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羽没有撒谎, 他还真就是轩辕三光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起码在赌术一道上。
当年在恶人谷，轩辕三光非说洛飞羽做了谷主, 赌术定要精通, 不然日后碰上他赌界的手下败将，丢的是他的人
现如今，这身本领还有能用到的一天, 谁能说冥冥之中没有机缘呢
轩辕三缺两兄弟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霸刀山庄是武林世家，你堂堂一庄之主, 怎会和恶人谷有牵扯”
洛飞羽笑道“出身和阵营有什么相干我是霸刀的人还是少林的人，跟我当恶人还是行浩气有关系吗况且老赌鬼赌得虽恶, 他人又不坏，十大恶人里数他江湖朋友最多，哪像你们这两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听他这口气, 倒好像同十大恶人都很熟稔似的。
轩辕兄弟的额头隐约开始冒汗, 无花同柳惊霜走在一起, 那无花和尚是什么人十大恶人眼里的金龟婿啊柳惊霜若真是轩辕三光传人，那他和无花关系好, 岂非再合情合理不过
轩辕兄弟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起这样的名号, 就是知道轩辕三光不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他们麻烦, 现在假李鬼遇上了真李逵
他们对视一眼, 觉得点子有些扎手。
轩辕三成道“就算你所说都是真的，现在拿捏着人命的是我们, 你能有什么底气寻我们晦气”
洛飞羽认真思考了片刻, 顺着他的话点头, “你说得不错，这底气是该足一些好。”
他装模作样从背包里掏了根针，朝无花扎过去。
清风垂露落下，无花察觉到药效褪去，立即运转了一周内息，脸色也终于显出血气来。洛飞羽心底终究是舒了口气。
“现在是二对二了，就算我打不过你们，还有无花大师给我撑腰。”他眼神凝了起来，“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轩辕三缺有些紧张道“你欲如何”
洛飞羽乍然一笑，“二位借了老赌鬼的名头，就该知道他的规矩。”
轩辕三光嗜赌如命，只要见到他，就算不肯赌也要陪他赌；他赌瘾一上来，非得赌到天光、人光、钱光，也未必罢手。
轩辕三成迟疑道“你要同我们赌什么”
洛飞羽将沧骨曜月斜扛在肩头，咧开白牙，颇为豪爽道“就赌风四娘和这位三成老兄吧我赌你们身上一条胳膊，半边胸脯，再加一条大腿。”
轩辕兄弟惊道“那风四娘不是你的朋友吗”
洛飞羽挑了挑眉“你知道我们这种赌徒，赌瘾一上来，别说有些交情，六亲都不认，区区一个酒友算什么。”
轩辕三成四肢已经有点发凉，“你要我们的胳膊腿干甚么”
洛飞羽舔了舔自己的牙，“当然是用来吃。”
轩辕兄弟脸色变了。
“我们谁赌输了，便当场卸下胳膊腿给对方吃，赢的人连肉带骨吃干净，输的人愿赌服输割肉便是。”
轩辕三缺颤声道“你、你要我们吃人肉”
“你们赢了才有的吃，输了是送给我享用。”洛飞羽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却看得轩辕兄弟腿脚都开始发软，“不过你们最好快点，我的口水已快收不住了，瞧三成老兄这珠圆玉润的模样，若加两斤酱油，一斤料酒，十文钱的葱姜，五文钱的五香八角红烧下锅，那滋味儿一定美妙得要升天。”
轩辕兄弟脸色惨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赌法，输了要去大半条命，赢了却比输了还可怕可这样不讲道理的赌法，又偏偏好像特别符合“恶赌鬼”的作风。
“我、我们兄弟二人今日酒足饭饱，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这人肉”
洛飞羽收了笑容，面无表情道“都说愿赌服输，自然也要愿赌服赢。你们若要坏规矩，无花大师自会教你们怎么把人肉吃下去才不浪费。”
无花适时握住了他那根荣枯禅杖，表示默认。
轩辕兄弟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有如惊弓之鸟，汗流浃背“柳、柳庄主这、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今日要不要不”
洛飞羽道“非赌不可。”
轩辕兄弟连手都不稳了，又如何能赌得赢他，何况那赌注，对输家赢家都全无好处。
