土显得很脏。
找到了。
瑞和拍拍手,喊来小丫头去衙门报信,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说什么也不敢去。
“算了, 那你去酒楼把富贵给我喊来。”小丫头拔腿就跑, 等富贵到了, 瑞和才让富贵去衙门, “就说我找到证据了,请县令大人派人过来看。”又塞给了两块银子,“给捕快大人们的辛苦钱,避着人给。”
富贵年纪虽小,打小就在酒楼里跑趟,人情胆子都不俗,立刻就点了头,很快就顺利将捕快与差役请过来。他们将那团长寿面挖出来,瑞和又出新的线索,说是李元娘在前几天频繁进入药铺买药,这些小丫头都可以作证,她还将那些收在箱笼里的药包找出来。
药包有打开过的痕迹,但看不出少了些什么药材。
“太太有没有煮过药来喝”
小丫头摇头。
“那你见太太拆药包吗”
小丫头点头了,还迟疑地说“好似还听见太太在房间里捣东西的声音。”灵机一动,跑到厨房里打开壁橱拿出了一个药杵。“太太说要亲自杵一些珍珠粉来敷脸,让我找药杵给她,不过我清洗的时候闻到这里头有苦苦的药味,洗干净后还闻得出来。”
于是药杵也被包好带走了。
衙门的人离开时,正好与刚去找同窗好友商量讨主意的李君年碰上,李君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等听守门老仆人说捕快大人们来取了几样证物,更是面色发白。到了现在,他已经确定娘不无辜,但那是生他养他疼他的亲娘,他小时候爹一直忙着酒楼的事情,都是娘在带他。娘带他去玩,给他做衣服买玩具,等他大了,还送他去读书,不管他要买的书多昂贵都会给他买
娘不能死。
他脚步一转没进屋,转头又出去跑关系了。这一次,他直接跑去找李氏宗亲,请来几位叔伯来给娘说情。
李氏族人也隐约听到消息了,正要来打听呢,李君年一请正好所有人一起来了。对着这些亲戚,瑞和也没办法说什么。原身是赘婿,在这些长辈面前本就矮一头,他看着李君年逃避的眼神,心中叹气,李君年为了救母选择逼迫他这个父亲没有错,而他为了给原身要一个公道,也没有错处。
李氏宗亲们说话就比较难听了,话里话外说他忘恩负义。是,李家的确对他有恩,原身也从未生过外心,现在是李元娘要他的命
“咳咳,想来该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元娘素来贤淑”
“耀祖啊,三哥对你不薄啊。”
“是非曲直,我相信青天大老爷会给我一个公道的。”瑞和知道他们在意什么,李氏酒楼偌大产业,族中谁不眼红当年族中是想要过继孩子给李元娘父亲的,是李老爷硬撑着不同意,特地招来赘婿进门。现在他摆出要追究李元娘的姿态,不怪他们怀疑他是想要独吞这份家业。
他看着眼前的长辈们“我知道自己是入赘来李家的,但我敢发誓,从未曾有过觊觎之心今天当着各位叔伯的面,我可以给出一个承诺,若是此事是我冤枉了元娘,那我就自请和离,不带走酒楼一分一银,君年仍是李氏子此承诺还可白纸黑字写清楚,我愿意按手印,各位可有异议”
李氏宗亲的叔伯你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个承诺可行。净身出户,到时候酒楼还是李家的,元娘不会管理,到时候还是得依靠族里的亲戚。
有一人问“若元娘是真的”
“老八你胡说什么呢”
瑞和苦楚苦笑“若是真的,按照本朝律例,元娘怕是活不下来了。我与她只有君年一个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子,日后我继续经营着这酒楼供君年读书。我与爹发过誓,君年只会姓李”
“若是你以后再娶呢”族老们步步紧逼。
“我不会再娶,我同样可以写保证书给你们。”
族老让李君年将刚才瑞和说的话写下来,给他签字按手印。
李君年着急了,这、这与来时商量的不一样啊
“君年啊,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疼你娘没错,可你爹也是你爹啊。”
“是啊,青天大老爷会将事情查清楚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快些写吧这是为你好的事情你祖父是怎么教你的,你总该记得吧”
他们走这一趟,担心的是周耀祖要私吞酒楼,可周耀祖如此坦荡,还愿意白纸黑字写下来,可见是真的问心无愧他们要是再逼迫就显得不明事理了,只盼着元娘是无辜的才好啊他们再想沾染酒楼的好处,也不想家族出一个谋害夫君的毒妇啊整个家族的女子名声都要坏了。
这样一来,李君年就完全没了办法,只能被逼无奈写下保证书,眼睁睁看着爹签字按手印,其他族老也跟着按手印,做个见证。明明是自己请来的援军,一眨眼就站到自己对面了,年轻的李君年没有想到的是,他请来的族老的确能制约他爹,可同样也能压制他。
送走族老后,瑞和失望地看了一眼李君年,转头就走,李君年动了动嘴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衙门那边请来有经验的老大夫来验毒,果然从隔夜的面条里验出了与纸包一样的毒物。
“这种毒极为阴毒,用银针是探不出来的,人服下一定剂量后却会很快心衰而亡。”老大夫惊叹,“要不是病患服下剂量少一些没有死成,还有那药粉佐证,老夫也不敢下此定论,等病患一死,怎么看都是突患恶疾而亡。”
县令又去请李元娘去的那几家药堂,让他们来辨认从李家搜出来的药包,对比店铺留下来的存单就能知道缺少的是哪几味药材。老大夫学着去配药,眼睛越来越亮“原来是这样,升麻能治妇人的经期不调之症,用量不当却也能损害心脏这当归的效用也是”
“这药方你莫要传出去,落到外头就是个祸害。”县令叮嘱。
“草民知晓的,大人放心罢”
证据确凿,县令就再次提审李元娘。
这一回不是那天晚上,大白天的升堂,来旁观的百姓不少。李元娘悲愤欲死,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她后悔,实在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轻敌,太过小瞧周耀祖她不应该留下这么多破绽的,可是她重生而来,自持在京中过了二十年,阅历眼界远不是这个小县城的人能够比的。她被富贵滋养着,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名正言顺,哪怕后来人老珠黄了袁朗不再宠爱她,可凭着儿子荣华富贵从来不缺。
京城那座大宅院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日子,这个普通的小县城算什么呢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另眼相看的重来一次,她还未曾站到高处,却仍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周遭的事物,她谁都瞧不上,李元娘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她太过自信,自信到使计用药时也没有多用心去遮掩。别说药堂那里就有无法磨灭的证据,只说在家中研磨药粉,被她当做猫儿啊狗儿啊的小丫头,也能看出她行为的异常呢
等小丫头与药堂药童说完证词退下去,县令大人沉声问“人证物证俱在,李氏,你可认罪”
李元娘咬着牙“民妇不认民妇是冤枉的”她怎么能认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外头,她看见了儿子君年焦急担忧地看着她,看见了数不清鄙夷看戏唾弃的视线,这些贱民、贱民如何敢这么折辱她她、她以后可是探花郎的亲娘,是尚书府中最得势的侧室,这些贱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看着李元娘眼底浮现出的愤怒与戾气,瑞和垂下眼眸。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县令大人拍惊堂木,“既然你还不肯认罪,那就上刑”
听说要上刑,李元娘吓得直哆嗦,她的眼睛瞄着旁边那些刑具,单单看那带着锈迹的刑具她就心跳得要逃出嗓子眼她会死的受那些刑具她一定会死的
最后,李元娘还是认罪画押了。
按照本朝律例,李元娘杀夫未遂被判斩首,日期就在十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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