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
小皇帝又惊又喜。
宫九闻言,也只是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他一眼。如白玉雕刻般的俊美的脸上, 是宫九惯有的冷酷表情。他衣衫雪白, 上面连一条皱痕都没有, 漆黑的发在月下仿佛镀着一层水银般的辉光。
他这样平淡的反应,就好像他只是寻常路过, 寻常出手而已。
却也足以让小皇帝感动。
白日宫九探望后早就回去了,只不过他素来性子闷冷、独来独往, 又是绝世路痴以至于他在宫城里绕了好几个时辰, 都没找到出宫的门。
宫九自己倒是早对此习以为常, 他确实是偶然察觉这里有真气流转才移步过来的。一看到洛飞羽手起刀落, 他条件反射就冲了上来。
每次入宫时, 他的剑都隐秘藏在腰带里, 多年都未被发现过。如今却以这种方式暴露,宫九的脸色其实有点难看。
但他无疑来的很是时候。
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连洛飞羽都没料到怎会横空冒出个他来。
宫九挡住了洛飞羽的刀, 根本不做停顿,他一言不发,眼神在刹那间锐利如刀锋,剑若水银泻地向洛飞羽席卷过来。
洛飞羽心中微沉, 连忙架起双刀小心应对。
虽然宫九看上去傻傻的, 还喜欢自虐,爱把自己埋在土里或者海中, 一呆就是三四天不出来, 但他确确实实是个同时拥有绝世的武功和绝顶的聪明的人。
洛飞羽纵看过原著, 也依然没办法摸透他的心思。
他曾在洞天福地岛上强喂少年宫九糖葫芦,喂到对方神志模糊,瞧上去似乎是他占了上风可只有一点,洛飞羽毕生都忘不了。便是宫九的剑。
他当初把宫九从花圃里挖出来的时候,只差一点点,就当场死在这柄剑下。
宫九用一颗狐狸般狡猾的心和骆驼般可怕的忍耐力,将最狠辣的野心包裹得滴水不漏。他大智若愚,洞悉人心世情,又剑术绝顶;若西门吹雪可称“剑神”,叶孤城是“剑仙”,那宫九便是当之无愧的“剑邪”。
他的剑绝不容小觑。
刺客和剑客在某些方面是极其相似的,都讲究一击必杀,洛飞羽身为明教,近战本是他的强项。可眼下,在他最拿手的距离里,他碰上宫九居然有些施展不开。
洛飞羽感到有点棘手。
他想不通宫九怎么会救小皇帝,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先入为主认为,宫九表面上呆傻、冷硬,心里应是和原著一样,想要篡谋天下,将小皇帝取而代之的。
所以他才不希望小皇帝和他走太近。
但人间毕竟不是小说空文,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未必一成不变。宫九也是一样。
在洛飞羽所不知道的地方,在先帝还活着的遥远的旧时光里,宫九曾靠着小太子的“钧”之名,捡回过一条命。
太平王世子坚信,这糯兮兮的粘人团子无论如何不会是他的竞争对手,只要他想,江山唾手可得却又在数年间一声声奶里奶气的“世子哥哥”里,潜移默化发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变化。
皇帝家的三儿子是个傻乎乎爱啃糖葫芦的软包子。
如今软包子做了皇帝,也还是好欺负的很,随便什么个老太监、大魔头都能将之搓扁揉圆。
他太平王世子近水楼台都还没说要篡位,南王世子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剑愈发狠辣了,招招要命,步步紧逼。
洛飞羽冷汗澿澿,本不想同他打,却迫不得已渐渐拿出十成十的专注来。
他的幻光步神出鬼没,但宫九的反应神经远比他的幻光步更快,乃至每每后发先至,在他试图缴械或者魂锁的时候剑芒暴涨,令洛飞羽不得不避其锋芒。
洛飞羽玩明教苟鸡这么多年,就还没碰到过能在他手下走两套爆发的,他打得也很憋闷。宫九又根本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洛飞羽几乎都想干脆把这人一套大拍晕算了。
可光是这个想法,实现也困难得很。
他驱夜断愁刚砍出去,月斩月破的手势还没起,宫九这战斗神经敏锐到极点的变态就果断凌空一个翻身,跳出了他的功击范围。
洛飞羽两刀落空,日系的技能也不好接了,又陷入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死循环。
这边他和宫九斗得难分难舍,王安和南王世子便有些不高兴,老太监冷嘲热讽道“陆大教主,您的武功莫不都是吹嘘来的吧怎么连个娇生惯养的纨绔世子都制服不了”
