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站在她面前,那双已经恢复了先前血红眸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突然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刀柄,径直略过了柳泉,看向千鹤。
“喂,女鬼,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原本因为刚才柳泉爆发似的怒吼而好像被吓了一大跳的千鹤,闻言又紧张起来,居然下意识唰地一声抽出了那柄小太刀,双手持刀、颤抖着指向风间。
“不我、我不想跟你们走”
她的声音起初颤抖着,说到最后,已经高亢起来,仿佛是下定了最终的决心。
风间盯着千鹤和她手里那柄代表东之鬼的雪村氏最纯正血统的小太刀。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产生了飘移、落到了柳泉的脸上。
他看到那个拥有着奇怪而强大能力的人类女孩紧咬着牙关,用力得颊侧甚至浮起了紧绷的线条。泪光在她眼中翻滚,却没有一滴落下来。
他突然冷哼了一声。
“怎么觉得很遗憾”
他听见那个人类女孩沉默了一霎,然后语气地回答道“是很遗憾啊原本,还以为一定能够在战场上分个高下的”
他傲慢地哼笑。
“哼,幼稚。你们的一个敌人死去了,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我更情愿他活着败在我的手下”她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有某种光芒闪过,嘴唇抿成倔强的线条,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一般。
“还没有在战场上漂亮地击败他,就这么死了可恶就不能好好地活到我击败他的那一天吗”
其实,那样的想法,是奢望吧。
长州和萨摩,是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的。只凭新选组不,即使加上了整个幕府的力量,也不可能击败他们。
这是无可挽回的沉重事实。正如同高杉晋作就这样匆匆退场,也无可挽回一样。
那个黝黑皮肤、有一头长卷发,个性很奔放又随意的男鬼突然从什么地方潇洒地飞身从高处跳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似的盯着柳泉的脸看了半天。
然后,他突然说道“喂,你赢不了他的。”
柳泉皱眉瞪着那个性格粗豪的男鬼。
她认得这个叫做不知火匡的男鬼,然而此刻他突然跑出来搭话,她才隐约记起来,在原作游戏里好像是有他和高杉是好友这么一条隐藏设定。
这家伙性格直率,大概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高杉到了最后还要给新选组的什么家伙寄一首奇奇怪怪的诗吧。
其实她也猜不透高杉的用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人的交情,按照游戏原作的设定,高杉喜欢的对象应该是那个她在岛原见过的妹子,雾岛梢。她也没有自恋到认为和高杉说过两次话就能刷满对方的好感值。
或许,这也算是一段因缘,让他认为在生命终结的时候也有好好了断、好好道别的必要
她还没有回答不知火的话,就听见风间发出一声无趣的鼻音。
“哼,扫兴。”他说着,毫无预兆地转过身去,仿佛是不打算今夜再在新选组的地盘多生事端了。
“回去了。”
不知火发出非常惊奇、又带着一点无趣的声音。
“啊又是这样啊。说不干就不干了还是这么自说自话啊”
风间恍若未闻,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迈步而行。
不知火也双手重叠起来背在脑后,一边吐着槽、一边悠闲地跟上了风间。
天雾九寿也从一旁走了过来和他们两人会合,非常有礼地向着土方、柳泉和千鹤的方向行礼致意,说了一句“告辞了”才转身跟上风间和不知火的脚步。
当然,作为本作超级大boss,没点帅气的退场词是不会离开的。
风间在大门口停下脚步,微妙地顿了一下,才说道“鬼和人类永远不可能相容。假如想要逞能的话那就请便。不过,当你们失败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那个女鬼就归我了哦”
这种明晃晃的挑衅显然刺痛了副长好强的神经。他怒声喝道“你们休想为所欲为”
风间哼笑了一声,然后继续举步前行,就仿佛突然对新选组屯所里的一切丧失了兴趣似的。
目送着那三只来去随意、如入无人之境的鬼渐渐走出了屯所的大门,土方的脸绷得紧紧的,神色极其严峻而凝重。
千鹤则是仿佛现在才想起来要害怕一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柳泉手里仍然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盯着那三只鬼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新选组赢不了长州藩,幕府也赢不了长州藩。她当然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
然而缔结这一切的人、让长州那种地处偏远的穷藩开始认为“自己也能行”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啊。
然而她就是要逆着这时代不可遏转的潮流,拯救这危如累卵的世界。
高杉君,我也是很认真地打算改变这个世界呢。
刚才不知火说什么“你赢不了他的”
最后,她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种事,现在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吧。”
“不可能知道什么”
突然,副长的声音在她身畔炸响。
柳泉
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新八率领着一番组刚刚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此刻他正指挥着一番组的队士们去救护那些在风间夜袭事件中受了伤的队士们,忙得不亦乐乎。
而她刚刚赶到这里时,险些被风间杀害的山南,虽然刚才显得受创甚深,但现在已经开始指挥着现场的善后事宜大概是罗刹体质那可怕的复原力起作用了吧。
就连千鹤也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开始与兼任屯所日常的大夫一职、学习过一些医术的山崎一起救护伤员。
在一片混乱过后,大家都在忙碌着。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大殿前面,就显得格外显眼。
刚才也参与了和鬼族的打斗、幸而并未受伤的原田经过柳泉和土方身边,颇感同情地望了柳泉一眼,叹了口气,大概是碍于副长就站在她旁边而并未多言,匆匆走过去帮别人的忙了。
整个广场上只有柳泉和土方两个人站在那里。其他人则穿梭其间,救护伤员、打扫战场,忙忙碌碌。
在一阵近似于对峙的沉默之后,柳泉开口了。
