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康坊最近新开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很小,只能摆得下四张桌子,开始是卖朝食,物美价廉, 卖的小馄饨十分鲜美, 三鲜包子与小笼包也特别好吃, 很快就在街角这处旮旯地一炮打响,每天早上那蒸包子的屉子能堆得两人高, 蒸汽滚滚。
后来又开始做午食, 别看菜单上只有三个菜,一个整鱼去骨的炸松鱼,外酥里嫩, 酸甜口味, 就着汁水能拌下一整碗饭,一个是酱排骨, 那酱汁香得醇厚,同样也是拌饭神器。最后一个就是素菜了,清炒各种时鲜蔬菜每日不重样, 普通的素菜也炒得清脆爽口。就这两样菜,跟朝食一样美味又平价,很快就虏获了不少食客的芳心,一肉一菜还有免费的蛋花紫菜汤,生意极为红火。
很快,小饭馆就攒足了钱,老板也将京城的餐饮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 于是就开始筹备着开酒楼。这小饭馆正是带着徒弟富贵来京城的瑞和开的, 瑞和用小饭馆探路, 顺带攒资金,一年下来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加上以前的存款,很快就盘下来一个店面,又雇人来装修。
开店的手续全都办好了,等酒楼装修好,东西置办齐全,雇佣的店小二到位,选了个好日子就正式开张。
京城的日子与老家截然不同,这边物价高,人们见的世面多,饭菜做得不可口的话,没有人会买账的。开酒楼之前,瑞和已经在京城呆了一年多,也寻摸出合适的进货渠道,请来的店小二也稳重可靠,其他的就要靠他的手艺了。
原身的手艺极好,学了老师傅的本事后这些年也常有创新,瑞和过来之后不仅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与手艺,自己也在不停探索着进步着。他手中捏着不少膳食方子,便从中拿出一些适合这个世界的方子开始研究。一年后,他才成为真正的厨师,这才盘掉李氏酒楼离开县城。那酒楼喊话要卖时,出价的人不少,但瑞和还是半价卖给了李氏的人,今后周耀祖就不欠李家什么了。
在外游历学习的这五年,瑞和的厨艺越发精进。
新酒楼开张后生意挺好的,某一天原身的弟弟周老七也来这里请上峰吃饭,周老七吃到一盘家乡菜,感慨多年没有回乡了,店小二笑着说“我们东家就是掌厨,他也是从邰单来的呢”
上峰笑着说“那就请你们东家过来说说话吧”
周老七觉得有面子,又招呼着喝酒吃菜“这家酒楼做的菜真的不错,特别是这道松鱼,您看这刀功”
上峰笑眯眯地听着,伸筷子夹了一块,点头“的确不错。”周老七又给他倒酒,他也给面子地喝下来了,两人都觉得满意。
这时候瑞和上来了,他一眼认出了周老七,周老七却没有认出他,还笑着问他是不是从邰单来的。瑞和就没有着急相认,用对待客人的态度客气地应对,介绍了几样菜式的做法。周老七忽然皱起眉头,再三打量瑞和,眼中惊疑不定。
但这场饭局很重要,周老七按捺住心中疑惑,继续与上峰周旋,攀交情。
“哎呀,听说户部袁侍郎要办宴席,那家公子真是文秀挺拔一表人才,要是能参加他中举的庆功宴,肯定能沾上两分才气,哎呀,要是能得一张请帖就好了。”上峰感叹道。
周老七眼神一闪,笑着说“大人一片真心,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上峰见周老七上道,更加开怀,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如果不是听说周瑾恒有侍郎府的门路,他才不会应这场邀约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周老七将上峰殷勤地送到家,这才急急忙忙地返回酒楼。瑞和早就在等着他了,见他回来就笑了“认出我来了啊”
周老七露出笑容,大力握住瑞和的手喊“二哥二哥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怎么没来找我爹娘说你出门做生意了,十分担心你呢”
“才来了不久,许多年没有见你了,你寄回家的家书每次爹娘都让大哥送过来给我看一眼,你过得可还好”
周老七脸上的笑容收住一些“说好也不算好,说不好我也是别人口中的寒门贵子了,能从邰单大牛村科举入仕,多少人都在羡慕我,那是无病呻吟了。”这话有些别的意味,瑞和当听不出来,只说“你一向聪慧,家中以及族人都以你为荣。”
两兄弟互相问候着近况,周老七又提起刚才的话题“怎么没告诉我你来京城了若不是今天偶然遇见了,我们兄弟二人同在京城却没有相见,说出去别人要笑话了。”
