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
“快住手”
城门楼上的守城将军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他将旁边穿着皇袍的人随便的一推, 那人哎呦了一声, 跌倒在地, 根本未有旁人上前搀扶。
只是穿着皇袍罢了,仔细一瞧, 果然并不是什么新皇荆白玉。将军未有料到,城门如此之高,厉长生隔着大老远,竟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将军喊着“厉长生, 快快住手方才我不过是与你开个顽笑罢了你切莫要真的动怒”
“你切莫动怒,不过一个顽笑。你且等着,这次本将军定然将小皇帝给你带来咱们重新交换人质”
将军生怕厉长生听不到,会对宛阳王痛下杀手, 扶着城墙努力的喊着,声音已经嘶哑。然而城门楼下的厉长生,仿佛根本未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东风吹过萧索的城门,厉长生此时心中冰冷一片, 空荡荡的
“陛下他”
喻青崖不由得低声叨念了一句。
就算平日里喻青崖再不着调,此时也瞧出了守城将军的不同寻常。
按理来说, 这个时候, 不论如何也应当将新皇荆白玉带出来威胁他们才是,但守城将军硬着头皮, 竟是不肯将人带出。
喻青崖感觉周身冰冷刺骨, 陛下难道已经
厉长生满面木然, 并不理睬城楼上大喊大叫的将军,道“将宛阳王带走,我们离开这里。”
“是。”喻风酌平静的说道。
城楼上的将军还在大喊着安抚厉长生,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用处。
“厉长生你等一等”
“你且等一等”
“莫要离开,我这就带小皇帝过来”
声音越来越大,人影却越来越小。
楼下的一行人,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可恶”守城将军狠狠的砸着城墙,道“叫他们走了。”
“将军,这”旁边的士兵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可是要追出去”
将军呵斥说道“你是废物吗你可有看到大王还在他们手中若是我们追出去,恐怕大王性命不保若是大王出了什么事情,一切就都完了,你可担待的起”
士兵赶忙跪下道“卑将该死,卑将未有想到那么多。”
将军眯着眼睛,闷着声音道“这下可就麻烦了他们好像已经发现端倪”
士兵小声道“他们是发现小皇帝已经”
士兵的话没有说完,将军已经懊恼的转身大步离开城门楼,道“快去,派人盯着厉长生他们一些,探一探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厉长生带着一行人,快速的离开都城城门,退到安全的地方。
喻青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转个不停,不由得说道“陛下到底怎么样了真是急死人了。”
“嘘”
喻风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厉太傅已然很是心烦,莫要叫他听到。”
喻青崖连忙捂住嘴巴,这才有点后悔不迭,点了点头。
自从回来之后,厉长生便入了营帐,未有再出来,不知一个人在里面做些个什么。
喻青崖从未见过这样的厉长生,不说话不温和,平静的确是平静的,却安静的过了头,就像暴风雨前的安详。
喻青崖是安静不住的,道“我去派人探查一番,也不知道城门守的这般严密,能不能打探到什么。”
“小心一些。”喻风酌道。
“我知道,不会打草惊蛇的。”
“去罢。”喻风酌点了点头,还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做什么拍我脑袋,”喻青崖不满的说道“我又不是阿猫阿狗的,别动我的头发。”
喻青崖不满的嘟嘟囔囔离开,剩下喻风酌站在原地,叹息了一声。
喻风酌独自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厉长生的营帐而去。
他掀开帐帘子,果然看到厉长生坐在里面,目光当真是安详过了头。
“厉太傅。”喻风酌恭敬的道。
厉长生未有立刻反应,过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瞧他,道“喻大人何事。”
喻风酌道“喻某人不太放心厉太傅,所以前来看看。”
“呵”厉长生笑了一声,道“长生有什么可不让人放心的。”
