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如海(12)

    马车哒哒哒地驶进了宁荣街。

    乔喻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想着将要碰面的贾府众人。

    贾赦,字恩侯,袭一等神威将军,纨绔老宅男;贾政,字存周,工部员外郎,多年没升迁。如今二房贾政居于正房代理家主事务,袭爵的贾赦却单独开了一个门避于东边,醉生梦死。

    荣府里长幼无序,祸根是早早就埋下了的。两房如今看着好像是处在微妙的平衡状态,但就是这种平衡才使两房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早晚有一天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

    乔喻对贾府内部斗争不感兴趣,只是贾家毕竟是林家姻亲,该有的来往少不了。不过总归有他和贾敏在,贾家再怎么乱也牵扯不到两个孩子身上。

    到了地方,却见到荣国府中门大开。乔喻下了马车,就见到贾赦贾政迎了出来。

    乔喻站定抱手行礼,口称“大内兄”、“二内兄”。趁着寒暄的时候,乔喻细细打量贾家两兄弟。为首的贾赦须发稍显杂乱,面色青白无光,两眼肿胀,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倒是边上的贾政温文儒雅,目光清正,举手投足间一派学者文士的风范,单看相貌甩了贾赦二里地去,也难怪贾家的长辈偏心贾政了。

    乔喻心里吐槽,面上不显。原身同贾政更亲近,毕竟都是“读书人”。不过这位贾家有名的读书人到最后也没考□□名,也不知是沽名钓誉,还是时运不济。不过只看他自诩方正却宠妾灭妻,对两个儿子的性命漠不关心,心安理得地占据荣禧堂的行径,便知这位也不似表面上那般清正。

    略说了几句,贾赦贾政便请乔喻进府,没走中门,三人俱从东边角门而入,先到贾母院里请安。

    贾母院里,乔喻到门口的时候就有下人来传过话了。因此乔喻到时,屋里其余女眷都避在了后面。

    乔喻进屋便见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太站起身,叫丫鬟扶着走了过来,乔喻说着“小婿给岳母请安”,便作势下拜。贾母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一家人,不必行大礼。老大、老二,还不快将你们姑爷扶起来。”

    贾政贾赦急忙起身拉住乔喻,乔喻这才顺势站起来。贾母拦得及时,倒没叫他真跪下去。其实无论是他还是原身都是不愿给贾母下跪的,毕竟贾母没有遵守承诺护好黛玉是事实,就连原身心里都存了怨。幸而男女有别,他直接同这位老太太打交道的时候会很少。

    几人分别落座,贾母说:“敏儿和两个孩子都在后头呢,都好好的,姑爷不必担心,一会子就见着了。”

    乔喻笑道:“有岳母亲自看顾,小婿自是不担心的。只是如今才回了京,家中事务繁杂,离不得主母。”

    贾母故作不悦道:“原是同我抢敏儿来了,既如此,一会子可得好生陪我喝上一杯,要不然,我老婆子可不放人。”

    乔喻笑着应了。这是在说等会儿有接风宴。这样的宴席都是男女分座的,哪里会喝到老太太跟前去。

    贾母这才道:“那便好,我也不多留你了,赶了一日的路,想必累得狠了,先去好好儿地歇一歇。老大老二,你们也去吧,好生招待你们姑爷。”

    三人一同应了。

    出了贾母这里,贾政便邀请乔喻随他去荣禧堂喝茶歇息。边上贾赦轻哼一声,也跟了来。

    荣禧堂离贾母院十分近,不过几步路就到了。三人进了正堂东侧一间耳房里,乔喻跟着落了座,贾政便吩咐丫头泡茶,又送了几碟子点心来,边吃边喝边聊。

    而贾母这边,乔喻一行人刚退了出去,贾敏便同邢、王二人回来了。只听邢夫人说道:“倒忘了恭喜敏妹妹同姑爷团聚了。”

