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秦三爷仍旧不在府上, 苏九年记得要去买东西, 准备好银子之后就准备要出门。在门口的时候,她遇上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俞满。
俞满见到她之后,面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叫人, 犹犹豫豫之后, 才说“三爷, 让我跟着你出去,买了什么东西的话,我帮你拎回来。”
“好, 我正有些犯愁若是东西买多了该怎么办, 你一起去的话刚刚好,只是要麻烦你跑一趟了。”苏九年露出一个笑来,眼睛弯弯的, 很是好看。
可是好看的人有很多, 俞满不大明白, 怎么三爷和她就那什么了,不过他也没问, 直接跟着苏九年的身后。
苏九年之前也跟着安嬷嬷的后面准备过给各家的回礼,准备东西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她先是买了一些戚家缺少的布匹、粮油和山参之类的补品,后面又专门给每个人买了单独的礼物。她给戚大嫂选了水粉、膏子和首饰,给虎子买了上学用的笔墨纸砚, 至于给戚大哥送什么倒是有些为难, 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的。
最后还是俞满建议说, 去药店买一些治跌打损伤和止血的药材。苏九年一想,戚大哥经常在山上打猎,说不准就会用到这些,便和俞满打听了城中最大的医馆就过去了。
哪知道不凑巧,医馆里来了贵人,家丁在医馆门前把守,不让任何人进去。外面多的是急着看病的人,难免抱怨几句。
扬州城有权有势的人家统共就那么几户,苏九年蹙眉想,也不知是谁家有这样的排场,就好奇向身边站着的大娘打听几句。
“还能有谁,不就是太守夫人吗他家孩子一直病着,看大夫看了好多回也不见好,大夫都不愿意上门。现在倒是好,直接过来将门口堵住,感情我们这些人就不是人,都要给他家的孩子让路。”大娘面上都是气愤,可畏惧权势后面的声音很小。
真要是有权有势,大夫哪里敢不去太守府,怕是大夫已经知道太守出了事情,此时躲避不及,又怎么肯亲自去招惹。不过太守夫人也是张扬,这个当口上还敢这样霸道行事,也不怕招惹祸事。
苏九年不大想在这里耗下去,同身旁的俞满说后刚准备换个地方,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抱着个孩子被人“请”出来。
妇人长相并不出众,说话也很是客气,甚至带了几分低声下气,“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只要能治好,多少钱我也愿意出。真的救救他,他才这么一点大年纪,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平时乖巧懂事得很,真的求求您救救他,我都给您磕头了。”
药童连忙拦住她,大夫也是一脸为难,“苏夫人,不是老朽见死不救,实在是这个病呐,救不了啊。”
他挥挥手就要往里面走,“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妇人身子一软,几欲瘫倒在地,猛然哭出来,“您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您了,您一定救救这个孩子。只要您肯救他,您要什么东西都成。”
大夫仍旧不理会,几步走到内堂,再也不肯见人。
妇人见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跌坐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孩子已经变得犯青的脸,这孩子怕是真的像大夫说得那样,快要不行了。
可妇人浑然不觉,用脸去贴着怀里孩子的脸,低声呜咽着“小宝,没事的,娘亲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那种母亲对孩子的担忧与关爱是真真切切的,人们对生命有种本能的敬畏与怜悯,看了也觉得难受,浑然不记得刚刚还骂过太守夫人横行霸道,都在感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生了这样的怪病。
俞满知道太守昧下银子导致扬州城瘟疫加重的事情,感叹一声这个孩子可怜之后,也生不出过多的情绪,低头问一旁的苏九年,“走吗”
苏九年站着没动,眼睛直直的盯着妇人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怕是再过一天,这个孩子就真的救不活了。”
俞满刚想说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话没说出口就明白她的意思,闷声开口,“你知道太守这次贪墨,害死多少人吗,三爷为了这件事情烦神不少,太守仍旧不肯吐出背后的人。”
苏九年心里觉得难受,她亲自参与了扬州城瘟疫的救治,眼睁睁看着不少人因为这场瘟疫丧失性命。她同样痛恨着太守因为贪念害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可是却没有办法将这种恨意波及到一个尚且不能说话的孩子身上。
她微微抿唇,“他才这么小,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可他也是享受利益的人,不是吗”俞满想,女子就是心软。他怕磨磨唧唧下去,她真的跑去治病救人,干脆就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催促着“我们快点走吧,就是三爷在这,也不会让你去救人的。”
苏九年想了想,还是没办法见死不救,咬唇说“我先去试试,将他治好了之后,再听三爷处置。”
“你”俞满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小姑娘已经跑出去了,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后,也跟着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太守夫人犹豫着问“你真的能治好他吗”
“我可以尽力试一试。”
小姑娘没有将话给说满,她弯下身子来似模似样地在小孩的身上看了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探向孩子的颈间,片刻之后才收回手,故作老成地说“能治好的,但是麻烦一点,我先进去给你抓一副药,回去之后十碗水熬煮成一碗,但是要注意每蒸发四分之一的时候,要晾凉后再煮。差不多到后半夜,孩子的手臂发青,你拿刀子在他的中指上划一道口子,等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时,他体内的毒素就除得差不多。”
她说着便转身去要药馆里,选了几味药交给太守夫人之后,就要离开。
太守夫人连忙问她,“敢问姑娘名讳,现住何处,若小儿的病真的能好,我一定亲自上门致谢。”
苏九年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现在住在柳府,若是孩子有其他问题,你可以来找我。道谢就不必了,我也没做什么。”
她这样说,太守夫人心中越发过意不去,打定主意若是孩子好了,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访。
因为这么一遭,苏九年和俞满回去便迟了一些。她的事情也多,归置好买来的东西之后,连忙去厨房做了几样菜放在锅中,用余热温着。
她这一天跑了不少地方,累得只想找一个地方坐着休息,什么也不用去做,什么也不用去理会。可她怕开了偷懒的例子,日后会找杂七杂八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练字,咬咬牙还是爬起来去书房看书练字,磨磨蹭蹭到深夜,才将生字练完。
秦三爷回来的时候,她才收拾好东西,连忙上前将他的披风接过放在旁边的木架上,见上面沾了许多污泥,问了一句,“三爷今日出城了吗”
“嗯,我听说这次决堤,是因为修造上游的堤坝用了细沙和石子,被人换成稻草,过去看了看。”秦江春多的就没有说,倒是想起来俞满说的话,顺势问了一句“听说你今日救了一个孩子”
“肯定是俞满说的。”苏九年就知道他会将事情说出来,倒是没觉得意外,小心地去看三爷,语气有几分不确定起来,“您会生气吗”
“是有些生气。”秦江春不去看她,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苏九年顿时就不敢说话了,拿着勺子给他盛了一碗煨好的南瓜粥。南瓜掺和着米粒和水一起被放在砂罐里,猩红的炭火舔着砂罐的底部,让南瓜的清甜和米的香气在沸腾的水中融为一体。
秦江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象征性地尝了尝,发现里面没有放饴糖之后,才继续吃着。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真的生气,苏九年心里就在权衡起利弊来,想来想起觉得救人的事情应当是给三爷带去不小的麻烦,不然他也不会这样。
她心里是有些难受,等秦三爷用过饭之后,垂着头道歉“今日是奴婢草率了,是奴婢的错,三爷你罚奴婢吧。”
“罚你有什么用”秦江春往后靠了靠,问“倘若你知道我会生气,你今天还会救这个孩子吗”
会救吗苏九年扪心自问,若是真的不救的话,她怕自己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当中。她低着头,不愿说些违心的话,最后还是小声而坚定地回着“会。”,,,,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