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既然你觉得它是对的, 就去做, 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就算是我也一样。”秦江春缓声说。

    苏九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是真的生气了,站着也不敢离开。她心里越发难受, 眼眶中有了湿意, 最后才小声说“您若是不喜欢的话, 奴婢以后便不出去,日后不会遇上同样的事情的,也不会去随意救人了。”

    秦江春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想了片刻又问“如果我说不喜欢你出门, 日后去了淮阳侯府,你便一辈子也不出门吗”

    “那三爷,您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苏九年反问回去。

    “如果呢。”

    苏九年看向他, 回答的极为认真, “那您这样说一定有这样的道理, 反正奴婢出府也没什么事情,在院子中等您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 你应当问我为什么,如果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你该想着怎么说服或者是怎么能偷偷出去。”秦江春耐心说着“就像是今天的事情,你知道救人是对的, 就不必非要征求我的同意。人这辈子做什么事情, 只求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旁人的想法只能做参考,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苏九年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抓住了重点,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有些怯意地看向男人“所以您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对么”

    秦江春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最后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一时转变不过想法来,也不再强求。

    转而在一棒子之后给了一个甜枣,他安慰着说“生气什么,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病成这样,你救他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就想起年幼时曾经养过的一只猫,那只猫极为聪慧,可有时候也傻得很。有次他因宫里有诏,急着出门,便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在院子里等他,它就当真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连地方都没有挪动过。

    小姑娘同这只猫有些相似,对他的话格外在乎。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讨他的欢喜,生怕他生出什么不满。若是像一般人那样谄媚也就算了,可她不是,她的顺从仿佛已经融入到血液当中,将她这个人都变成他的一种附属品。

    可这样却是不对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应当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之前他想着她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也就没有过多理会。现在他既然决定要将她留下来,自然希望她能成长为一个独立、有自己判断的人,她有这样的能力。他不需要她去独当一面,面对所有风雨,但是也不想将她养成了一朵攀附别人生长的菟丝花。

    他的小姑娘可以比任何人更加矜傲、从容地活着。

    而他有这个时间和耐心等着她的长大。

    秦江春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甚至有时候在府衙待个通宵,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下去一圈。苏九年知道他是在忙着堤坝修筑的事情,耽搁不得,也不去劝说,只是变着花样给他做一些进补的食物。

    一日他到天亮才回来,睡了大半日后,苏九年将他唤醒。

    苏九年见他仍旧迷糊着,没有回过神,连忙拧了一个冷的帕子递给他,“太守夫人过来了,奴婢原以为她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来找奴婢,但是她却是说来找您的。”

    秦江春顿了顿,拿帕子捂着脸醒了醒神。太守夫人同他没有什么交集,真要是说起来,他将她夫君送到牢中,难不成是过来替太守求情的

    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上倒是没有耽搁,他随后换了一套衣服同苏九年一起出去。

    太守夫人曾经是扬州城有名的才女,相貌仅能算得上是中等,可身上染着书卷的气息,单单地坐在那里饮茶,便自有一股气度,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见有人过来,端着茶盏朝着秦江春遥遥一敬,并未起身,笑着说“侯爷府上的茶很是甘美,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倒是想多来几趟尝尝。”

    秦江春为了避嫌,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稍有错愕“夫人这是何意”

    “我今日便准备带着孩子离开,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太守夫人放下茶盏,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苏义他自己做错了事情,什么后果都是应该的,我也不替他开脱什么。但是孩子总是无辜的,我不想要他留在这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

    秦江春没有说话,实际上按照大周的律法,太守所犯下的罪行会殃及家人。

    太守夫人拿出一个账本来,示意苏九年递过去,继续说着“苏家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有动,仅将我的嫁妆带走。他藏的那些东西我也都找到了,全都在地窖里放着。”

    秦江春结果账本翻了翻,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猛然将账本合上,面色铁青。

    太守夫人问了一声,“侯爷,你说我和孩子能平安离开扬州城吗”

    “这是自然。”秦江春坐正,身子微微前倾,“多谢苏夫人。”

    “侯爷唤我胡氏便可以,至于要谢的话,侯爷不如谢这位苏姑娘。”太守夫人转而看向一旁站着的苏九年,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感谢来,“多谢苏姑娘出手相救,小宝现在已经好了。他好了之后啊,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大人做的错事太多,现在报应到一个孩子头上。”

    苏九年当时救人的时候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得安慰两声,“孩子没事便好,若是换了个人路过,能救人也会救人的。”

    胡氏轻笑一声,她跟着苏义一路走到现在,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哪里不知道人性的薄凉来。她眼尾带着泪,“姑娘是个心善的,日后定是福泽深厚,盼着日后有机会的话,能再见到姑娘一面。”

    “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可以的。”苏九年用力点头。

    “那我就先行离开了。”胡氏看着秦江春说。

    秦江春立即叫来了俞满,让俞满带着一队护卫护送胡氏母子二人离开。

    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账簿,秦江春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沉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全身笼着一层低气压。