喻风酌未有接他的话,只是说“崖儿已经去打探都城内的动向,请厉太傅稍安勿躁,一切都要等援兵到来之后,再做打算。”
厉长生缓慢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必须等待援兵,除了等援兵我还能做些什么”
厉长生自诩运筹帷幄,不轮遇到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十拿九稳。然而现在
他心底里头一次如此不安,还有深深的无力之感。
只希望小白能平平安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喻风酌道“援兵的先锋部队,后日或可到达。到时候,我们可先行试探一番都城布防。”
厉长生再次缓慢点头,道“好,劳烦喻大人安排一番。”
厉长生手中有虎符,可以调动地方兵力,虽然不少地方兵力不愿意听从调令,但这一路走来,还是能弄来一些个援军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大部队本来就行进比较缓慢,再加上粮草军饷的支援,前来的速度绝对快不得。
厉长生问“陵川王和萧拓校尉那面的情况如何”
喻风酌立刻说道“请厉太傅放心。”
萧拓率领涤川园军前去平息叛乱,陵川王荆博文与孟云深也从后方包抄而来。
没了宛阳王军队的支援,吴邗王和厉储兴简直就成了强弩之末,被围在吴邗之地,根本无法强行冲突而出。
如此一来,吴邗王和厉储兴也支持不了多久,很快便要被擒。到时候萧拓与荆博文会立刻率兵,赶回都城支援厉长生等人。
喻风酌将地图平铺在案几之上,与厉长生将情势分析了一遍。
“爹”
“爹大事不好了”
这面喻风酌和厉长生正在说着正式,喻青崖已经去而复返,急匆匆的在营地里一边跑一边喊着,浑似没头苍蝇一般。
喻风酌在营帐内听到喻青崖的声音,道“厉太傅,卑臣先行告辞。”
“去罢。”厉长生点点头。
喻风酌这才急匆匆而出,一撩开营帐帘子,走了出去。
“爹”
喻青崖一眼看到喻风酌,立刻冲了过来,大喊着“大事大事不好了。”
“嘘”
喻风酌捂住喻青崖的嘴巴,将人拉到了一面去,远离厉长生的营帐,这才说道“小声些。”
喻青崖急的满面通红,压低了一些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我去叫人打听都城内的消息了。”
“这么快有了结果”喻风酌道。
“哪里能不快”喻青崖道“都城里已经翻了天,沸沸扬扬的,只是消息传不出城门罢了。”
消息未有扩散,然而都城内早已人心惶惶。
喻青崖控制不住,声音还是提高了八度,道“陛下他陛下他死了”
“崖儿,莫要胡说。”喻风酌立刻道。
“我没有胡说,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方才嗬”
喻青崖焦急的说着,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瞬间眼睛瞪大,见了鬼一般,话音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
喻风酌回头一看,也有些个惊讶。
有人站在他们背后,悄无声息。
他们方才为了避开厉长生,所以才会来到这面说悄悄话。
但是这会儿回头去瞧,那身后无声之人,可不就是厉长生
想必方才那句,陛下已经死了,被厉长生听得是清清楚楚。
喻青崖一时手足无措,无法再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来。
厉长生面无表情,道“喻公子,你打听到了什么,请说。”
“我”喻青崖支支吾吾,看了喻风酌好几眼,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喻风酌叹息一声,点点头,道“崖儿,打听到了什么,告诉太傅便是。”
“陛下陛下他”喻青崖道。
新皇荆白玉突然过世,这消息在都城之中早已沸沸扬扬,不只是朝臣们知道,城中百姓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宛阳王的军队兵临城下,竟是打到了都城来,这可把满朝文武给吓坏了。
好些个畏惧宛阳王淫威之人,想让荆白玉贿赂一番宛阳王,稳住宛阳王叫他退兵。
然而宛阳王已然是王爵,荆白玉还能用什么贿赂于他除非是这个皇位
荆白玉知道,宛阳王就是冲着这个皇位而来的,不达目的绝不可善罢甘休。
都城如今兵力空虚,少了涤川园军的守卫,若是宛阳军大肆进攻,他们绝对会输的很惨。
不过好在宛阳王的军队,暂时还不知道涤川园军已经被荆白玉调走的消息,所以并不敢贸然攻城。
