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兴元年, 是当朝夺回瀛、莫、 宁,稳守益津关的头年。
辽国的军情正如李无忌猜测的那样, 已是强撑疲狼,危险的是它体内虎视的京。有李无忌出使忽悠天祚帝在前, 又有风秋搞没了完颜阿骨打在后。完颜阿骨打的弟弟虽然暂时稳住了女真的局面, 却也无法消灭各族之间因完颜阿骨打失踪而生起的别心。此时宋朝出军, 辽国天作自是认为可以女真击宋, 女真则认为可按完颜阿骨打的计划与宋击辽。两方截然相反的心思落在这场战役上,竟是让宋军水陆并行, 在短短一月内便重夺莫宁两关, 之后更是因辽军守将的大意,让宋军又克瀛洲。
当辽国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李无忌的出使是诈、夺州是真为时已晚, 天祚帝也无力抵御宋军。更有甚者, 提出直接将燕云地区交予女真。女真虽恶, 但宋来时汹汹,以恶制恶不失上策。辽国就像当初的宋朝一样,甚至天真的想着或许宋能与女真两败俱伤,由辽国从中获利。
辽国将燕云十六州拨给女真,意为女真御敌。女真并不想做善事, 但燕云十六州不论是对辽还是宋, 都是足以牵制命脉的喉口, 辽国双手奉上, 女真没有不要的道理。于是在宋军攻下益津关后, 辽国的防卫由女真接手,方才有了些声色。
然而女真多为骑兵,不善水战。宋军自水路攻涿州一时让女真退败,夺下涿州,再攻幽州时,两方才才算是应对应的交战。而幽州这一战,就直接从年头打到了年尾。
总在快要过年的前一个月,打进了幽州关。
幽州大胜,算是宋军真正意义上的大胜,宋军的士气得到极大的鼓舞。皇帝龙颜大悦,认为这胜堪比天意祥瑞,不顾学究的唠叨,更是在年尾的当头改了年号,改称“太兴”。意在希望当朝将以此胜,此号为转折点,自此复兴长宁,强盛康泰。
进了幽州,打下了最大的一场胜仗,边关自然也是一片欢欣。
刚打下益津关时岳将军就说过,如果你能在打下瀛洲就能有安稳的后方过年。如果能在重阳前打下涿州,打大概除夕能有酒喝,如果在年尾能把幽州干下来哇,那这个年幸福了,朝廷里的李将军一定会派慰问的使臣来。
对于这些已经离家一两年士兵来说,没有什么比年节更值得期待了。
所以打下了幽州,确保有个快活的年节可过,军营里的每个人心情都很好,连轮值上岗时的心态都是愉快的。
风秋巡完夜,见与他轮班的人是方应看,不由惊讶。
她挑眉道“小侯爷怎么来了,我记得在涿州一战,您就被封为少将了,巡夜这类小事,不需得您亲自来吧”
几年的边关风沙磨砺了方应看的脾气,到没能摸掉他眉角眼梢的风流恣意。
他笑了一声,懒懒说道“胡校尉是我的下属,我给他今夜放假,替他一晚,不可以吗”
风秋眨眨眼道“当然可以,您这么体恤下属,岳将军知道了一定很欣慰。立刻再给您写封请功信,让您早早加官进爵。”
方应看闻言,眉毛都没动,他淡淡道“江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李无忌在打什么主意。阵前不能换将,若是再升,为保前线安全,李无忌就有足够的理由将我调回京中。”
他弯起嘴角“这时候让我回京撤手,你们俩梦做的挺好。”
被点破心中所想,风秋眼神都没变,她一本正经“小侯爷这可错怪我,我都是为了小侯爷的将来考虑。”
方应看微笑道,他凑在风秋耳边轻道“你若真为我将来,打幽州时就不会这么卖力了。三千死士夜潜幽州府姓岳的靠你在一年内打下了幽州,他这元帅位置算是稳了,你和李无忌也心安了。”
风秋含笑,她说“小侯爷不也同样心安了吗我能做到这一步,无疑也是向你证明大李没选错人,你也没选错边。比起对头,还是咱们这儿更好,更有乐趣,您说对吗”
方应看瞧着她好一会,弯唇同样笑了。
他从风秋的手里接过了令牌对她道“你倒是学会说话了,真难得。”
风秋笑道“嗐,这不快过年了,嘴甜好过年嘛。”
方应看手续齐全,她也痛快与他交班。在风秋回头碰上了同样交班回来的追命后,追命还摸不着头的问她“今天方应看替替我们多巡一个时辰,他这么好心的”
风秋道“我猜是他弄错了时间,提前来了。前两天咱俩去岳将军那儿的时候,不是不小心弄坏了他的滴漏,然后偷偷拿方应看的给换了吗”
追命回忆了起来。他问“你没提醒他”
风秋“说的师兄好像提醒了一样。”
追命叹道“小侯爷高风亮节,体恤下属”
