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小说:让春光 作者:这碗粥
    二十也是倒霉, 一双耳朵再度被迫倾听二公子的往事。

    慕锦讲完了, 威胁说“我说的话, 不许泄密。”

    二十“”

    回到客栈, 她一头载在床上,握拳捶被子。

    二十以前脾气好, 又爱笑。自从跟了二公子, 脾气坏,更笑不出来了。

    捶了一会儿,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如果睡一觉, 就可以将不该知道的事情抹去, 那她的小命就安全多了。

    下午,四人同行。

    去了东边的雾楼, 又去了南边的仙城集市。一日走下来,哪儿都是雾蒙蒙的。

    二十本想买些小手信给掩日楼的几位姑娘。

    来之前, 小六千叮万嘱, 让二十的私银藏好。“东西就不用给我买了。除了金银珠宝, 我其他都不喜欢。”

    不过, 十一走了以后, 二十越发觉得,终有一天离散西东, 相聚时多留些纪念也好。

    岭洲集市卖的,无非字画或首饰, 不及马总管每月给侍妾们派发的精致。

    杨桃说“岭洲没有当地盛产。”

    这些东西和京城卖的大同小异。二十就不买了。

    回了客栈。

    寸奔问“二公子, 回房用膳吗”

    慕锦说“就去客栈楼。”

    四人坐在二楼的栏杆旁, 着实惹眼。

    慕锦生得世贵,气质卓然。

    寸奔和杨桃男俊女俏,二十也是清秀佳人。

    有几名食客正在猜测这桌的身份。

    这家客栈鱼龙混杂,楼下有几个穿相同青袍的门派徒弟,背上一柄长剑,展现浩然之气。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唱戏班子。当家花旦像是逃出来的,坐下便和后边追的几个人说“容我喘两口,明日再唱。”

    紧接着,又有几个满脸煞气的江湖壮汉,吆喝道“小二,上两壶白酒。”为首的大胡子男嗓门尤其粗重。

    二十见过寸奔瞬间消失的本事,对习武之人十分敬畏,不敢仔细打量。

    她在大户人家见的,不是主子,就是奴仆。要说新鲜的人物,就是去匪窝遇上的鲁农等人了。比起名胜风景,客栈的各人各态,更让她觉得好奇。

    慕锦见到二十饭也不吃,直向下望。他问“吃不吃鱼”

    二十点头。

    他给她夹了一片鱼肉。正是肥美的鱼肚,鲜甜无骨。慕二公子丝毫不觉主子给奴才夹菜有何不妥。

    主子不觉不妥,便是妥当。寸奔和杨桃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耳不旁听。

    二十放下筷子,比划“谢谢二公子。”

    慕锦笑了,“学的挺快,以后你的嘴巴别开口了,就这么张牙舞爪,好玩。”

    二十收起手,低头吃饭,脸都要埋进碗里了。

    慕二公子不高兴了,说“我给你夹了菜,你是不是得礼尚往来”

    她立即点头,把一只烤得金黄澄亮的大鸡腿给他。

    他仍然不高兴,又把鸡腿放到她的碗,“我不爱吃鸡腿。”

    她也不知他究竟喜爱什么,只好回了他一片鱼肉。

    “勉强可行。”慕锦这么说,便是过关了。

    寸奔和杨桃一言不发,低头吃饭。桌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二十又向下望。

    门口有一名紫衫男子进来,“小二,要一壶好酒。”声音听着悦耳,眼睛四处乱瞟。

    二十想,眼睛这么溜,莫非是贼

    紫衫男子瞟完一楼,瞟二楼。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二十这才仔细看清他的样貌。

    长相不差,不过眼神露骨,尤显虚浮之气。脸上堆起的养颜粉,铺得比掩日楼姑娘的还厚,红唇如烈焰。乍看像是唱大戏的,但不如唱大戏的浓艳。

    庸脂俗粉大约也是适合用在这男子身上的。

    有了油头粉面的男子做比较,二十才明白,二公子和寸奔的朴素,亦是明晃晃动人。

    连国色天香的十一都艳羡二公子的美貌。

    二十猜不透二公子与自己十指相扣的心思,却觉曾经的噩梦真是自作多情。

    二公子在天上,她在地上继续挖洞的泥土里。贵为皇子,他向她这卑微的奴仆投来一眼,就是恩赐了。

    “看什么”慕锦顺着二十的眼光向下。

    她摇头,继续吃饭。

    刚才她观察楼下客人,眼珠子转得顺溜。慕锦看着舒心,没有打扰她。

    爱看就看去,楼下那群男的女的,哪个能比得上他的美貌。

    庸俗男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楼上。

    那一桌比武林门派江湖莽汉更招眼,是紫杉男见过最出众的一行人。

    慕锦和寸奔,眉目清隽,杨桃也是美女。二十夹杂其中,稍有逊色。

    他将二十仔细打量。她不说话,用手与另外一位俊俏男子比划。

    庸俗男兴味地勾了勾艳唇,难道这名女子或聋,或哑

    身段无骨,纤瘦可怜。这般柔弱娇态,若是到了榻上,可以极大地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只是如此念想,庸俗男窜起一股邪火,左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不停地画圈揉搓。他瞥向杨桃,再看二十。

