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庄与掷杯山庄不同。因着薛衣人的存在, 薛家庄的护院大多都身怀武艺, 其实不少甚至还能跻身江湖一流。这些人有些是薛家庄得过薛衣人指点的奴仆,有些则是受过薛衣人大恩自愿来此为他看家护院总之,并不十分容易对付。尤其是冷血还不能动手杀了他们,以免与薛衣人当真交恶。
薛家庄的护院也懂剑阵, 在他们似有若无的结阵中, 冷血能感觉到自己出剑的速度在被渐渐牵制。他的剑就像是落进了沼泽之中,每挥一下都比上次更沉更重,哪怕他是速度闻名江湖, 却也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慢了下来。
有护院认识他, 开口道“冷四爷,回去吧薛庄主并不想要你的命”
冷血道“多谢,但是抱歉,我不能回去。”
那护院急道“冷四爷, 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但薛庄主却也绝不是左家庄那小子口中的狠戾之人,他绝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你说的贪吞赈灾粮的犯人,绝不会在薛家庄里”
冷血其实对敌人是否真的在薛家庄内,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既然已经认可的风秋的方案,便绝不会轻易放弃。面对护院的好心,他仍然摇了摇头“抱歉。”
“冷四爷”
冷血瞧着时间, 也不再废话。见他铁了心要闯薛家庄, 众人也不再手下留情。眼见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冷四爷,右侧三步,出剑”
这声音来的突然,众人都有一瞬间的惊愕,唯有冷血毫不为所动,甚至手中长剑尤为信任地直往右侧三步刺出冷血的剑以快出名,众人回神,连忙变换阵型去拦。而就在同一时刻,左侧三步有青色刀光如一道匹练,乍然从撕开剑阵左腹左侧行三位的剑客因这一刀而错了步伐,右侧剑招一时缺出极微小的一处破口
先前开口的护院急道“不好”
冷血的剑以快出名。
那道“破口”被刺白雪刃毫无情面的撕开,须臾一瞬,便被这月下白光扯出了一道血色
冷血执剑已在剑阵之外,他为防万一,出阵只是伤了数人右臂,迫得他们一时无法重新握剑再次组阵。众人被他这一剑惊住,一时竟也忘了再拦,只见他神色略变,剑光再起
月色下,血花怒放。
冷血的剑架在了一只带着钢指的手上。
对方的速度够快,好在他的剑也够快。
那只手已经扣进了护院的咽喉,而冷血的剑也已削上对方的另一只手。
冷血见着那对夺命的鬼手,眸色偏冷他慢了一步。
那些薛家庄的护院回过神来,见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鬼魅老者,惊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薛家庄”
夺命的老人闻言恻然一笑“闯不,我这可是替你们在料理闯入的人呢。”
护卫怒道“哪里来的老贼,我看你是找死”
那护卫提剑便来。冷血见状大喝“别动”
那护卫被他一喝竟待在了原地,他一时怔住,复又怒道“冷四爷是和这老贼一伙的吗”
冷血不善言辞,他正全心警惕,哪来的功夫回答他。可这老人偏仍有闲情雅致,他笑道“哎呦,你这可错怪这小兄弟了,他分明是在救你的命。你要在再进三步,他的剑可就拦不下我了。”
“你啊,就会像这样。”
老人说着松开了钳着护院的手,那护院面上已呈现中毒后的青紫色,在他松手的一刹那,便已失了呼吸,哄然倒地
众人骇然
冷血则一字一顿道“白日鬼。”
白日鬼松了松眨眼间便夺了一人命的左手,毫不在意地向执剑的冷血攻去冷血再一次架住了他浸满了毒药的钢指,钢指与铁剑指尖的角力发出刺耳的锐声,他桀桀笑道“好小子,速度够快的。”
“只是不知道,你的剑能承得上老夫的几爪”
白日鬼话必,那一双鬼手几乎成了一道密密扎扎的夺命网饶是冷血也从没有见过有人的指法能快到这种程度,几乎是在见到这双手的那一刻,冷血便明白了当初关东的诸多府衙是如何一夕间毙命
无外其他,快,实在是太快了
但论快,还是冷血的剑更快
没有刻意的躲让收手,冷血的剑如臂使,对方的钢指变化无穷,他的剑瞧着毫无花样,却让对方每一击都落了空。不仅如此,两人之间的间距渐渐拉开,若是西门吹雪在此,必然能认出这是冷血的四十九剑,他此刻已出到了第二十七剑,而这与他敌对的老人,大约将死在他的第三十四剑下
白日鬼经历过无数生死交战,他自是能敏锐察觉到冷血与先前被困剑阵时截然不同的实力,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他的额间隐隐沁出了汗珠,钢爪不由地也失了方寸
而冷血显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一夕之间,进攻与防御截然调转冷血本就不是擅长防御的人,当他那柄剑出击,竟是比闪电更快
白日鬼的面色在这第三十四剑下,更是煞白如纸
但在旁人的眼中,确实冷血被逼至绝境,只得全力反戈一击。先前开口劝冷血的那护院直接出了剑,直刺那老鬼背面,喝道“冷四爷,我来助你”
冷血见状一惊,而白日鬼则是大笑道“来的好”
冷血那一剑已经要刺下,而白日鬼却转身去抓那冲来的护卫,他的轻功本就诡异,在全力之下,更是一息离开了冷血近乎一丈,而他的那双利爪,则离护院不到一尺