这般一来
荆白玉决定,先行虚张声势,等待厉长生那面安全后前来支援。
就算是狼狈了一些,这也是五成的生机,不可放弃。
荆白玉本觉得,自己可以等到厉长生回来,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一见厉长生。
可惜
宛阳王大军兵临城下,不少朝臣人心惶惶,每日在早朝上都吵得不可开交,竟是有人提出想要迁都一说。
朝廷本就人心不齐,这些日子因为各执一词,派之间又是碰撞不断,谁也不愿意听旁人之言。
喻青崖很小声的说道“执金吾惧怕宛阳王的兵力,收了宛阳王的好处,故意打开城门,放宛阳王叛军入城”
怪不得都城会如此容易攻破,竟是有人打开城门,引宛阳王的军队入城。
都城城门突然失守,这着实让人大吃一惊,百姓和群臣纷纷逃窜,都城之内一时慌乱不堪。
喻青崖越说,声音就越是小,道“姜王带着一些人马,想要护送陛下出城,但是”
姜王姜笙钰还在都城之内,因着舍不得离开叔叔厉长生,所以在都城逗留了不短的时间,如今还未离开。
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姜笙钰立刻带人护送荆白玉,想要一起先离开都城再说。
然而
宛阳王军队入城,所有人的目标便是捉拿小皇帝荆白玉,所有目光尽数盯在荆白玉的身上。
姜笙钰与荆白玉的亲随加在一起,也还是太少
喻青崖道“陛下与姜王突围出城,但是但是没能逃掉,被围困在不远处的山上。”
宛阳王追兵太多,将荆白玉和姜笙钰冲散,两个人分别带人上了山隐蔽。宛阳王的人守在山下,扬言要放火烧山,将他们通通烧死。
然而荆白玉并非被烧死的,而是自行了断,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喻青崖道“陛下”
厉长生听着喻青崖断断续续的话音,感觉有些不真实。然而
他说的没有错,这是荆白玉的作风。
荆白玉被围在山顶,他知道若是自己被擒,厉长生一定会想尽办法前来救他,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
荆白玉不愿意如此。
他从小被厉长生保护,曾经不只是一次的发誓,他要保护厉长生,一定会。
可现在,荆白玉还是又一次遇到了绝境,不只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要连累厉长生的性命与尊严。
荆白玉明白,自己一旦被擒,宛阳王的人,定然会用自己作为筹码,要挟厉长生。
到那个时候
荆白玉站在山顶,独自一个人沉思了很长时间。
最终,悄无声息的,从那里跳了下去。
姜笙钰与荆白玉走散,当时他还在半山腰的位置,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有人在大喊着陛下。
不等姜笙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瞧见一抹熟悉的白影,从眼前消失不见。
荆白玉的身影,单薄的像一片冬日的雪花,从天空中降落人间,消失在黑漆漆的山谷之中
宛阳王的军队不可能烧山,他们需要活生生的荆白玉作为筹码,只是点了些烟罢了,然后从西面八方冲上山去。所有士兵都想要立下头功,第一个擒住小皇帝荆白玉。然而
他们那会儿才听说,荆白玉已经跳崖的消息,所有的喜悦与悲伤,在那一刻通通消失不见。
喻青崖道“姜王被宛阳王的叛军绑回了都城,陛下陛下的”
喻青崖实在是不忍说出,犹豫了片刻,低声道“陛下的尸首,暂时未有寻到”
厉长生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
“太傅”
喻青崖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无事。”厉长生摆了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去,无需顾及我。”
“可是”
喻青崖的话头被喻风酌打断,随即又被喻风酌强硬的拉走。
喻青崖一步三回头,道“爹,太傅他我有点担心啊。”
喻风酌道“让厉太傅一个人就好。”
“小白”
厉长生孤零零站在黑夜之中,嗓音沙哑的喃喃低语“为何不等等我”
友好度总览
荆白玉
厉长生心中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拉开系统控制面板。
然而荆白玉名字后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厉长生感觉自己心口也是空荡荡的一片,仿佛被生生剜掉了什么,无法弥补,无法叙说,那种滋味儿