    山珍海味是盘菜,白净豆腐同样可以引人垂涎。今晚先将那名又聋又哑的女子当成目标。

    口不能言,岂不是连“救命”也喊不出来。光是想象二十无助地被他压制的样子,庸俗男心痒难耐。

    他将酒一饮而尽,独自勾起一抹亵笑。

    吃了晚饭,歇息片刻。

    客栈掌柜让人抬了几个大桶过来。

    岭洲以仙雾闻名。许多人不明所以,为修仙而来。

    客栈掌柜见的客人太多了。有些现下清贫,日后富贵。有些出身显赫,家道中落。总而言之,谁也不得罪,谁都要伺候。富的穷的,贵的贱的,一一招呼。富有富的款待,穷的贱的,睡低廉的柴房也可。

    慕锦住的是上等客房,客栈掌柜连沐浴大桶都安排妥当。

    客栈人来人往,慕锦终究不放心。于是四人轮流沐浴。

    二十是最后一个。

    她脱衣,浸入水中,舒服地叹了一声气。

    二十沐浴,本该是杨桃在院中守候。

    慕二公子吃饱了,闲得没事干,坐在院中的长椅,轻摇玉扇,赏花赏景,赏那不见明月和星辰的夜空。

    杨桃识趣,退回了房间。

    寸奔在房间没有出来。

    岭洲的夜幕不及京城那般清亮,万物朦朦胧胧。

    慕锦耳边听到了二十房中轻轻流淌的水声。水珠应是从白皙的香肩而下

    浮想联翩之时,有扫兴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眼色骤变。

    房间休息的寸奔倏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杨桃武力不及慕锦和寸奔,没有听到。

    慕锦仔细聆听来者动静。那人擅长轻功,速度奇快。自东而来,落在了屋瓦。

    慕锦敛起气息,寒眸扫去。

    房瓦上,有一夜行的黑衣蒙面男子。他没有察觉树下暗影有人,疾速向前,走的是慕锦这座院落。

    此人正是庸俗男。他跟客栈小二打听过,那一桌出众的客人就住此院,今晚,更有女子沐浴。

    想象远不如偷窥来得兴奋。庸俗男停驻在二十的房瓦上。伏趴,想去掀瓦。

    慕锦杀气四现,唤道“寸奔。”

    寸奔没有应声,蒙上面,跃出房间,飞到了房顶。

    庸俗男自认轻功了得,能捕捉到他的动静,可见对方是高手。

    逃为上策。庸俗男脚步轻巧,一跃而下,向东飞奔。

    寸奔追过去。

    庸俗男十分熟悉岭洲地形,窜出客栈,连跳几座高楼,直奔城东。城东雾气更深,幢幢小楼藏在浓雾里。他想借此甩掉寸奔。

    然而,寸奔紧追不放。

    庸俗男的轻功虽然不错,到底输寸奔一截。即将飞过小巷的时候,被寸奔一脚踢下。庸俗男摔在泥地,发出一声痛呼。喘了喘气,他盯着前方的寸奔。

    雾夜下,蒙面的寸奔寒栗而残酷。

    庸俗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他也蒙了脸,露出高阔额头和细长浓眉。但眼神是犹疑的。

    他又要逃。

    寸奔再飞踢。

    庸俗男重重地撞在巷墙上,这次的痛呼比刚才更大,喘得也更加厉害。他为逃生,主练轻功,内力不足,挨了两下,已伤及脏腑,喘得险些背气。他求饶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寸奔的脚步微微动了一下。

    就这么一瞬的时间,男子趁机从袖中射发暗器。

    寸奔轻松地闪过。

    男子大惊失色,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唯有跪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侠,小的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寸奔一句话都没有说。

    庸俗男喊道“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个聋哑姑娘房上的瓦片,我没来得及掀,你就出现了”

    寸奔如鬼魅,停在庸俗男跟前。

    庸俗男只见一道银光如星月。之后,他瞪大了眼。弥留的念头是,他一个行走多年的采花大盗,竟然不知眼前这位姓谁名谁,师承何处。

    他死不瞑目。

    寸奔来回不足半刻钟。

    回到慕锦的身边时,他已经收敛杀气,撕下蒙面黑布,“二公子。”

    “杀了”慕锦轻描淡写地问。

    “是。”

    “回房吧。”

    寸奔退了回去。

    一无所知的二十,在热水中卸下了满身的疲惫。她伸伸懒腰,再度舒叹。跟着二公子的好处就是,不必风餐露宿。

    木桶溅出了水花。

    水声拨动慕锦的耳朵。这女人是不是洗得太久了点笨死了,没有一点警惕性,要不是他在,身子就被其他男子看去了。

    许是夜色朦胧,淌起的水声,勾动了慕锦的某些心思。

    上回,二十在他房中沐浴,他背过身,懒得去看。现在觉得可惜了,那时就该仔细欣赏的。

    心中这么想,慕锦的脚步站在二十的门前,移不走了。他望着客房的一层薄薄窗纸,不自觉地把玩长扇。

    寸奔连人都杀了,这女人还没洗完。

    淹死了不对,她水性佳,淹不死。

    水太烫,热晕了极有可能。极大的有可能。

    是要仔细看看,免得晕在里面。奴才也是人,人命关天的。

    慕锦用扇尖在薄薄的窗纸上钻了一个小洞。房里沐浴的是他的女人,他早看遍了,她的身段又不稀罕,比她美的多的是。

    他覆眼在小洞,所见即木桶。

    不过,桶中无人。

    二十披上了衣服,将帕巾捂住湿发。

    房里热气弥漫。她拉开门,准备透透气。抬眼却见,慕二公子贴紧墙边,透过窗纸向里看。

    开门声响,他转过头。

    两两相望。

    双双无言。

    好半晌,慕锦说“哦,原来你没死啊。洗这么久,真担心你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利索地展开长扇,镇定自若地回房去了。

    二十的表情山崩地裂,擀面杖也擀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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