“我是来做生意了,来京城后一直没空闲,原想着等年节再去给你送节礼。”
酒楼忙着,瑞和也没办法跟周老七再多聊“我就住在酒楼后面的院子,你要是不急着走就去后头等我,一会儿我给你送两个菜过去,方才我也瞧见了,你喝了不少酒,我给你清炒两个爽口的菜,再给你煮养胃粥。”
突然在这里见到二哥,周老七心中还有许多话要问。
问什么呢关心的话已经问完,他要问的是二哥为什么会来京城
老家的酒楼还不够二哥经营吗为什么要卖掉离开老家,到京城也没有跟家人说。
更让他忧虑的是二哥来京城,难道是为了、是为了袁侍郎家的小公子吗
没错,他已经遇到前侄子、现袁侍郎家的公子袁继贤了。天知道去年他看到袁家的公子时是多么震惊,那明明是他二哥入赘李家后与李氏生的独生子啊,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袁侍郎家刚认回来的嫡子以前还在县城读书时,二哥常让儿子找他指点课业,他将侄子的面容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过去十年了那孩子面容有些变化,但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二哥的孩子
他是寒门出身,做了六年县令后费尽心思才得到了一个京官的位置,留在京城中。为了钻营,他可以不要脸面不要尊严,在看到袁公子后他不动声色没有着急相认,而是开始暗中打听。打听来的消息是说,袁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家里长辈唯恐养不活他,便将他送到外地,寄养在别人家中。周老七不信这个说法,让人去跟踪袁公子。
这一跟踪,周老七就知道袁公子很敬爱养大自己的乳母,隔几天总会亲自过去探望。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决心见一见那位乳母。他等了足足一个月,才等到那位乳母出门逛街。只看一眼,他就认出来那是他李氏,是二哥的妻子
二哥家出事,爹娘给他的家信中也提了几句,为什么早就被处以斩首死刑的二嫂会出现在京城,还成了君年的乳母家信中也说了,君年这几年都在外地读书,似乎是跟二哥起了嫌隙,爹娘在心中十分忧愁,还说让他这个七叔给侄子写一封信劝一劝君年,让君年回家来。
二哥为什么要瞒着李氏与君年、袁侍郎还有自家二哥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敏锐地认识到其中一定有许多秘密,那是能让他一飞冲天的阶梯想啊想,他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自家二哥当年是被戴了绿帽子了
他设计着偶遇了侄子君年,与君年联系上了。那小子还挺有良心的,认他这个七叔,对他很礼遇。周老七只觉得时来运转,也觉得二哥实在是他旺他。瞧瞧,二哥入赘李家赚了大钱,他这个小儿子才不用下地,才有机会去学堂读书。二哥养的儿子,竟然还能是户部侍郎的独生子,他在京城混了两年了,什么名堂都混不出来,一直在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的位置上晃悠,没有升迁机会,更加没有油水。
彷徨无望之际,二哥的儿子出现了,他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真相,君年这傻小子还愿意认他这个七叔,这真的不是天赐良机吗
借着侄子君年,他营造出自己在户部有人脉的假象,今日才能请来高傲的上峰,请对方吃这么一顿饭。
在周老七看来,二哥出现在京城实在不合时宜,他更怕二哥是来找李氏报仇的。别说二哥是来找君年的,君年那压根就不是二哥的血脉,找来又有什么用只能是来找假死逃脱的李氏报仇才说得通。
二哥又是怎么知道李氏没有死的二哥想要报仇,难道是想跟要侍郎府对上吗
种种疑问在周老七脑子里高速运转着,他计算着最好的处理办法,务必要将影响他前程的危险因素提前解决掉。
就算二哥真的只是来京城做生意的,他也不愿意留二哥在京城二哥如果留在京城,以后知道他跟君年有联系肯定不高兴,会拦着他的。更糟糕的后果是二哥见到李氏怎么办知道本该死去的李氏活蹦乱跳的,二哥能咽得下那口气要是二哥非要报仇,必定会连累他。
“不管怎么样,二哥不能留在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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