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被风吹得扑到傅家宝脸上的告示, 正是那书生命画师仿了贴出来寻人的。寻常人见了这画像, 并不会将之与林善舞联系到一处。一来这画师仿出来的,本就与原画作有所出入, 而原画作与真人又差了几分;二来, 这画上女子眉眼间含着肃杀冷意, 与平日里见人总留三分笑的林善舞差点太远。
可傅家宝不同, 林善舞给他最深的印象, 恰恰是头戴白色帷帽、手持擀面杖将数名贼匪击倒的样子, 若是将这画上女子手中的利剑换做擀面杖, 不正正好是他家娘子
且这女子眼露杀气的模样, 不正是娘子每次想打他时看他那眼神傅家宝就是认错了爹妈都不会认错这眼神。
娘子怎么会在这画上这画得可真丑,若不是他同娘子实在太熟, 还真认不出来。傅家宝往下一扫, 看见了寻找救命恩人的那行字。
这下他更确定了,除了他家娘子,谁能有这般见义勇为、义薄云天的热心肠
傅家宝不觉有些自豪,盯着那行字的眼神里说不出的蔑视,哼,花重金寻找也没用, 娘子已经选中了他
傅家宝这边正骄傲,傅老爷瞧见自家儿子捞了张告示就傻站那儿不动了, 不由走过去, 一看那告示, 愣了一下,抚须道“原来是这个啊。”
傅家宝听出他话里有话,好奇道“这告示怎么了”
傅老爷倒没有瞒着儿子的意思,说道“这是县令命人张贴出来的。说是京中一位贵人途径平州府时,被这女子所救,谁若是能帮这贵人找到救命恩人,那一辈子的富贵是跑不了了。”
贵人一辈子的富贵这两句话落到傅家宝耳力,那含义可就深了。能被县令尊称一声贵人的,那肯定是京里颇有权势的大官,而仅仅是帮忙找到恩人,就能坐拥一辈子的富贵,那这官的来头得有多大
电光火石之间,傅家宝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额上不觉沁出了几滴冷汗。
傅老爷一见儿子流汗了,还以为是考棚里太逼仄给闷的,赶忙拉着儿子到空旷地儿,二人刚刚走到自家马车前,就见另一辆挂着傅家灯笼的马车从街口缓缓行了过来。
考场开门放人时已经是黄昏了,父子俩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考场周围的行人也越发少了,此时那辆从行人稀少的街口处行来的马车也就格外引人注意。
快到近前时,傅家宝瞧见那车帘子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挑开,一张熟悉的清丽面容从里头探出来,在一旁写着“傅”字的灯笼映照下,越发显得温柔秀美。
“夫君。”她唤了一声,又侧过头去和傅老爷打招呼。
儿子从一个成天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变成如今这副知学上进的样子,都是多亏了这儿媳,傅老爷现如今见到林善舞就高兴,见儿媳想要下车,他连忙道“不必多礼,我和家宝这就回去了。”这上上下下的,万一不慎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林善舞闻言也就没有勉强,正想等着傅老爷上车她在退回车厢内,就见傅家宝迅速爬上车辕,一扭身子顶开旁边的车夫,同时伸手往林善舞身上推了推,说道“娘子你总算来了,我等你等了许久。”
林善舞
她清楚地看见傅老爷眼角抽了抽,而后还假装不在意道“家宝,你就和儿媳同乘一辆车回去吧”
傅家宝仿佛没有听到,还一直在推林善舞。她便顺势往车厢里一退,让傅家宝进来。
“娘子你是没亲眼瞧见,那考棚可真是又小又闷,我坐进去后腿都伸不直。”傅家宝一进来就开始抱怨,“不止小,还臭”
林善舞微微一愣,“臭”
傅家宝哼了一声,“可不是,每人一个小号舍,进去以后吃喝拉撒都在里头,幸好我提前问过明景,从昨晚起就不敢多喝水,好歹忍住了没在里头尿尿。”要不然一整天都跟那只尿壶坐在一块,在要在里头吃东西,光是想想就受不住。
他对林善舞道“娘子,下一场咱就不考了吧我今日考试时旁边那人隔一会儿就尿尿,隔一会儿就尿尿,那股骚味儿都传到我这儿来了,可把我给熏坏了到了午间他还在那里吃饭,得亏他吃得下去”也许是因为说了这话,傅家宝忽然并紧了腿,说道“娘子,快些回去,我有了急了”
林善舞无奈地摇头,冲外头喊道“劳烦赶快些,我们要尽早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往前奔去。
傅家宝这时却已经拉住了林善舞的手,“娘子,下一场不考了吧我不想再在考棚里待一天了。”
县试只要第一场能过,剩下几场不考也无妨碍,但若是连第一场都过不了,剩下的几场也没必要考了,因为第一场录取最为宽泛,但凡能赶上的,都会赶在正唱考试。
林善舞道“那将来考乡试还得在考场里呆三天呢,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一想到整整三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在同一间号舍里,还得在里头绞尽脑汁写卷子,傅家宝的脸色就白了白。但是迎着娘子的目光,傅家宝攥紧了拳头,竭力做出无所谓的模样,道“离乡试还远着呢等到时候再说。”至于只有考中秀才才能去考乡试这点,傅家宝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他看来,区区一个秀才,他还能考不上
