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裤腿粘上苍耳, 我知道你去过陷阱。”钱谨裕摸出一把苍耳, 棕黑色裹着刺衣的椭圆形苍耳安静地躺在手心里, 他嘴角浮现笑容,“忘了扔。”
夏青柠眉尾往上调, 噗呲笑了。
“顾宏伟怪可怜,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我们去劝劝葛队长, 让他打轻点。”钱谨裕合拢手, 手插进口袋里。
夏青柠走到他身畔, 和他并排走。她仔细回想谨裕帮衬葛宏伟说话, 似乎火上添油,如果刚刚谨裕没当着葛婶的面说那番话, 或许葛宏伟不会爆出他和曲书怡发生过关系。
她背后一阵一阵颤抖, 咬住唇畔极力忍着大笑。不会说话不见得是坏事, 至少在她看来挺好的。
两人悠闲地漫步, 前面有一堆人挤在院子门口,伸长脖子往里望,都是一些女人开口劝架。钱谨裕鹤立鸡群站在最后面,一览无余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夏青柠个子矮,她使劲往上蹦, 视线被一个个后背挡住。她无力的垂下头颅, 忽然腰被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瞬间她高出谨裕一个头,心神全部被院子里的场景吸引, 顾不上其他事。
“老夏,你快劝劝我家老葛,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葛婶子毫无形象痛哭,张开手臂想去护儿子,又怕丈夫失误打到自己。她见夏支书来了,赶紧向夏支书求救。
“老葛,冷静”夏支书手背在后面,弯着腰和葛队长讲道理,“如今是新社会,讲究依法治国,不能擅自用刑。你是基层干部,思想觉悟比普通人高,要做好榜样。”
夏支书摇头晃脑劝说葛队长,葛队长原本只是装样子给大伙儿看,等着村民们说事情不能全怪宏伟,曲书怡也要负责人,他装作无奈收手。可老夏一番话让他骑虎难下,老夏既暗指他是基层干部,要秉公执法,又指把犯事的儿子送到有关部门。
“葛叔,宏伟才跟青柠解除婚约,就算快马加鞭和曲书怡谈恋爱,也不可能发展到抱抱爱爱的地步,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您别打了,问清楚再打也不迟”夏二哥脸部的表情十分丰富,棍子落在葛宏伟的屁股上,他抖动双肩,倒吸一口气。
夏家父子四人齐上阵劝葛队长,村民们被四人带节奏,也跟着瞎起哄。葛队长一狠心,闭上眼睛使劲打。
葛宏伟嘴被咬破,惨白的脸上布满豆粒大的汗水。方才父亲架势大,打的不重,他能挺得住,如今父亲下狠手,他疼的喊不出声音。
葛宏伟白眼珠子往上翻,似乎下一刻要昏厥,夏支书义正言辞批评葛队长做的不对,释放出庞大的气场命令葛家直系亲属拽开葛队长“还不快去找大夫给宏伟瞧瞧。”
葛队长大口喘气,心像是被人用铁钩勾住,拼命地往外拽,疼死他了。
葛宏伟大脑嗡嗡响,汗水打湿睫毛,有好几个人影在眼前晃荡,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话。疼啊,疼得他牙齿上下打颤,每一根骨头似乎和肉分离。
一时间葛家院子非常乱,一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夏支书接手安排人把葛宏伟抬进屋里,大夫来了开了药,夏支书又安排人去煎药。他看到葛宏伟被换掉的衣服泡在水里,一刹那,水染上了红色。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十分担忧。留妻子在这里帮忙,让村民们都散了,他带着三个儿子回家。
如今村民们遗忘夏青柠的事,唏嘘不已讨论葛宏伟、曲书怡、文辉三人感情纠葛。
得知葛宏伟的状况,文辉一直魂不守舍。他和曲书怡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往只要曲书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他的心神被曲书怡吸引。如今再次面对曲书怡,他的眼神不停地闪躲。
之前冲动之下答应嫁给文辉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只想和文辉当超越友情的朋友,做一辈子灵魂伴侣,不会嫁给文辉。
曲书怡允许文辉躲自己两天,每次都用悲凉的眼神望着文辉。第三天,文辉再一次躲她,她轻笑了一声“那天的话不作数,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你,更不会纠缠你。即便我已经那样,但是我依旧想要嫁给爱情,我不会嫁给你,更不会嫁给葛宏伟。”
文辉顿了一下,十指向手心合拢,他紧紧地攥住拳头。
“不介意继续和我做朋友吧。”曲书怡故作豁达,笑的十分甜美。
“你再给我点时间。”文辉背对着她。这几天,他脑海里萦绕着钱谨裕说再难见才华卓越、三观正的文豪,又想到村民们说他不该插足曲书怡和葛宏伟的感情。
