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非是蓬莱的人”洛飞羽不淡定了,“好大的鸟胆遮遮掩掩不敢真面目示人, 必是在做坏事他还想抢我的罐子”
无花按住他蠢蠢欲动的爪子, 严肃道“这四人中有三人武功当世罕见, 单独拎出来打还没什么,他们若一齐上, 我们无法全身而退。”
他其实已从这几人的对话中猜到了他们在追杀的人是谁,但无花什么也没跟洛飞羽提, 只道“江湖恩怨, 闲事莫理。”
“”洛飞羽知他是对的, 可心肝儿就像被猫爪子挠似的, 安分不下来, “蓬莱门规严谨, 除了宫九没听说哪个弟子往来中原密切,这么凶残的人哪儿蹦出来的”
无花迟疑了一下,道“未必是蓬莱弟子。”
洛飞羽更觉古怪。
那黑衣人距离罐子还有六尺, 便不再向前了,指尖真气流转,透明的暗器激射而出,“啵”地一声将那罐子戳了个对穿。
若那罐子里藏着人, 这么一下, 足够在对方要害开个窟窿。但自罐子后飞出的暗器却依然透亮,未曾沾染血气。
透过罐身击穿的孔洞, 能直接看到其后的木门。
四人交换了眼神, 这才认定罐子中空, 不可能藏人,放过了它。
他们搜索无果,很快就挥着刀剑离去。
洛飞羽和无花又窝了一会儿,然后才从草丛里钻出。
无花似乎更在意木屋里面的情形,洛飞羽却是满脑子只有罐子。他耷拉着脑袋凑过去,撇嘴掀开瓦罐,有种到手的小鱼干先被别的喵舔了的不爽。
然而,在那罐子里的“东西”显露出来之后,洛飞羽举着盖子的爪子就僵住了。
瓦罐深大的圆肚底部,安静躺着个娃娃。
小东西脸色青白,不哭也不闹,更不知死活,小小一团缩在襁褓里,又软又可怜,脆弱得不像话。
因圆罐肚深,他躺在罐底,那贯穿罐子中部的孔洞才没暴露他,令他惊险死里逃生。
洛飞羽鬼使神差把他抱了起来。
木屋被那四人毁了大半,吃食和饮水都不能再下口,柴火也被浇了水,也就余些兽皮堪用。如此赶尽杀绝不给人留后路的手段,想是铁了心要将他们追杀的人置于死地。
无花不欲多管闲事,虽看出了些门道,也半点没有要插手的打算。
“这里是挖不到玄龙石了,我们去别处看看”他刚走出屋,就见洛飞羽笨拙举着个娃娃,同那小东西大眼瞪小眼。“吧。”
无花脚步一顿,怔住。
漏网之鱼
有点麻烦。
他眉头微锁,“这孩子罐子里的”
洛飞羽转过脑袋,冲他点了点头。
小娃娃面颊冰冷,不知已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多久,洛飞羽一时恻隐,就没忍住给小家伙糊了金创打了绷带。看在他长得还挺可爱的份上,洛飞羽还塞了他一截小鱼干。
小娃娃牙都没长,哪吃得了这个,但“大漠的祝福”这buff还是落在了他身上,跟那些加血的绿字一起补充着他的生命力。没一会儿他面色就红润起来,漆黑发亮的眼珠巴巴盯着洛飞羽直瞧。
无花觉得眼前画面有种说不上哪里微妙的感觉,他走过来,打量了那小鬼半晌,本想说“遗弃之子,非病即祸”,但到了嘴边,又诡异变成了“男的女的”
洛飞羽沉思片刻,拎着小家伙的两只jiojio,把他倒着提了起来。
褴褛的碎布顿时滑落,洛飞羽对着那两条光溜溜的小藕腿儿兴奋扬了扬下巴,眼睛发光答道“男孩儿”
无花“”你丫一看就没抱过孩子
颠倒的重力令小家伙茫然,他不舒服皱了皱鼻头,小脸揉成一团,“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洛飞羽吓了一跳,差点没把他扔出去。
无花无可奈何把小娃娃从他手上接过来,如临大敌般抱着哄了哄,小家伙泪眼汪汪,哭声止了一瞬。
洛飞羽大感惊奇“看不出你还会哄小孩”
无花淡漠道“小时候抱过小灵。”
洛飞羽于是了然。也对,无花六岁才来中原,他爹天枫十四郎一看就是满脑子比武殉道的那种钢铁直男,南宫灵小时候肯定是跟着他的。
只是这夸奖还没撑过几秒,那小东西就又一次嚎啕起来,反比之前哭得更撕心裂肺。
无花“”打脸来得太快,饶是无花大师定力过人,也不禁有点面红耳赤。
他顶着洛飞羽调侃的眼神,不着痕迹将话题扯开“他这么哭下去,那群人定会循声找过来。”