洛飞羽忽然又一笑，“我这人还是挺在意对外形象的，虽然赌瘾大，却也不像老赌鬼那样逢人便赌。若非看你们如此大胆蹭他的名头，我岂会逮着你们不放你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如痛快些赶紧随我开局。”
轩辕兄弟忙叫道“如若、如若世上从此没有轩辕三缺、轩辕三成，柳庄主可否高抬贵手”
洛飞羽动作微顿，皱眉沉吟“这”
轩辕三成见他犹豫有戏，立刻趁热打铁“轩辕不是我们真名，我们日后改换名姓，发誓再不借恶赌鬼的光，便不必赌了”
轩辕三缺道“是也我们往后还本本分分姓袁”
洛飞羽想了想，摸着下巴道“姓是祖宗给的，是该改回来那以后你们也不要叫什么三缺三成了，我看你改叫二缺，你改叫无成，不损着老赌鬼的名号，我倒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轩辕兄弟登时大喜，“听、听柳庄主的”
洛飞羽紧接着又道“但我馋虫赌瘾一上来，若叫我扫兴而归，我可实在憋不住。”他垂涎看了看富态的袁无成，眼里冒着绿光，“你们留下一人给我当口粮，我便不为难你们了。”
袁二缺一把将他弟弟推出去，拱手笑道“柳庄主请他、他珠圆玉润我又瘦又柴，不好吃”
袁无成骇得面如土色，急道“风、风四娘她细皮嫩肉的，比我美味许多”
洛飞羽还是恋恋不舍盯着袁无成，盯得他汗如雨下。
无花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见好就收，淡淡道“风四娘虽瘦，养一养也能白胖起来，你叫他二人受了惊吓，肉质发酸，未必就合你心意。”
洛飞羽这才罢休。
那两兄弟半刻都不愿再在这茶楼里多待，他们将风四娘好好地又抬回了房间，像屁股后面烧了火似的，转瞬间就跑没影了。
待他们走后，洛飞羽才回到座位，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花的状态，缓缓吁出一口气。
无花将他真实的紧张都看在眼里，诧异之余，也不免动些歪心思。
柳惊霜为何这么担心他他中毒时，他又为何那样愤怒
他究竟是喜欢他的荣枯，还是喜欢他
无花敛去眸中所有心绪，冷不丁出手，扣住了那只给他把脉的手。
他抬起头，直直望进洛飞羽眼中。
茶楼的灯火跳动着，映得他盛着春风笑意的双眼里，好似深藏着如水的温柔。
他低低开口，声如诱惑“你这般在意我，是不是”
他的话只说一半，却比全说出来还叫人心如擂鼓。
他不再叫“柳庄主”了。
洛飞羽在这温柔的陷阱里恍惚了一瞬。
他心底轻叹一声，脸上浮起笑容，胸口却有些寒凉。
他太熟悉无花这种溺死人的虚情假意，你若把它当了真，顷刻间就会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洛飞羽就势慢慢、慢慢地凑近过去，像是使坏，像是调戏，又像是情不自禁，眼帘也半阖下来，两个人的鼻尖都快要蹭到一起
“啪”他的另一只手也被扣住。
无花眼神暗了暗，静静望着他，“荣枯到底有何秘密”
洛飞羽被捉了现行，探向荣枯的爪子僵在空中，半真半假笑道“等你情愿把它送我时，你自然会明白的。”
他知道，眼前的怦然心动和柔情似水都是假的，无花寻到了他的弱点，开始对症下药了。
所以他不得不用些必要的自我保护。
无花的眼神变得复杂，有一个瞬间，他仿佛看懂了柳惊霜又好像完全没看懂。
他其实还想再继续试探下去，但洛飞羽却不肯再同他玩这种傻貂看秃驴的游戏。
洛飞羽难得没有在笑，无花从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表情上，微妙嗅出了一点点生气。
洛飞羽平淡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无花温文望着他，含笑道“我只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洛飞羽嗤笑一声，回过头，一字一句道“不是真心，就莫要讨别人的真心。”注
说罢便拂袖走了。
真心
无花怔在原地。
笑话，柳惊霜一个男子，一个断袖，一个机关算尽的博弈者，竟然来讨他的真心
他以为他柳惊霜是谁他以为妙僧无花又是谁
他居然想讨他的真心
无花感到可笑至极。
难道柳惊霜对他就是真心的吗
他笑着笑着，忽然就愣住。
柳惊霜的眼睛里，狡黠、情意、陷阱什么都有，独独没有野心。那并不是一个博弈者应有的眼神。
难道，柳惊霜对他是真心
难道柳惊霜竟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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