他需要时间,他要好好整理一下对曲书怡的感情,他能否克服自己的心里障碍娶曲书怡。他知道跨越不了心理障碍娶曲书怡,即便结婚了,他们的婚姻生活不会美满,他不想让曲书怡受委屈,所以他请求曲书怡给他点时间,等他克服心理障碍,他会给曲书怡一个交代。
“不用了,看着你整日愁眉不展,我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我替你做决定,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可以吗难道你也嫌弃我认为我不知羞”曲书怡苦闷道。
“你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克服”心理障碍。文辉没有说完,被曲书怡打断了。
“做夫妻多麻烦,再好的感情迟早有一天被柴米油盐磨没了。为了不让青春留有遗憾,我决定我们继续做最好的朋友。”曲书怡笑的很温柔,在文辉转身之际,她转身留给文辉背影,举起手迎风摇摆,潇洒地走了。
文辉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待背影消失,他懊恼地垂头,其实他喜欢曲书怡,但是娶曲书怡,他过不了心里的拿到坎。
村民们准备喝曲书怡和文辉的喜酒,曲书怡洒脱地告诉大家,她不结婚了。
村民们惊掉了下巴,葛婶子听闻这个消息,差点跑去手撕小贱蹄子。
葛婶子关上门跟丈夫抱怨“水性杨花的贱蹄子,她勾引完我儿子,又去勾引文辉,最后失了身,却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她谁也不嫁,她想嫁给谁啊附近几个大队的小伙子谁有我儿子俊俏。”
葛队长放下茶缸,手背在后面,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看了一眼妻子,眉头蹙在一起摇头,又长长叹气。
“最近两天我到隔壁几个大队走动,明明以前有意把闺女嫁给宏伟的人家纷纷改口,隐晦地说出他们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宏伟。”说到这里,葛婶子气的牙龈疼,恨死小贱蹄子,“我们家宏伟名声有损,老夏家青柠名声也有损,我看这样吧,把宏伟和青柠凑在一起得了。”
葛婶子见丈夫一直来回走动,死活不搭理自己,她气的走上前堵住丈夫“你说一句话。”
葛队长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的手放在头顶上来回挠“原本打算让宏伟接手大队里的事,可是不成器的玩意偏偏这时候弄出强女干的事。你也知道做领导,身上不能有一丁点污点,可是他唉,宏伟不行喽,老爹老娘让我提携侄子们,好歹侄子们也姓葛,我们老葛家一定要在大队里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成,要提拔也是提拔我儿子。”葛婶子心里恨死两个老不死的,背着她怂恿丈夫放弃宏伟,真能耐。她眼中闪现出一抹阴狠。
“当初老夏来退亲,我让你听我的,这婚不能退。宏伟在青柠最困难的时候坚持娶她,老夏会记住宏伟的好,对宏伟产生愧疚。我们只要稍微利用老夏的愧疚心,让老夏和我一起暗中替宏伟谋划,把他送到更高的位置。可你呢,你偏我听我的话,认为青柠没了清白,配不上宏伟,火急火燎退了宏伟和青柠的婚事。如果当初没有退婚,早早办了两人的婚事,宏伟也不会惹出大麻烦。”葛队长忍不住抱怨,“老夏记恨当初退婚,那天让我骑虎难下,逼我不得不狠狠打宏伟。如今你想让老夏帮宏伟谋划,不可能。”
“能怪我吗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肯定委屈自己让青柠过门,大不了等她过门后,我手把手调教她如何做守妇德的妇道人家。”葛婶子瘪瘪嘴,乜了丈夫一眼,“谁也不怪,怪青柠不知羞往破祠堂里跑。”
“行了,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提破祠堂的事。”葛队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提,等青柠进门,我供着她,可以了吧。”葛婶子嘟嘟囔囔打开门,先去看望儿子,轻声哄儿子几句,想了又想,决定拉着丈夫一起去夏家。
四个老光棍还在家里躺着呢,村民们心里发悚不敢轻易进山,再加上葛宏伟又出了事,葛队长哪有心思进山,所以第二次进山收集山货的时间又往后推延。这方便了钱谨裕,钱谨裕和夏青柠每日进山散心,观察四周没人,两人才采摘山货。
也不能老是在山里待着,会引起人怀疑他们到山里做不好的事。钱谨裕询问过老族长,老族长让他随便用房子里的木头,他根据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刨木头,做家具。
夏支书从女儿那里得知未来女婿忙着做家具,也没有事情让他处理,所以他带大儿子到后郢看谨裕做家具。别说,小伙子做的有模有样,他仔细一看,有一个地方看不懂,打磨好的木板用钉子钉住,谨裕好端端的为什么在打磨好的木板上凿这么多洞。
“真是怪了,我一辈子只见过在柜子的八个角凿洞,让六个面组合在一起,你凿多余的洞,有什么用吗”