两人嘿然一笑。追命掠过这个话题,问风秋“幽州那事也太凶险了,你这么拼,别告诉真是为了李无忌说的那句过年给慰问啊”
风秋道“那哪能啊,李无忌慰问的东西可能还是我家出的呢”
她对追命说“打下幽州能安稳些,我师兄他们来瞧我,我也放心。”
追命困惑,他说“我没听说大师兄他们要来啊”话刚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颇为无语。
“你还管移花宫的安全,那对兄弟,你让他们直接去杀了天祚帝问题都不大吧。”
风秋叹道“你不知道,我哪是愁这个。”
她面色忧愁,在边关荒凉的月色下却越显动人。
风秋轻叹“他们俩那么挑剔,来了要是没有干净敞亮的落脚点,又没有充足的食物的话我怀疑他们俩会先我们去打幽州。”
追命“”
追命道“小侯爷知道今年年节是他们俩来看你吗”
风秋道“不知道吧,他还以为我打幽州是为了打压他呢。”
追命点点头,对风秋说“小侯爷是个将才,接下来不少战役都缺不了他,至少在收回檀州前他都不能死。你懂我意思吧”
风秋“师兄你这样可不好,岳将军还要我们同军同心呢”
追命问“你和师兄同心吗同心的话,我昨天偷酒的事你能瞒下来吗”
风秋想了想“那咱们还是不同心,师兄我明儿就告假,告假之前,你把酒换个地方藏吧。咱把事推给小侯爷,总归小侯爷也喝过酒。”
追命笑眯眯“好叻。”
年节将近,似风秋一般立了功的校尉,原本就可以从将军那里领到假期。
岳将军同风秋交代了几句,便笑着让她尽管去过节。
这位年轻的将领难得开了个玩笑“你待在军中,大家也都看你,顾不上过节。”
风秋也不介意,笑着说“那将军可得抓紧速度进军,我还想趁着还好看,回家嫁人呢。”
岳将军笑着摇头,让风秋只管去休息。她回营帐卸了戎装,换上胡服,方才骑了匹马,慢慢悠悠地去城门口等人。
五州既已夺回。幽州以后的关隘自然是重新恢复的通商。商队来来往往,渐似又将这处饱经撕扯的大地恢复到百年前的模样。风秋从摊贩那儿买到了糖,拿着便坐在城门边的面摊上等。
她容貌妍丽,又是军中少见的女将。幽州不少人都认得她这个当日破城的刀客。
但她当日破城斩下的头颅不知凡几,这些个城中百姓尚不能忘却当日可怖,各个都既想瞧她又不敢瞧她。风秋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觉得恼怒,只是笑容轻快地做自己的事,仿佛与当日破城的女将是两个人。
邀月和怜星进城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风秋孤零零地坐在木凳上咬着一颗松子糖。
这幽州的百姓尤其是辽人,既想要看她,却又憎怕瞧她,矛盾又傲慢,让人旁观着都忍不住心生怒气。
邀月踏进幽州,眸色便冷了下去。
怜星看着风秋孤零零坐着,微叹了口气,便走了过去。
风秋听见声音,一回头,便瞧见了牵马入城的两人。
她露出了笑,对怜星道“你们来了,这一路上所见如何,出来多走走,是不是比待在移花宫里有趣多啦。”
怜星还未说话,邀月先冷声道“有趣没瞧着,倒见你可怜的很。”
“在这偏远闭塞之地,竟连杯茶都无人替你斟上一杯你在这里有什么乐趣。”
风秋指了指邀月脚下踩着的地“呶,就你们踩着的这个,我打下的,你说有没有乐趣”
邀月忍不住蹙眉,怜星却慢条斯理地走去了桌边,替她倒了杯茶,顺口将话题接过“枫娘来接我们的”
风秋颔首,她说“幽州初定,还有些地方不稳。我领着你们走比较稳妥些。”
怜星弯眸“枫娘有心。”
风秋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主要是你们来我也有借口休假。”
说着她又四下张望,见邀月和怜星似乎这是两个人来的,身后再无任何一名移花宫的弟子,不由奇怪“唉,弟子们是没跟上吗”
怜星道“这次未让弟子随行。枫娘是缺人手吗”
风秋“倒不是我缺人手”
她有些干巴巴说“只是幽州比较偏僻,这里虽然物资是充足,客栈也干净敞亮,但在具体的用度上就比较”
怜星温和道“我和哥哥并非在意这些的人。”
风秋真的吗我不太相信,我怀疑你们看了客栈的样子,会选择去打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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