洛飞羽也清楚这哭声的不妥,略微头疼“可我们总要把他送回他亲人身边吧他这么小一只被藏在这,多半是被那四个黑衣人追杀的人带不走他,所以才将他藏在猎户的木屋前也不知他爹娘还活着没。”
无花默了少顷,才道“木屋土灶下面的灶灰有被新动过的痕迹。”
洛飞羽心中一动,“他受了伤,若无伤药在身边,想止血隐去踪迹,或许会抓炉灰来应急”
无花点了点头,“但不论炭灰、血迹还是脚印,在这里都太显眼,若不想被发现,他定会去不容易留下行迹的地方。”
洛飞羽心领神会“我们去溪边”
大雪山融化的雪水,在山的那一面汇成了溪流,蜿蜒清澈的流水漫过深黑的岩石,冲刷掉所有不够纯净的色彩,只余黑白分明。
青年的剑客面色苍白,身上本就残破的衣物被发黑的血迹浸透、凝上,每一番拼尽全力的动作,都会牵动他和伤口连在一起的衣衫,将痛处撕扯不休。
他的竹剑已崩了刃,他的真气已然油尽灯枯。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但唯一遗恨的,就是他留在木屋里的幼子。
胡不归受托来西域,好不容易还完了李寻欢的人情,只想就此回中原继续当个浪荡无定所的“疯子”。但妻子身怀六甲,临盆就在这几日,未免旅途辛苦,胡不归就推迟了几天,打算等孩子降生再出发。
熟料就是这多等的几天,意外接踵而至。
无花说得不错,他之所以要做一个“疯子”,正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头脑又太过聪明。
在江湖中,秘密往往才是催命的符咒。
胡不归前不久才和那中二病白天羽打了一场,两败俱伤,实力打了对折,就算陆续送了他相当不错的伤药,也不过恢复到七成。他喜得贵子,狂喜之中疏于防范,偷袭不期而至。
妻子不幸殒命,胡不归自己也伤重难治,他一路逃亡至此,含泪将所有剩下的“灵药”都喂给了幼子,将他藏在瓦罐中,以期那些药能吊住他的性命,支持到有人发现他。
可那孩子还那么小,冰天雪地里的饥寒,比起生死一瞬的快刀,也不知究竟哪一个离死亡更近。
身后掌风呼啸,胡不归神色一凝,拼尽最大的力气调动四肢,堪堪避过按向他后心的杀招。
他已是强弩之末,诚然避开了要害,也还是结实被这一掌击飞出去。
胡不归强自忍住,借这冲力猛地拔起身形,向前疾跃十数尺。
“莫让他跑了”那身量奇伟的巨人扛着矮子,语声发出时,竟分不出到底是他们俩谁说的话。
胡不归破口骂道“见不得人的孙子蒙着脸,也还是见不得人的孙子就算你找个九尺的巨人狐假虎威,也还是娘胎里就长不大的侏儒”
他这话一出,那矮子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弄死他妈卖批给老子弄死他”
胡不归冷不丁转过身来,提剑往斜里一刺,剑光若一泓秋水,“嗤”地穿入巨人肩脊,带出一蓬漂亮的血花。
他一击得手,踉跄退了几步,喘息少顷,哈哈狂笑“就你们这几副尊容还需面巾遮挡不用撒泡尿都能照出狗影来。”
那北方口音的人闷声不吭,指尖银光一闪。
“卟”,胡不归身体一震,一柄飞刀已没入他肩头同样的位置。
“”他垂首半晌,眼睛赤红。
胡不归自知生机已断,绝望愤慨之际,不禁悲从中来,刚刚狂笑过后,居然又放声大哭。
这些人早习惯了他这样子,只当他还是如传闻般疯疯癫癫。
这天下无双的剑客生命快要结束时,才难得露出苦涩而真实的温情。他心想,也许不等白家的人发现罐子里的孩子,他们父子就要在黄泉相会了。
可怜幼子平白受苦。
他狠狠给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仰天长嘶。
四人警惕围堵着他,谁也没上前动作。
胡不归的目光悠远投向雪山,心中一叹。
忽然,他视野尽头冒出一颗金灿灿的脑袋,火一样的红纱与圣洁的白袍随风鼓动,宛若雪山之巅神女降世。
“神女”的胳肢窝里,夹着一团他无比眼熟的“东西”。
卧槽
那那那不是他儿砸吗
胡不归的嘶鸣猛地拐了个调,仿佛被什么东西噎在喉管里,变成一连串吱儿哇的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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