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笑容尴尬, “这个,煜儿平日里很内敛稳重,现在这般, 定是太喜欢令爱了。”
宁大学士盯着他, 不说话。
“宁大人你瞧这天, 晴空万里,俗话说莫负春光,小辈有小辈的乐子,我们也打猎去,可好”
姜淮打交道最多的还是武夫, 一个个直来直去, 没将他说话的本事锻炼出来,在宁大学士这样嘴皮子利索的文官面前也卖弄不了什么,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
宁大学士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兴许令郎是脸红了, 只是隔了这么远, 瞧不见吧。”
姜淮听出点讽意来, 却清朗一笑,“宁大人说得是”
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宁大学士唇角一动, 没再说别的, 这事算是翻篇了。
可姜淮也不好再提定亲。
姜煜与宁姒逐渐深入密林。
一只梅花鹿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 随即转身便跑。
姜煜抬起弓, 却被宁姒按住, “阿煜哥哥, 我们歇一歇。嗯就跟着这只鹿走吧。”
“好。”姜煜点头,遂拉了缰绳,朝着梅花鹿逃跑方向而去。
宁姒提醒他,“阿煜哥哥,你记着路啊,我就不记了。”
姜煜笑,“懒妹妹。”
“我是记不住嘛。”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直直射来,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响。
来得太快,宁姒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姜煜倾身压在马背上。
他压得用力,两个人紧紧贴在马背上,羽箭从姜煜背上险险擦过,最后狠狠钉进梅花鹿的脖颈。
那鹿连叫也未叫出声,便颓然倒下。
此时宁姒鼻端全是姜煜身上的气息,她懵然地睁大了眼,“阿煜哥哥,你没事吧”
不待他回答,便伸手在他背上摸索。
“没事。”姜煜起身,将宁姒也拉起来。
“方才怎么回事啊”宁姒惊魂未定地喘气。
目光从羽箭来处,移到姜煜面上,只见他惯常带了三分笑意的脸,全然失了笑容,只剩冰冷一片。
长眉微蹙,棕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来人。
来的是谢华与嘉明郡主。
谢华一袭白衣,嘉明身着红裙,一白一红在林子中格外显眼。
谢华下了马,显然是为了捡猎物。
“对不住,我只注意着那头鹿了,险些伤了你们。”谢华笑着道歉,语气却十分轻松,仿佛方才的惊险一刹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嘉明皱了皱眉,没说话。
谢华见姜煜冷着脸不说话,又道,“表弟,这回是我不小心,下次请你喝酒,我和二弟约好了要比一比谁猎得多,就此别过。”
“不急。”姜煜轻轻勾唇,慢条斯理地从马腹上绑着的箭筒里取出三支羽箭,搭在弓上。
“叮叮叮”三声,三支箭重重扎进谢华脚下的土地,一支比一支更接近他的脚背。
谢华惊慌后退,才险险避过。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被逼得狼狈失措。
“你”
“表哥,方才是我不小心,改天请你吃饭。”姜煜笑容冷嘲,将弓收起,“驾”
随后策马离去,没有再分给谢华一个眼神。
谢华瞧着姜煜的背影,骂道,“睚眦必报,忒没风度”
嘉明瞧到现在,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要是他,也会给你三箭,免得你不长记性,下次真伤着了人,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打发的。”
“嘉明,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妻”
“那又如何以前见你人模狗样的,以为能有姜煜一半好,如今看来,是我奢望了。”
谢华气得脸色涨红,“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喜欢又怎么样”嘉明骑马走了几步,转过头来看谢华,居高临下地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你连姜煜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谢华咬紧了牙关,恨恨地盯着她。
“姜煜能将宁姒牢牢护住,你呢,就因为我打发了你的通房,晚上便弄疼我,末了还不承认是借机报复。谢华,你假惺惺道歉的模样真叫人恶心。”
“别再惹我,哪天我实在不高兴了,养他七八个面首,让你面子里子都没有”嘉明冷哼一声,拍马离开。
徒留谢华立在原地,气怒嫉恨在心中茁壮生长。
姜煜拥着宁姒走远了些。
“阿煜哥哥,你这是和你表哥撕破脸皮了”
“忍他太久,这次不想忍了。”姜煜语气淡淡,随即笑着摸了摸宁姒的脑袋,“方才吓着了”
宁姒诚实点头,“我吓懵了,方才那一瞬,我能感觉到危险逼近,但是一点儿反应也做不出来。”
“还好阿煜哥哥在。”宁姒轻轻揪住姜煜的袖口,侧过头来,嘟着嘴在姜煜面上亲了一口,随后自己倒先害羞了,埋着脸蜷进姜煜怀里。
“阿煜哥哥也吓坏了。”姜煜紧紧拥住她。
哪怕成功避过谢华的箭,仍有后怕袭来,叫他忍不住想,如果反应不及,后果会怎样。