他向来觉得,惊惧、愤怒,或者是过分的忧伤,那都是一个人不必要的情绪,会搅乱一个人的理智,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让问题更加糟糕严重。
可此时此刻,厉长生那空荡荡的地方,却仍然止不住的被忧伤、愤怒、悲痛和恨意填满。
怪不得今日厉长生拿宛阳王作为人质,守城将军也总是推三阻四,不肯交换质子。
原来他们根本无法将荆白玉带出来,荆白玉从悬崖上跳下,人没了,尸体也消失不见,至今寻找不到。
守城将军被厉长生逼得走投无路,这才会随便找了个与荆白玉身材有几分相似之人,叫他穿上皇袍,站在城门楼上冒充。
守城将军以为,相隔如此之远,厉长生根本发现不了。然而计划失败,厉长生怎么可能认不出荆白玉来
只需要一眼
厉长生站在原地,他脑子里一时想到了许多,然而一时又空落落的。
“滴答滴答”的声音。
是血珠滚落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坠落在沙土之中。
厉长生的掌心被指甲刺破,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厉长生很后悔,他恐怕是头一次后悔。若是早知如此,当时他便不应该离开都城,离开荆白玉
“小白”
厉长生感觉脑袋有些眩晕,缓慢的单膝跪在了地上,低声喃喃的说道“小白再给我一次机会”
黑夜缓慢的消散着,喻青崖一晚上未有休息,辗转反侧着根本睡不着。
天色好不容易蒙蒙亮起,他实在是心中难受,翻身坐起,独自往营帐外面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有个奇怪的黑影。定眼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厉长生
“厉太傅”
喻青崖吓了一跳。
厉长生就在昨日他们分开的地方,单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尊石像。
喻青崖跑过去,扶住厉长生的手臂,感觉入手冰凉刺骨,道“太傅你这是”
厉长生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时间走得不知是太慢了,还是太快了,厉长生竟是无有知觉。
他抬头去看喻青崖,淡淡的说道“无妨。”
“什么无妨,”喻青崖道“我扶你起来罢太傅。”
厉长生顺着喻青崖的搀扶站了起来,果然像是没什么的样子,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土,道“劳烦你,去召集一下众人。如今眼下情势紧迫,刻不容缓,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应当仔细的计划一番。”
“好,那我去了”喻青崖道。
喻青崖有点不放心,但是也知道厉长生的脾气,只好点了点头,快速的离开。
厉长生手中有宛阳王作为筹码,援军的先头部队很快也会赶来,后面更有陵川王与萧拓的军队回来,局势对他们来说,是相当有利的。尤其
众人聚集在幕府之中议事。
厉长生的声音平静的厉害,道“尤其,我们并无后顾之忧。”
荆白玉已经不在了,宛阳叛军根本丝毫讨价还价的机会也没有,一点子后顾之忧也无。
这是荆白玉希望看到的局面。
厉长生轻轻的敲击着案几,道“如今的问题,并不是如何将宛阳叛军打出都城,而是如何将宛阳叛军全军歼灭。”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毫无波澜,但仔细一听,却又冰冷入骨。
厉长生说过,若是谁敢动荆白玉一丝一毫,便让他们千百倍的偿还。
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哪又怎么样厉长生并不在乎。
他知道,现在恐怕做什么,都换不回荆白玉的性命,但是他还是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无穷无尽的代价。
厉长生道“有劳喻大人,前去这几个地方勘察一番,等援军到来,在此处设下埋伏,定然要断了宛阳军的后路。”
厉长生已经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地方。
喻风酌道“是,卑臣明白。”
“但是有一点问题。”喻青崖止不住开口,道“姜王还在都城之内。”
荆白玉跳崖,姜笙钰被宛阳军捉了回来,此时被困在都城之内。若是宛阳军拿姜笙钰作为筹码,这