    贾敏抿嘴一笑,道了声谢。

    却听王夫人接道:“可不是,姑爷真不愧是读书人,最是知理不过了,才出了宫就赶忙来给老太太请安,真真是孝顺有加。姑太太且放心,我一会子回去便同你哥哥好生说道说道,叫你哥哥帮衬着些,定能在京里给姑爷谋个好位置,好叫姑太太别再远离娘家,无所依傍。”

    贾敏只略有些奇异地瞧了王夫人一眼,便兀自端起茶杯喝茶,只当做没听见。她开始怀疑平日里同王夫人怼得欢的自个儿是不是有时也像个傻子。

    邢夫人有些迷糊,不过如今也学聪明了,发觉不对时就不说话。王夫人整个人被无视,气得发抖,又碍于贾母坐在上头,不好发作,憋到内伤。

    贾母有些看不下去,这老二家的碰上敏儿就没讨过好,怎么还学不乖。况且瞧瞧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是嘲讽谁呢。真是多少年了都没长进,心思全钻钱眼子里了。

    眼不见为净,贾母打发王夫人道:“老二家的,去瞧瞧晚宴备的怎么样了。”

    王夫人青着脸出去了。

    贾母这才点点贾敏,嗔道:“到底是你嫂子,得敬着点。”

    贾敏委屈道:“母亲~方才二嫂子那句话女儿可没法接。”

    “作甚小儿女姿态,我还不晓得你,快收了这副样子。你什么脾气,我做娘的还能不知道?当着面的别这般直白地给人没脸,到底王家如今正盛,虽是文武殊途,官大一级也能压着人。”贾母道。

    “是,我知晓了。”贾敏这才老实应了。王夫人原就量小,在她这里受了气保不齐就会去找王子腾告状。王家人素来护短,可不会管谁对谁错。

    ……

    掌灯时分,乔喻随同贾赦贾政入了席。桌上还有贾珍贾琏贾蓉,贾敬身体有恙没来。

    一桌六个人,却上了四十多道菜,看贾家众人的表情却是寻常,便知道这样的规格是常有的。乔喻在心里摇摇头,贾家自从贾代善贾代化去世,便没了进项,一家上下只靠祖宗产业过活,排场却是一点没小,也难怪才几年内囊就尽上来了。

    席上有贾琏贾蓉插科打诨,氛围倒很热烈,乔喻吃不太下这些油腻腻的大菜,只堪堪填饱肚子,后半程一直在喝酒。这酒味道不错,又是温过的,喝着倒舒畅。

    散席的时候,贾赦贾珍都醉倒了,贾琏贾蓉因父亲在没敢多喝,因此清醒着,赶忙各自将父亲送回去。贾政也整张脸通红,被灌了不少酒,连忙告罪回去喝醒酒汤。

    只有乔喻酒量好,一点没醉,叫了小厮带他去梨香院。今夜要在贾府住上一晚,明日才回。

    梨香院里贾敏早就带了两个孩子在等了,女眷那边散得早。

    乔喻刚进屋,迎面就见黛玉红着眼跑了过来。乔喻蹲下身,让黛玉扑了他一满怀,听着怀里一声声带着哭腔的“爹爹”,真是心疼得不行。

    这边乔喻忙不迭地哄梨花带泪的黛玉,那边贾敏偶然看见坐在榻上一脸迷茫的林瑜,一腔离愁别绪全化成了好笑。

    贾敏忍住笑意,对黛玉说道:“玉儿可先别哭了,快想想法子,你弟弟认不得爹爹了。”

    黛玉略止住哭,回头看弟弟,乔喻直接一把抱起黛玉,坐到了林瑜边上。

    林瑜爬到了乔喻腿上,看看姐姐又看看母亲,接收到了两道鼓励的目光,这才跟着喊爹爹。

    等一家四口亲热完,乔喻许出去了一堆“不平等条约”,换来了一个甜甜蜜蜜的小棉袄和一个蹦蹦跳跳的皮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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