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宝早就想到娘子开的那家店里看看了, 可惜一直不得闲, 今日总算提早将该背的背完,于是趁娘子去花店的功夫,立刻让人备了车去西街。
路上阿下一直同他叮嘱, “少爷,少奶奶说暂时不想让人知晓那家店和傅家的关系, 您待会儿去了那儿,可不要说漏嘴啊”
“知道了知道了。”傅家宝不胜其烦地摆摆手,心头却隐约有点不舒坦, 娘子自己开的店,作甚不能让人知道她娘子本事大,自个儿会做胭脂还会开铺子做生意, 说出去谁不赞一句
傅家宝想不明白。
他早就听下人说过那铺子不大,但摆设得别致,因此虽对娘子要保密一事感到不解, 但心中的期待还是压过了这点不虞。
车子刚刚拐过弯, 到达露华轩附近时, 傅家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妇人尖利的嗓音, 他探头往外看,就见挂着“露华轩”招牌的小店外围了一圈人。
傅家宝眼睛一亮,哇,生意这般好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瞪大眼睛瞧了瞧, 怎么有个貌丑无盐的妇人站在门口撒泼这是欺负他娘子的店没有男人撑腰吗
傅家宝眉头一竖,十分不悦,正要从车里钻出去,就听见那妇人一同噼里啪啦的指责后,叫出来八个跟她一样的丑八怪
人生得丑也就罢了,居然还往他娘子的店里泼脏水简直是禽兽不如
眼见局面越来越乱,傅家宝立刻叫人找来铜锣用力一敲,站在马车上阻止他们。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唬住那群混在其中不知是要“伸张公道”还是浑水摸鱼的人了。果然,听见他说拿十两银子出来,那群人眼睛都绿了。
虽说在阿下的提醒下,傅家宝终于想起来自个儿没有十两银子,不过没关系,反正这群人又不知道,先将他们唬住,等会儿再好好收拾
傅家宝一抬肩膀撞开身边不懂眼色的阿下,高声道“露华轩的胭脂我家娘子用了一个多月,现在美得跟天仙儿似的,怎的就你们出了事该不会是往脸上糊了层东西来骗钱的吧”
傅家宝这话一出,那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的妇人目光闪烁了片刻,立刻拉着身边同样满脸面疱的姑娘道“啊呸你们这群人,全都是吸我们老百姓血的奸商,若不是整张脸都被这家黑心店给毁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何苦抛头露面叫人在这里看笑话”
傅家宝冷哼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那妇人立刻道“今日我说得若有半句虚言,叫我这辈子不得善终大家伙儿想想,城里差不多的那样的胭脂,哪家铺子不是卖个几十文怎的偏生他家那般便宜这里头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阿红气红了脸,怒道“你这妇人怎能颠倒黑白胡乱攀咬,也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
那妇人马上嚎道“你们瞧瞧,这黑心店家毁了我的脸还不够,还要诅咒我”
她身边的姑娘们都捂着脸哭泣起来,这群姑娘个个生得高挑苗条,此刻低着头、又拿袖子遮住脸哭泣,围观众人不由露出几分怜惜来,对这卖毒胭脂害了姑娘一辈子的黑心店愈发嫌恶。
人群中便有人喊道“傅少爷,你们傅家是城里首富,可不能为富不仁,做出和这黑心店沆瀣一气的事儿”
有了一人带动,其余人纷纷举起手支持,嘴里说的无一不是把这店主告到衙门去。
傅家宝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这店里的胭脂不是真的有问题,他只知道,这是他娘子的店,他今天决不能让人毁了他娘子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的店铺
他掏了掏耳朵,又猛地重重敲了下铜锣,咚的一声巨响把众人的话音又压了下去。
傅家宝站在马车上,高声说道“你们说得好,我傅家宝身为首富之子,理应做出表率,将那些残害无辜百姓的奸商绳之以法,但我也绝不容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砸毁一家无辜的店铺。”
“傅少爷的意思是,想要帮露华轩”人群中有人喊道。
傅家宝也不管那说话之人是谁,他一摆手,阿下立刻恭敬地呈上来一只陶罐。
他指着陶罐对那妇人道“这是我傅家的藏宝库里头取出来的,只要这小小一罐,就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你可要上前一试”
听到那普普通通的罐子有如此神效,周围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阿红眼珠子一转,立刻冲那妇人喊道“反正你的脸也成了这副模样,试上一试又何妨”
然而那妇人却言辞闪烁,不肯上前,而她身边那几个因为容貌被毁的姑娘也并未动作。
这一幕令周围人感到疑惑,按理说,女子的容貌及其重要,这妇人口称因毁了容而遭夫家休弃,甚至寻死觅活,对容貌应该极端在意,可是现在傅家宝拿出能治好她的东西,她不但不上前,面上连半分欣喜也无,难道她方才说得是假的,她并不在意容貌
这可怎么可能