姜笙钰与厉长生关系匪浅,这一些人是知道的,不过都是与厉长生关系很好之人才知道,旁人倒是无从知晓。
喻青崖的意思,生怕宛阳叛军的人打听到姜笙钰与厉长生的关系,会用姜笙钰的安危做手脚。
厉长生道“无需顾虑,他们不敢把姜笙钰如何。”
姜笙钰乃是姜王,姜国虽说是大荆的附属国,但是向来兵强马壮,宛阳王想要称帝,怎么可能在内乱的时候,还将姜国人给得罪了,到时候得不偿失,内忧外患,自取灭亡。
厉长生道“若是宛阳叛军对姜笙钰不利,姜国人定然会第一时间发兵讨伐。况且,如今驿馆之中,还有些其他国家的使臣,若是宛阳叛军动了姜笙钰,怕是会引起众怒和恐慌。”
一旦姜笙钰遭遇不测,其他国家的使臣,定然会觉得自己也岌岌可危,到时候众人惶恐不已,都城之内更是会动荡的厉害,绝对不是那些个叛军想要看到的局面。
厉长生冷笑着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宛阳叛军此时此刻,恐怕还要想着法子的讨好姜笙钰才是。”
等着厉长生的援军一到,宛阳叛军早晚都是死路一条。若是能讨好了姜笙钰,指不定还能请求到姜国的支援,可少许分散一些陵川王荆博文的军队,还能有一线生机。
厉长生道“眼下对我们是大为有利,所以说,不论如何,一个叛军都不要放过,可知道了”
“是。”众人拱手说道。
“报”
“将军”
都城之内慌乱不堪,一个士兵急匆匆而入。
“将军他们的援军明日就要抵达”
“你说什么明日”守城将军面如死灰,道“这般快”
士兵跪着说道“而且而且他们虽然人少,但是守卫森严,我们无法偷袭成功,短时间内都无法将大王救出啊”
“废物废物”
守城将军大怒,一脚竟是将旁边沉重的青铜案几给踢翻。
山摇地动的声音,将旁边的士兵们都吓的脸色惨白。
他们虽然已经占领了都城,但是先头叛军人数不多,只因着执金吾的投降,这才快速攻入都城。
如今都城并不稳定,将军无法调遣太多兵力出城去偷袭厉长生他们,很容易得不偿失,无法救出宛阳王不说,还会被都城内的残兵反扑。
两难的境地让将军大发雷霆,道“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我们就都死定了快立刻想办法”
“办法办法”
士兵们一个个唯唯诺诺,根本不敢抬头,他们根本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
一个士兵忍耐不住,颤巍巍的说道“将军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我们跑罢大王已经被擒,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你说的什么屁话”将军立刻呵斥着,抬起手来就给了那士兵一个大耳刮子。
士兵被打掉了一个牙,趴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旁的士兵也不敢再接这话头,然而众人眼珠子都在快速的滚动,就连将军的目光,也在不断地闪烁着。
将军知道,这士兵的话有道理,虽然动摇了军心,可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若是他们现在不跑,怕是
怕是没机会了,都要葬身于此
“滚出去”
将军大喊着“都给我滚出去,谁再敢说逃跑,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是是是。”
士兵们连滚带爬的往外而去,生怕走得慢会惹怒了将军。
“你等一下。”
将军低声道“我有话与你说。”
将军留下一个亲随,看起来神神秘秘。
亲随立刻上前,道“将军有何吩咐”
将军露出犹豫的面容,最后还是说道“去点一队精兵,今夜随本将军离开这里。”
亲随大吃一惊,却无法反驳将军的话,当下应承道“是,卑将这就去。”
将军表面上说着不肯撤离,其实是知道,这么多人撤离都城,定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变成了瓮中捉鳖。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带着一小部分人,偷偷离开都城,或可还有一丝生机。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将军显然也顾不得宛阳王这个人质,只想着如何逃跑,自己能活命才是第一位的。
日光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厉长生负手而立,也不知在看什么,眼睛里没什么目的。
喻风酌快步走来,道“厉太傅,明日援军便会抵达。”