“老早以前和妈到县里供销社,看到一户人家搬家,他们家的柜子可以自由装卸,不用费事搬上搬下,我想试一试。”他以前看过一本关于机关的书籍,结合原主的记忆,他想做出一个可以拆卸的家具。如今才一九七六年,离改革开放早着呢,在山里没事可做,于是他想研究鲁班技艺,他并不看重结果,只是追求探索鲁班技艺过程中的刺激感罢了。
钱谨裕让夏大哥帮忙搬一下木板,拿寸尺丈量木板的长度,用石灰计算复杂的公式。
夏家父子俩面面相觑,这小子画一个圆,在圆里画三角形,又在长方形里画好几个复杂的三角形,他们只认识30、26、,还有非常小的圆圈,搞不明白这小子干嘛。
“爸,大哥,我和谨裕在山里采摘的野山楂,谨裕又掏了一罐子野蜂蜜,我熬了山楂蜂蜜茶,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夏青柠端两个碗走出厨房。
夏支书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闺女诶,你似乎忘了还没嫁过来,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呢
夏青柠没瞧出父兄纠结的表情,将碗放到父兄的手里,她拿起石灰蹲在木板前画牡丹花“爸,谨裕说在柜子上雕花,等做好这个柜子,让谨裕给你和妈也做一个柜子,雕刻竹子吧,我知道你最喜欢竹子的气节。”
“行,到时候你画竹子,我负责雕刻。”钱谨裕重重地点头。
夏支书“”
他抠着碗底,僵硬地挤出笑容,眼前的一幕既欣慰,又心酸,举起碗咕噜喝山楂蜂蜜茶,他砸吧砸吧嘴嘴,还不错。
大队里的男人都会一门手艺活,而且他们靠近大山,基本上大部分男人都会木匠活。夏大哥似乎看出了门道,似乎又没看出门道,他不知不觉蹲到未来妹夫身边。一开始不好意思问,在一边看未来妹夫,渐渐地他胆子变大,问了一句,又问了一句听了妹夫的解释,他认为这么多年的木匠活白学了,决定帮妹夫打下手。
夏支书呵呵。
芬婶收拾好厨房,拎三斤山楂和抱半罐子蜂蜜走向夏支书,她把东西递给夏支书,冲夏支书笑了笑,她转身走到门槛上剥板栗。
夏支书上下掂一下山楂,摇头笑了一声“我回家了,别忘了饭点回家吃饭。”
“知道了爸,你去忙吧。”夏大哥头也不抬回答道。
孩子们都忙,夏支书不和他们计较,他拎着东西回家。走一路停一路和村民们说话,时不时显摆女婿给他的蜂蜜和山楂“谨裕还说给我和青柠妈做一个柜子。”
“谨裕虽然不会说好听的话,小伙子人品不错,实诚。”
“人呐,必须保持知足常乐的心态。我觉得青柠和谨裕挺配的,两人走在一起给我的感觉特别温馨,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是一种福气。”
“说的对。”以前村民们替青柠可惜,自从宏伟出了事,他们认为老天爷照顾青柠,让青柠遭受一点磨难,送给她一个会疼人的丈夫,知道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
“给闺女找对象,甭管他家庭状况如何,小伙子上进,家中的人和善,没有糟心的亲戚,我觉得闺女嫁对人了。”
夏支书脸上的笑容藏不住,这些人说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他一路笑一路,回到家里嘴都没合上。
“老夏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到屋里聊。”葛婶子站起来就往正屋走,还不忘拉上丈夫。
夏支书将东西递给儿媳妇,拽着妻子下巴指着老葛夫妻。
“来了一个多小时了,宏伟妈一直拉着我聊宏伟小时候护着青柠,挑一些成年烂谷子的事说,”夏母靠近丈夫,小声学宏伟妈说话语气,“我们家宏伟对你家青柠如何好,你家青柠最喜欢缠着宏伟叫哥哥。”
“老夏,你们两口子说什么呢”葛婶子找一个凳子坐下,伸头朝外喊。
“来了。”夏母拉着丈夫匆匆进屋,见老葛夫妻已经坐下来,他们也找凳子坐下。
“老夏,我记得你俩穿开裆裤已经认识了,认识四十多年了,感情不比亲兄弟差。青柠和宏伟认识的时间比你们早,他俩刚生下来就认识了,一块长大,我们做长辈的把他俩的感情看在眼里。”葛婶子陷入回忆,“夏天农忙,我们忙抢收,为了节省时间两个孩子放在木盆里一块洗澡,夜里天气不好,要把麦场的粮食收到粮仓里,我们把两个孩子放在一张床上睡,我记得有一次青柠睡醒没找到你,坐在床上哇哇大哭,宏伟抱着她,哄着她,咱俩进门看到这个场景,我当时说青柠给我当儿媳妇吧,你瞧宏伟这么丁点小,已经知道疼媳妇了。”
“过去的事让他过去吧,不提了。”夏母偏头看向别处,牵强地扯出微笑。
“不瞒你们,自从青柠和宏伟解除婚约,我做梦经常梦到两个孩子小时候,那是宏伟一副小大人模样,青柠长的雪白可爱,梦中的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在一起,正好。”葛婶子一脸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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