    苏九年不知道账簿上面写了什么,只当是贪污的金额过大,他才会这个样子。不过官场上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站着当作是陪他。

    “俞贵呢。”秦江春再开口时,声音就带着一点沙哑,透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苏九年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声音又放缓了几分,“俞贵早上的时候出去找木梁了。”

    扬州城中不少的房子被冲倒,重新建造的时候什么都缺,特别是屋顶上的木梁。不少人家就是没有木梁盖顶,房子建了差不多了,却迟迟不能入住。

    “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但怕是要等到晚上。”苏九年猜想他找俞贵要说事情,连忙补充了的一句,“不然奴婢现在就去找人,把俞贵叫回来。”

    “不必了。”秦江春撑着椅子的扶手往外面走,“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往黔陵去一趟,将明尧叫过来。”

    扬州城洪灾,同上游三城开闸泄洪不无关系。秦江春回到扬州城之后,便派秦明尧去了黔陵。

    怎么在这个当口上,突然要将秦明尧叫回来苏九年瞟了一眼放在小几上的账簿,心里一惊,难不成秦明尧同扬州城的贪墨扯上关系了

    她按下心头的疑惑,应了一声,等秦三爷离开之后,才细细想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只知道是大房这边派人去刺杀秦三爷,失败后又被人抓住了把柄,导致老夫人不管不顾地提出要分家的事情。她从前并未细想,觉得秦家大爷是想杀了秦三爷自己好夺过爵位,现在仔细想的话,哪里有这么简单。

    秦家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淮阳侯府还靠秦三爷撑着,这些年秦家大爷和秦明尧在仕途上走得顺当,未必不是沾了秦三爷的光的。且三爷同东宫交好,又得皇帝赏识,就这样将他杀害,上头的人能不怀疑,怀疑之后又怎么肯轻易将爵位给了大房

    怕是那时候三爷已经掌握了大房参与贪墨的证据,大房才被逼着下了狠手。那这一世的话,三爷已经找到证据,大房的人会不会又想着要杀人灭口

    苏九年的心陡然沉重起来,想要把这件事情同秦三爷说,又不知道要怎样开口。难不成要说她是重活一次的人,只怕别人会将她当成疯子一样抓起来。

    她这个时候反倒是有些看不清老夫人和秦三爷的做法,一个曾经上过战场将淮阳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当家主母,一个是步入仕途已经逐渐露出锋芒的侯爷,以他们的手段不可能察觉不到秦家大房有异样的心思,怎么就被逼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是他们已经有了打算

    苏九年想的东西比较多,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开口。

    三日后,秦三爷难得有一日空闲,留在书房里查阅典籍。苏九年也没多少事情要做,就留在一旁练字,顺便让秦三爷指点一番。不过她心里藏着事情,字没有多大的长进,反而有几分心浮气躁。

    秦江春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事情么,瞧着你不大对劲。”

    苏九年将纸张的一角撕下来一小块,然后将它一点点地掐碎,故作轻松地开口,“三爷怎么突然将大少爷叫回来,黔陵不是正忙着么。”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他并没有避着她,以小姑娘的细心来说,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什么事情。他用朱红的笔将他觉得不好的字都一一圈出来,说着“你今日的字不大好。”

    “奴婢想是今日胳膊没什么力气”苏九年看见纸上有许多红色的圈圈,脸顿时就红了,有些羞愧想要将自己写的字拿回来,伸手去拽了两下没有拽动,她看向男人,疑惑着他怎么不放手,“爷”

    “那明日可有力气”秦三爷顺着她的话,笑着问。

    “有。”苏九年忙点头,有几分难为情。

    秦江春也不为难她,就听出一句,“这件事情有些复杂,牵扯的人物众多,我自有一番考量,你不必担心,且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苏九年低着头将纸张折叠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跳跃在她一侧的脸上,她垂着眼帘,看不清楚神情,只抿唇说了一句“奴婢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很多奴婢不该问,只是心里头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份账簿,对您不利。”

    “我知道。”秦江春应了一声,面上仍旧是淡定从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苏九年知道秦三爷手里的这份证据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此番回京定是凶险万分。可她也知道,依照他的性子就算拼了命也会将这份证据带回去,为这一方百姓的“人灾”要一个结果。

    她没有太多的家国情怀,十几年都在方方正正的院子里打转,遇上唯一能真心对她好的秦三爷,她只盼着他平安。

    声音放得很轻,她咬唇说“三爷要让自己平安才是。”

    秦江春愣了愣,刚想要回答,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三叔”

    苏九年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便见到站在门口的秦明尧。

    秦明尧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因为一路赶着过来,身上的衣袍被吹得乱糟糟的,脸上也粘着不少灰尘,更显得一身匪气,光是站着在哪里便让人觉得害怕。

    苏九年坏心地想着,倘若他知道她同三爷有过欢好,该是怎么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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