厉长生点点头,道“周围的埋伏如何了明日援军抵达,今日可是城中那些叛军最后的逃走机会了。”
“已经安排妥当。”喻风酌说道“四面八方都设下了埋伏,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好。”厉长生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一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喻风酌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喻大人。”厉长生突然叫住他。
喻风酌停住脚步,虽然厉长生还未开口,但他似乎已经知道厉长生要问些什么。
果然,厉长生问道“可有陛下的消息了”
荆白玉跳崖自尽,因着山崖高耸,崖底深不见底,宛阳叛军一时也无法找到荆白玉的尸体。
厉长生已然派了一小部分人去山崖寻找荆白玉的踪迹,但
喻风酌道“还未有消息”
“我知道了。”厉长生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喻大人去忙罢。”
系统之中,荆白玉的名字后面已经空了。
厉长生心中明明是知道这代表什么的,但如今荆白玉的尸体未有寻到,厉长生便自欺欺人的,心中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来。
说不定
荆白玉还活着
还活着
厉长生叹息了一声。
夜色越来越深,厉长生仍是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动作,看着天边愈来愈亮的星星,不知不觉便回忆起,荆白玉与自己头一次相遇的光景。
那个时候的厉长生,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厉太傅”
喻青崖呼哧带喘的跑来,道“厉太傅不出太傅所料,那守城的将军,竟是真的带人跑了”
厉长生回头瞧了喻青崖一眼,淡淡的说道“人在何处”
喻青崖道“往北面而去了。厉大人你放心,咱们在北面也设下了埋伏,让他先欢实的跑一阵子,一会儿让他栽个大跟头”
厉长生露出一抹冷笑来,道“叫人准备马匹,我要亲自过去瞧瞧。”
“好。”喻青崖道。
喻风酌还要在营地坐镇,等待着天亮之后的援军支持,所以不能跟着厉长生他们一道而去,只有喻青崖带着人跟在厉长生旁边。
大家快速上马,呼啸着离开营地,往北面而去。
守城将军只带了一队人悄悄离开都城,根本不敢声张,想要摸黑趁乱走的越远越好。只要扛过了今天晚上,指不定就能安全了。
“快,前面,往前别停下来。”
将军骑在马上低声呵斥着。
冬风凛冽的厉害,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前方突然有火把的光辉,影影绰绰。
一个士兵连忙道“将军,前面似是有巡逻兵,不能再往前了。”
“这面也有。”另外一个士兵道。
“走,跟我走。”将军大手一挥,道“我们从这面过去。”
厉长生让人设网三面,这最后的一条的活路,自然是陷阱无疑。
此时将军已然顾不得太多,根本来不及思索,已然快速带着人往陷阱冲进。
虽说将军带走的亲随不多,但硬碰硬的阻拦,绝不是明智之选。毕竟厉长生现在手上的士兵也是不多,最好智取。
陷阱已经布好,将军匆忙间带着亲随闷头闯了进来。
就听一声马匹的嘶鸣之声,前方一个士兵突然大喊着消失了踪影。
众人定眼一看,那人并非凭空消失,而是突然跌进了个深坑之中。
“怎么回事”
“快停下来”
“停啊”
将军反应极快,赶忙拉住缰绳,以免自己也跟着坠入深坑之中。
然而旁的士兵未有将军这般快的反应,他们听到呼喊之声,因着天色太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咕咚咕咚”的声音络绎不绝,接连不断的,就有士兵冲进了前面的深坑。
随即将军感觉有人在自己后面狠狠撞了一下。是后面来不及停下的马匹,愣是硬生生撞了上来,推搡着将军的马匹,齐刷刷跌了下去。
将军大喊着,顿时晕头转向头破血流,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深坑直上直下,并不是天然的,一看便是有人设下的陷阱,无有绳索的话,想要爬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怎么回事”
将军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差点子便被掉下来的马匹将脑袋砸开花。