在车夫卖力的鞭笞下,马车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傅家。
傅家宝扶着娘子从车上下来,一本正经地在下人跟前进了大门,等瞧见那些下人围过去迎接傅老爷后,立刻拔腿往茅厕跑,林善舞回头时,连傅家宝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二月的天本来就黑得快,等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时,家里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
傅老爷在外头时来不及问,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坐在身边,连饭也未用上一口,便立即道“今日考得如何那考题难不难”
傅家宝咕咚咕咚一连灌下三碗汤,才觉得喉咙口那股干渴渐渐平息了下去,听到老头子这么问,他微微昂起头,不屑道“区区县试,有什么可难的你们只管等放榜那日吧”
见傅家宝如此胸有成竹,傅老爷顿时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周围伺候的下人见状,也都以为大少爷这回真要平步青云了,纷纷感到与有荣焉。
只有林善舞知道,傅家宝一回到东院关上屋子,就开始对着她念叨。
“娘子娘子,你说我这回要是没被取中,那岂不是要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林善舞当时正对着镜子拆发髻,闻言便道“不会的,县试的题目并不难,第一场取中的人数又是最多的,你读了这么久,不至于考不上。”
傅家宝“可我今天在考场里见到了好几个三四十岁的考生,听说他们已经考了许多年了,却连县试都考不过,我不会也跟他们一样考到三四十岁还考不上吧”
林善舞安慰道“不会的,郝大人不是教过你答题套路吗按郝大人教的答,总不至于出错。”说罢又道“夫君先去沐浴吧,今晚早点歇息。”
傅家宝哦了一声,转身要往耳房走,可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对她道“娘子娘子,我听老师说不同的考官喜好的考卷不同,万一审卷子那考官不喜欢我写的字,不让我通过该怎么办”
林善舞微笑,“不会的,答卷的优劣肯定有衡量的尺度在,不会全凭考官喜好而为,只要你的卷子过得去,考官定不会故意为难你。夫君快去沐浴吧”
闻言,傅家宝松了口气,转身往耳房走去。
林善舞见他终于去了,也松了口气,结果一扭头,傅家宝又回来了。
傅家宝“娘子娘子,你说我要是”
砰的一声,擀面杖在梳妆台上用力敲了一下,吓得傅家宝眉头一抖。
林善舞冷冷道“不要再问我过没过,五日后自己去看榜,现在、立刻、去沐浴”
傅家宝
娘子好凶o╥﹏╥o
傅家宝终于肯乖乖洗澡去了,林善舞正点灯看账本,忽然听见丫鬟说少爷换下来的衣裳里有张画,她取过来看了一眼,可不就是那张寻她的告示
等傅家宝沐浴回来,见娘子拿着那张画端详,才想起这事儿来,不由好奇道“娘子,你什么时候救了个有钱有势的贵人”
“这都能被你认出来”林善舞指着画像。
傅家宝哼了哼,“你我夫妻同床共枕这么久,就算这画像再丑陋不堪我也能认出来。”
林善舞听见他说起“同床共枕”时的那股得意劲儿就想打他,这人对自己的睡相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
她问他怎么知道那人有钱有势傅家宝道“没钱也不能请画师画那么多画像贴遍整个平州府,还赏银百两啊”至于“有势”,傅家宝将傅老爷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她。
林善舞闻言微微沉吟,不知在想什么。傅家宝凑过去一些,问道“娘子,明明是你救了人,你为何不认呢”
林善舞想起那个书生看她的眼神,正色道“我只是救人,又不贪图名利,为何要认再者,你都说了这人有权有势,我只是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罢了,不想跟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有所牵扯。”
闻言,傅家宝忽然抱住她哽咽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科举,出人头地,绝不叫你过苦日子”娘子这么好,救人从不留下名姓,那个人却这般大张旗鼓地寻找,一定是贪图娘子的美色他一定要好好科考,叫娘子不必再躲躲藏藏
林善舞
夫君又脑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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