这妇人也发现了周围人态度的变化,立刻说道“我问了那么多大夫,人人都说没得治,你这罐子里装的什么谁也不知,我怎么知道它能治好我的脸,万一用了以后我”说着又嚎了起来,“苍天呐,是这黑心店害了我,如今连傅家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也要帮着这黑心店,今后可叫我怎么”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傅家宝从马车上跳下来,打开那陶罐就往她脸上一泼,那装在罐子里的水顿时泼了妇人满脸。
水珠从她脸上下雨似的淌下来,众人震惊地发现,那妇人的面疱,竟然有几个掉了下来。
傅家宝原本也是一试,见状目光大亮,让阿下抬来一盆水,抓起瓢子就往那妇人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女子脸上泼。
露华轩里的阿红和阿喜也猛地反应过来,抓起帕子便冲过去用力揉擦那妇人的脸,随着阿红的动作,那妇人脸上的黑斑和面疱都被洗了下来,露出一张丰腴白净的脸庞。
妇人见事情败露,连忙和她身边的姑娘想要逃,可先前她们闹出的那一番动静早就将街上行人都引了过来,此刻被那些人紧紧围在中间,哪里能挤得出去纵使那妇人力气大甩开阿红,也很快被行人抬手拦住。
他们原先还同情这妇人,心道她可怜,此时却是满腔怒火,觉得自己方才受到了愚弄。
而那几个“毁容”的姑娘更惨,被泼了几瓢水后,她们的妆脱落下来,竟叫人认出了身份。
“咦那不是小艳儿”
“还有那个,不是春花”
小艳儿和春花都是城里某个窑子的妓女,此时围在这里的男人就有不少去过那地方,此刻听人这么一说,又朝着另外几人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其他姑娘也生得眼熟得很,可不都是那窑子里的姑娘
傅家宝大喝一声,“好啊原来先前都是你们装的露华轩好好一家铺子,险些被你们给毁了这种禽兽不如之事你们竟然也做得出来来人啊,把她们抓去官府我要报官”
一听到报官,那妇人和几个妓女顿时慌了神,那妇人连忙朝着傅家宝跪下,口中哭喊道“大少爷,求您了,这可不是我们自愿,全是那月容庄的老板指使我们这么干的,我们全都是受他胁迫的”
月容庄的钱老板
众人露出震惊之色,阿红和阿喜惊讶过后却恍然大悟。
阿红道“难怪好端端的这些人要来找事,原来是月容庄搞的鬼,他强买我家配方不成,便使人诬陷,真的是好毒的心肠”若非今日少爷来了,这店只怕早就被这些是非不分的人给砸了。
傅家宝立刻道“大家帮帮忙,把这些人拿到官府去,咱们乐平县,绝不能有这样心肠歹毒的蠹虫”
众人纷纷响应。将那几个哭喊着的女人押着去了衙门,而见情势不妙,那躲藏在人群想要趁机砸店的汉子,全都悄悄闪出了人群,一名早就等在外边的大夫见状也缩了缩脖子,飞快溜走了。
趁着这个空档,傅家宝立刻大声给自家娘子的铺面宣传起来,“各位父老乡亲,露华轩的胭脂是我买过的价格最公道的,如今却因为又好又便宜遭到同行钱老板的嫉恨,若是就此放纵下去,那其他奸商也纷纷效仿钱老板的做法,将来只怕人人都没有好东西用了,为了日后还能买到价格公道的好东西,我请你们都为露华轩作证,对钱老板这种人绝不姑息”
听了这话,原本还觉得事不关己想要离开此地之人,顿时被激起了一腔愤懑,决定随同前往。
傅家宝也兴冲冲地想要跟着去,半道上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头戴幂篱的女子。
即便对方没摘下幂篱,傅家宝也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家娘子,他连忙将方才之事都叙说了一遍,趁机为自己邀功。说完便道“娘子咱们快去,把那姓钱的整死”
林善舞摇了摇头,道“让阿红跟着去就行,咱们上马车,先回去找公公商量。”那妇人和几个姑娘都是同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妓女本就遭人轻贱,光靠她们的供词,很难给钱老板定罪。
傅家宝一时没想到,但他向来听娘子的,闻言毫不犹豫地跟着上马车。
两人坐在车厢里往傅家行去时,林善舞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妇人的面疱是假的”
林善舞其实已在附近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个时代化妆技术粗糙,那妇人化得却很高明,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在她眼里,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易容了,见那些围观之人全都被蒙在鼓里,连阿红和阿喜也看不出来真假,林善舞本来打算出手,见到傅家宝出现才暂时观望,却没想到傅家宝竟然能看出来。
傅家宝听到娘子发问,不禁有些得意,说道“我原本也没那么快发现,但是我粗粗数了一下,瞧见那几个姑娘每人脸上的面疱居然都差不多是十六个,额头几个脸颊几个下巴几个,哪里有这么巧的”
林善舞“所以你就觉得是假的”
傅家宝有些得意地朝她歪了歪身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好意思告诉娘子,那就是就那几个妇人粗糙的妆容,也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傅家宝对自己的手艺那是相当自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宝这就是女装大佬的自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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