将军呵斥说道“愣着做什么,爬上去,快”
“可是将军,太高了,爬不上去啊。”士兵在旁边道。
“废物”将军推搡着旁边的士兵,奋力往上一扑,就想要扣住凹凸不平的坑壁攀岩而上。
“嗖”
才爬上一人高的距离,上面突然传来奇异的声音。
黑夜间什么也看不清,将军感觉自己手臂剧痛无比,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重新撞回了坑底。
“将军中箭了”
“将军中箭了”
士兵们呼喊着聚拢过去,将跌倒在地的将军扶起来。
将军胳膊上插着一支长箭,鲜血一股股的流出,疼的他是满头大汗。
“有人在上面。”
众人抬起头来,果然看到有火把的光亮,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坑口的位置。
喻青崖举着长弓,冲着下面嘿嘿一笑,道“小孙孙们,爷爷我的箭法如何”
厉长生就站在喻青崖身边,目光平静至极,道“看好了,谁若是想要爬上来,就给我将谁钉死在坑壁上。”
“好嘞”喻青崖一口答应下来。
“厉长生”
将军忍着剧痛,仰头大喊着,道“厉长生是你”
厉长生这个人,不论是面相,还是秉性,亦或者是声音,当真是让人见一面便久久难以忘怀,十足的印象深刻。
那守城将军只听声音,便非常肯定上面的黑影是厉长生无疑。
将军向上大喊着“厉长生不要射箭不要射箭我们投降投降了。”
逃跑已然无望,若要想保命,也只能忍辱负重的投降。
“投降”厉长生声音平淡,道“留你一命可有何用”
将军被他说的噎了一下,赶忙大喊“我乃是名将之后你若是杀了我,定然会被天下百姓议论的”
“议论我什么”厉长生笑了出来,道“残暴狠辣阴毒”
厉长生缓慢的细数着,道“那就议论好了,我可能的确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他说着,又缓慢的抬了抬手,道“来人,给我把坑埋上。”
“埋上”坑底的将军震惊不已,道“厉长生你不能这般做”
“别等一等”
“我们也只是听命于宛阳王啊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你想想看,我们也有妻儿啊,在等着我们回去啊”
凄惨叫声从坑底回荡而上,这声音未能激起厉长生心底里丝毫的恻隐之心,反而让他的表情变得狠戾了几分。
“不得已”
这些人攻入都城,逼死荆白玉之时,为何从未说过“不得已”这三个字。
等着我回来
厉长生双手死死攥拳,荆白玉也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
可惜
荆白玉未有等到。
厉长生嗓子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阴森恐怖的厉害,道“很好啊,那就让他们,等你一辈子好了。”
厉长生再次招手,士兵们立刻上前,开始一铲子一铲子的往坑底里埋土,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是阎罗王的脚步声。
“厉长生”
“厉长生你不得好死”
将军在下面大喊着,他只要一张开嘴巴,就有灰土撒入嘴里,呛得他咳嗽不止。
咒骂的声音,伴随着哭喊的声音。
坑下的人想要上来,却碍于弓箭不敢攀爬,只能等着沙土将他们掩埋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如此诅咒厉长生不得好死。
厉长生平静的听着,若是小白能回来,就算不得好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厉太傅”
“厉太傅”
有人策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喻青崖第一个回头,惊喜的说道“是我爹来了,他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要坐镇吗”
来人的确是喻风酌无疑,只有他一个,将马鞭抽打的飞快,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竟是这般急匆匆而来。
“爹这面”
喻青崖朝着他挥手。
喻风酌快速而来,翻身下马,顾不得太多规矩,跑过来道“厉太傅,寻到了”
“寻到了”喻青崖在旁边问道“寻到什么了”
喻风酌道“陛下”
“你说什么”厉长生一步跨过去,欣喜又焦虑的抓住了喻风酌的手臂,道“你说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