姜煜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会儿,宁姒犹豫着问,“阿煜哥哥,嘉明方才一直看着你,她是不是心里还有你啊”
“嗯姒儿妹妹怎么知道郡主一直看我”
宁姒撇嘴,“两只眼睛看见的啊”
“姒儿妹妹为什么不看阿煜哥哥,反而去看郡主是阿煜哥哥没她好看”
宁姒懵,“当然不是啊,阿煜哥哥才是最好看的”
姜煜勾唇笑,“好了,我们再往前走就到河边了。”
宁姒凝神看去,“那里好像有人”随即转头问姜煜,“我还这样坐在你前面”
姜煜哼笑一声,“不然,你下地走”
“不要。”
“那就乖乖坐好。”
宁姒浑然忘了,姜煜根本没有回答关于嘉明郡主的那个问题。
宁澈和谢林晚骑着马儿并行,慢悠悠地沿着河边走。
宁澈将要出征,二人分离在即,便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
因而宁澈不等宁大学士与人寒暄完毕,便拍马而去,寻了谢林晚。
单纯少年一般,黏人得紧。
两人在河边与沈烟萝不期而遇,还未说出口的情话便硬生生往肚里咽。
沈烟萝看上去很狼狈,坐在地上,裙角脏污,连马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二姑娘,这是怎么了”谢林晚垂眼瞧着沈烟萝,笑容是恰到好处的生疏有礼。
沈烟萝瞧了一眼谢林晚,目光落到宁澈面上,“从马上摔下来,把腿也伤了,叫二位见笑了。”
宁澈皱了皱眉,“我们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沈姑娘,我们这就去叫人帮你。”
“宁公子”沈烟萝出声阻拦,“既然你们人已经在这里,为何不顺手相帮”
“哦对,险些忘了。”宁澈正要下马,却又顿住,小心翼翼看了眼谢林晚。
谢林晚仍旧噙着浅淡微笑,“宁哥哥,帮一帮沈二姑娘吧,这里人少,很难碰上别人了。”
宁澈仿佛得到了许可一般,顿时放下心来。
沈烟萝瞧在眼里,只觉得谢林晚面上的笑容正炫耀着她的胜利。
宁澈下了马,伸手扯住沈烟萝的袖口,连手也不碰,沈烟萝无法借力,根本站不起来。
察觉到她的窘迫,宁澈这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着站起来。
沈烟萝摇晃着身子,扶住宁澈的胳膊,“宁公子,我站不起来”
这是要抱才行了。
宁澈瞧了眼沈烟萝受伤的腿,想要回头去看谢林晚,又生生忍住。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哪怕是女子,事急从权,短暂的肢体接触算不了什么。偏偏这人是沈烟萝,差点和他定亲的姑娘。
宁澈只觉得进退两难。
沈烟萝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分明冰冰凉凉,他却觉得那一小块皮肤在发烫,而谢林晚落在他背后的目光也叫他不安,想转头去瞧她,又怕给这场面多添了一分尴尬。
“得罪了。”宁澈吸了一口气,正要将沈烟萝抱上马,却听得得马蹄由远及近。
那是谢府的家丁,一路匆忙赶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大小姐,请赶快回府夫人,夫人她”
话未说完,憋不住换了口气。
谢林晚捏着缰绳的手在颤抖,“母亲怎么了”
家丁急道,“快回府吧夫人不好了”
谢林晚眼前发黑,“她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她还叫我”好好玩耍
话说到一半,纤细的人影从马背上跌下来。
宁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接住她,对谢家小厮道,“我们这就去,你带好路”
宁澈将晕过去的谢林晚放在马背上,随即上马坐于她身后。
等坐稳了,将谢林晚好生抱在怀里,这时想起来沈烟萝,转头道歉,“对不住了,我们急着赶回去,路上遇见人,会帮你喊来。”
说完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沈烟萝跌坐在地,目送他们离开,只觉得春日的风,怎么这么冷。
宁澈他有没有想过,要是喊不来人,她又行动不便,可会遇见危险
他或许想到了,但是他眼里最要紧的人不是她而已。
这一刻,沈烟萝对宁澈的爱慕,仿佛被水浇熄了的柴火,滋滋地冒着不甘的烟。
日头西落,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沈烟萝瞬间绷紧了身子。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吾卫的甲衣,在斜阳下显得耀眼夺目。
走近了,来人眉目英挺,垂首问沈烟萝,“姑娘,在下杨郸,任金吾卫千户,姑娘可需要帮忙”
沈烟萝一听,便知这人是宣远侯嫡长子,父亲曾中意他,想要安排她和杨郸相看,只是自己那段时间心灰意冷,想也没想便推拒了。
沈烟萝怔怔地看着他,鼻腔一酸,“我需要。”
宁姒影影绰绰地瞧见有人靠近,没走多远便迎面碰上载着沈烟萝的杨郸。
杨郸识得姜煜,冲他点了点头,“姜公子。”没有多话便离开了。
宁姒往后望了一眼,“那人是杨邵的哥哥杨郸穿了甲衣,我险些认不出来。”
“他负责巡视猎场。”姜煜将宁姒的头转正了,“别瞧了,没什么好瞧的。”
宁姒又想去瞧,姜煜干脆将她脑袋也抱住了。
“我想看看马上那个女子嘛,我瞧着像沈姑娘。”
姜煜松手,“你看吧。”
宁姒再看,哪里还有人影气得捶了姜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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