“副长,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点奇异的笑意和淡淡的挑衅似的,土方一时间愣住了。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虽然刚刚才经过一番消耗了巨大体力和精力的苦斗,但是他本能地预见到,从她这里得到真相和解释的过程,同样应该是一场不次于刚才的苦斗。
他勉强压抑着自己心中渐渐升高的、挟带着一丝困惑的怒气,沉声说道“跟我来。”
然后他率先转身,大步向着自己的房间兼办公室走去。
进了屋,他先前因为深夜处理公务还点着的灯发出荧荧的光亮。
桌上摆放着的是她从自己房间里拿来给他照明的油灯。
那天之后,他也并不是没有试图把油灯还给她、或者另买一盏给她,然而都被她谢绝了。
她笑嘻嘻地说“副长,我一个平队士又不用熬夜处理公务,也不会做什么费眼睛的事情,点根蜡烛就好啦”。
然而现在,他一脚迈进拉门大敞着的房间,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那盏油灯,只觉得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他听见自己身后的她脚步轻轻地进了门,和上次一样,在门旁坐下,再细心地轻轻拉上拉门,一副“副长要说的话都是机密所以一定要谨慎小心”的样子。
他站在桌前,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她一副低眉顺目,十分沉静的样子,端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隐瞒了这么巨大而匪夷所思的秘密而感到忐忑不安。
那种内心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土方顿了一下,索性一下盘腿坐在桌前的坐垫上,面对着门旁的柳泉,大马金刀地双手环抱在胸前,脸绷得紧紧的。
“说吧。”
他吩咐她,声音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喉咙发紧,声音似乎失真了一样,听上去简直像是别人在说话。
她在回答他之前,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
最后,她的回答又是能够瞬间点燃他的全部怒气的那种
“说什么呢,副长”
土方猛地挺直了背脊,竖起眉毛,瞪着柳泉。
“说你刚才使用的那种那种奇怪的能力”他喝道,简直快要气死了。
柳泉微微叹了一口气。
“啊,那个啊。”她似乎显得很惆怅似的,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在苦恼着怎么解释才好;最后,她却摇了摇头。
“我无法解释,副长。”
虽然此刻几乎已经全员发动起来的新选组占据了西本愿寺的前半部分地盘忙于善后,但在后院的这一排干部所居住的房间这里,还是很幽静的。
深夜的虫鸣从门外的庭院里传来。然而这并不能使新选组的鬼之副长心情平静。事实上,他简直被气得脑袋里嗡嗡响。
“为什么”他从齿缝里勉强挤出这个问句。
似乎是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她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重又低下头去,再次发出了无奈而伤感似的叹息。
“不解释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没听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副长一秒钟就爆了种。
“到底你还有多少秘密啊我说那些事情全部都是不能够让我知道的吗那种能力既然被人看到了就应该好好商议一下之后应该如何对待啊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那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要好好斟酌一下以后还应不应该使用,对于在场的知情者又该如何对待,是不是应该严令他们保守秘密像你这样躲躲闪闪地不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值得信任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可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新选组队士的自觉啊我说”
他气得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把自己刚刚震惊之余脑海里闪过的所有事情不分主次地一股脑全部巴拉巴拉吼了出来,吼得自己脑袋生痛。
副长の咆哮升级版副长の怒瞬间就把这个堆满文件的房间变成了修罗场。
然而在这种地狱之怒焰里,唯有那股怒火灼烧着的中心那个刚才还悍勇地直面西鬼之首领的女子,现在却垂下视线、双手握拳摆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就那么正坐在那里,对副长的怒吼中流露出来的不解、愤怒和指控甚至还带着一丝挫败之感仿佛听而不闻,也不辩解。
这种沉默一般的无言抵抗,让副长的怒气槽一瞬间就飙破了上限。假如怒火是有形的话,那么现在整座西本愿寺大概都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说吧说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从齿缝里挤出一个一个音节来。
“即使有糟糕的过去也没有关系新选组这里的人们,差不多个个都有着和过去相关的不愉快记忆;我自认为作为新选组的副长,我还有这样的承受力和包容力就连千鹤那样压根并非人类的,我都可以接受,并且答应保护她大家,也都是一样的想法吧只要拿出真诚的态度坦率说出来不就可以了所以不可接受的并非是秘密,而是隐瞒”
他好像是在试图说服她。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刺中了她的神经,她蓦地抬头直视着他,眼神中仿佛有着某种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情绪。
“您想从我这里听到些什么呢,副长”她轻声问道,“听到我说其实自己是个怪物说那种能力我天生就有”
土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然而她一旦开始说话,就并非他的语言技能所能抵挡的了。
“我并不是千鹤,我不需要保护。我之前并不想暴露这样的能力,就是因为不想在这里被人视作怪物就因为我怀着一个并没有对大家不利的秘密,我从前为新选组和土方先生您所做的一切就都不算数了我不可以怀着秘密而在这里生活着吗即使为新选组、为土方先生您做了再多的事情,只要有所隐瞒,就绝不可能被接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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