洛飞羽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他喵的来接他两招试试
却又根本腾不出嘴骂那阉人。
他注意到自己一靠近小皇帝,宫九的剑就会猛地变快变毒,他遂在心中飞速盘算了一下,拖着宫九远离王安他们。
南王世子自以为他和王安两个,擒杀小天子一个,总是占便宜的。却不想原本他们认为已被洛飞羽“秘密解决”的鱼家兄弟,竟在此时冒了出来。
七把光华流窜的剑,织成漫天星雨般的剑网,如流星飒沓向他们笼罩过去,明亮的剑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洛飞羽只是叫鱼家兄弟亥时不要出现,如今已是子时,他们若不玩忽职守,本就该回来的。
南王世子勃然色变,急忙拔剑应对。
他师从叶孤城,却毕竟不是叶孤城。飞鱼七星剑的威力,当世能够阻挡之人,绝不出十指之数。
王安这老太监的武力值就更不值看了,他们接连后退,面如土色,急忙呼唤洛飞羽求救“陆姑娘你不要再同太平王世子纠缠了大事要紧”
大你个头洛飞羽装作捉襟见肘、支绌困难,一心跟宫九对招拆招。
于是,王安他们的眼中,便只能看到沉迷酣战的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被漆黑的飞檐勾住的硕大圆盘月轮背景下,疾速闪现、碰撞、分开,一次次刀剑相击撞出耀眼的火花
南王世子大觉这邪教头子关键时刻太他娘的靠不住了
小皇帝神色沉稳,淡淡凝视着有些狼狈的他们,负手而立道
“谋逆当诛。”
鱼家四兄弟得到命令,剑势骤然凌厉起来,要将这二人就地格杀
正当此时,异变又起。
太和殿的方向,零落的二十余个黑点飞檐走壁而来,在月光下疾速穿行,南王世子看清为首的那人,顿时眼中放出光来。
是叶孤城
要说这群江湖人,本来好好的在太和殿观战,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打搅皇帝安睡。
偏偏,他们年轻的皇帝,有那么点不按套路出牌。
大内侍卫魏子云原本只派出去了六条缎带,严格限定今夜观战的人数,以免超出能守备的范围,影响天子安危。
可今夜拿着真缎带进宫的人,居然有二十一人之多。
这种特殊的缎带是从波斯进贡来的,数量极为稀少,宫内库存也只有一两匹,本无造假可能。但如今木已成舟,箭在弦上,护卫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坚定值守,看好这些江湖人。
子时还未到,那滑不留脚的琉璃瓦上就落下了两道雪白的身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愿眨一下眼睛,免得错过这两个孤高绝世的剑客交锋的任何一个细节。
熟料叶孤城在开战前,居然先从怀中掏出了一卷东西。
那卷黄澄澄的卷轴,绣着精美的纹样。
他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吾等山野草民,不想竟上达天听。皇上亦是爱剑之人,于数日前秘密授我这份秘旨,邀诸位移步乾清门观战。”
皇帝圣旨,哪有不从的道理众人只好带着疑惑,在魏子云等人的带领下前往宫闱深处。
司空摘星闲散飘在陆小凤旁边,好奇道“咱们这位皇帝比我还捣蛋,这么多武林高手,他也真有胆子敢看”
陆小凤倒是脸色沉重,少年天子的“胡闹”,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唯一感到麻烦的是公孙兰。
明教和无花同气连枝,就是她的敌人。她本想趁着今夜江湖豪杰齐聚紫禁城的机会,彻底把明教钉在耻辱柱上,坐实其祸乱社稷之名,再吞并明教麾下富得流油的产业。
她的“红鞋子”,是以上官飞燕、欧阳情等人为首的一众歹毒女子。她们经营着青楼、赌坊,这最来钱的营生,恰巧也是最灵通的消息来源。
公孙兰就是这么同王安勾搭上的。
王安虽是阉人,却爱嫖;不仅好嫖,而且好赌。
公孙兰发现了南王府和王安的勾结,故以此要挟,要王安给她卖了“人情”也就是那些多出来的缎带。
她带了十二名精英,打扮成明教教徒的样子,身着白袍手持弯刀,要暗中相助南王嫁祸洛飞羽,再给初唐教坊一个名动天下的机会。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们就等着西叶二人打起来,好浑水摸鱼。
而叶孤城圣旨一出,公孙兰的计划登时被打乱。
她立刻阻止了手下人的行动,脸色阴沉低调跟在众人的队伍中,随时准备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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