白日鬼全然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冷血,但他却毫无惧意,只是大笑的要去夺这护院的命。不为其他只因他了解冷血这类人在弱小和自己之中,他们往往会先选择保护弱小,从而抛弃自己
果不其然,冷血弃了自己的剑。他将自己的剑全力掷出,只为拦下白日鬼抓向护院的钢指
白日鬼一把抓住了冷血的剑,钢指几乎是在瞬间捏碎了他唯一的武器
眼见冷血手无长刃,白日鬼身形又是一瞬欺近,他抬手便再向冷血的面门袭去
“十万赈灾银,老夫收下了”
冷血急退进先前众人织成的剑阵之中
众人自是要救冷血,可他们的剑只能拦下不愿出鞘的冷血,哪里拦得住白日鬼
眼见数把精铁剑在那对钢指下粉碎。
眼见白日鬼如同跗骨之蛆。
眼见那沾满了毒液的钢指即将染上他的眉骨。
冷血忽停下了脚步,他向后弯下了腰,避过白日鬼的第一击,紧接着,在面对白日鬼避无可避的第二击时他伸手抽出了一把插在了地里,因这陡然变故,一时无人注意的一柄长刀。
那柄长刀的刀身如同一汪青泓,在月色上更有碧色流淌。
冷血反手一刀斩下
白日鬼被精钢包裹的双手在这薄如蝉翼的刀刃下应声而断
那是非常清脆的一声。
长刀削铁如泥,锋利得甚至连白日鬼一时都未意识道自己的双手被断。
等他缓过神
冷血已经一脚将他踩进了地里。
他冷眼看着这逍遥了多年的恶人举着血流不止的双手在地上抽动着嚎叫,极为冷漠的抽出了自己的腰牌。
“白日鬼,你被缉拿了。”
风秋将割鹿刀留给了冷血,她趁着冷血和西门吹雪同时掀起的骚乱十分容易地混进了密道入口。
这里是薛衣人妻子的院落。任凭谁也想不到,一个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妇人院中会有着这样一条密道。
今夜薛家庄灯火通明,薛夫人自然也无法安眠。数不清的护卫保护着她的屋子,但只消守着的人不是薛衣人,或是薛衣人他弟弟,风秋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寻到了空档,消无声息地跃进了屋子里。屋内的薛夫人正看着酣睡中的儿子,忽见窗边跳进来一个人,刚要尖叫,却先被对方伸出的手指压住了嘴唇。
对方弯着眼冲她微微一笑。笑容温柔,令薛夫人想起春日里松江府刚刚开化的河水。
她一时怔住,竟也忘了尖叫。
闯进来的少女对她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从茶水杯中沾了水,飞快的在桌上写明了来意。
薛夫人见了差点被吓坏,还是少女早有预计,及时地扶了她一把。
薛夫人忍不住低声道“你是说,我家中有密道,密道里还藏着朝廷要犯”
“这怎么可能,我夫君薛衣人从不做无道之事、更不会包庇宵小”
话是这么说,但薛夫人也知道今夜的动静是神侯府的冷血来薛家庄抓人了。她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莫要胡言乱语”
风秋叹了口气。她将怀中的密道图纸直接给了薛夫人。
薛夫人见着图纸简直触目惊心,她原本就有些偏向冷血,觉得丈夫查也不查直接赶人的行为有些武断,如今见了些证据,难免动摇。她冷声道“你该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后果吧”
风秋点了点头,她复又要写,薛夫人却说“你凑近些直接说,他们听不见。”
风秋见状,便从善如流地在薛夫人耳畔道“这事事关薛庄主名誉,我等方才无法直说。如今只愿夫人与小公子安全,若是方便,还请您往薛庄主身边去。目前的薛家庄,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了。”
薛夫人对于自己丈夫的武功显然也很信任,但她仍道“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风秋笑道“夫人不信我,又为何命我附耳相谈呢”
薛夫人语塞,她瞧着闯入之人的面容,总不能说这天下没人能信有着这样面容的人是个坏人吧
风秋也不求答案,她解下了腰侧玉坠,将这坠子给了薛夫人。
“这坠子是我家独有,有这坠子,就等于握住了我的身份。以薛家庄的地位,只要握住一个人的身份,便能让在这世上消失。夫人尽可拿着这信物去寻薛庄主,江枫若是有半点欺瞒”她含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项上人头,静候夫人来取。”
薛夫人握住那枚刻有“江”字的玉佩,低呼道“你是江枫”
风秋颔首“夫人若是信得过我,还请带着小公子移步。只有您离开了,我才放心下这密道大闹一场。”
薛夫人面色酡红,她飞快的点头“好,我相信你。”
说着她抱起了自己的儿子,推门唤人之前,又忍不住叮嘱江枫“你、你一切小心。等我见了夫君,定说服他前来相帮。”
风秋想了想现在大概已经和西门吹雪干起来的薛衣人,非常有良心道“我替我的朋友多谢夫人了。”
薛夫人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出门唤人。
风秋等了一会儿,确定这院子空了,便是密道里出了意外,让敌人跑了,敌人也无法拿这院子的孤儿寡母做胁迫,方才又离开了主屋,转入了主屋右侧的耳房,从耳房的画后寻到了密道入口。
密道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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