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Chapter 183

    chater 183

    徐烁的手机上很快接收到小川发来的航拍飞机照片, 只是信号不强，照片显示了许久, 等完全打开, 顾瑶也凑过来一起看。

    照片拍的很清晰, 即便是在这么黑暗的环境, 也能看到大概。

    那人骨外面还穿着衣服, 骨头上是短发, 看装束和头发的长度, 约莫可以判断是个男人, 而且衣服料子粗糙，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像是工人的装束。

    顾瑶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只听到徐烁分析道“按照这几张照片推断，应该是就在工厂里, 或是外面门口出了人命, 可能是留下这几个脚印的人起了争执, 其中一个被害，就势挪到那边的垃圾桶里。”

    人骨并没有用麻包袋一类的东西装起来, 也没有用绳子捆绑, 这说明应该不是从远地方开车拉过来的。

    顾瑶跟着说“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这里, 还因为一些事情弄出人命，总归不是好事。”

    徐烁点点头“也许是利益分配不均。”

    顾瑶说“或者是有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徐烁很快又示意小川让航拍飞机四处搜寻, 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在航拍飞机回来之前,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这里面积太大，除了厂房还有供人们的宿舍区、管理层的办公区、研究室以及货仓等地方，如果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一个礼拜也未必能搜索完，更何况这里既然有脚印，就说明这些已经来过的人，可能会再来。

    在航拍飞机回来之前，徐烁和顾瑶又在原地转了两圈，并没有走的太远，最多相隔七、八步，随即碰头交换信息。

    顾瑶说“从那个缺口近来的脚印，还有一些通往里面，而且脚印痕迹很新。”

    徐烁跟着顾瑶过去扫了一眼，很快皱起眉头，又拉着顾瑶折回来看刚才那一行脚印，说“根据刚才的照片，那人已经白骨化，起码死了有一年，可是你看这些脚印，就和你发现的那些差不多新，并不像是超过一年那么久，最多几个月。”

    顾瑶点了下头，很快想到一点“这里不是化工厂么，当初工厂废弃，这里的工人走得很急，应该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搬走，更不知道如何处理，会不会这些凶徒就地取材，拿那些化合物浸泡或者清洗过尸体，令尸体表面加速腐化”

    确实有这种可能，工厂外光秃秃的，这附近的河流也见不到一条鱼虾，可见当年的污染给这里造成多严重的侵害，草木鱼虾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就在这时，航拍飞机又穿回来几组照片，小川迅速联络上徐烁，让他查看。

    徐烁和顾瑶又耐心等了片刻，直到照片显示，这才看到照片里拍到一个焚化炉，还有一个巨大的化工池，就在厂房靠近后面的区域。

    不仅如此，就在这片区域的角落地上，还有几个装着杂物的木头箱子，箱子里有很多工具，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新的应急灯，应该是最近有人带进来的。

    甚至于，他们还在另外一张照片里发现了铺盖卷和泡面碗，看那泡面碗的数量，说明这里确实有人常来，而且还在这里住过几天。

    顾瑶看到这组照片，只觉得比眼下站着的地方还要阴森几分，真不敢相信会有人能在这里还睡得着，就算不信鬼神，难道就不怕有老鼠么

    哦，恐怕这里连老鼠都不会有，老鼠只会被这里面的化合物毒死。

    徐烁看完照片也是面色凝重，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顾瑶碰了他一下，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徐烁轻叹道“看来咱们要通知南区分局了，不然待会儿要是发现更可怖的东西，或是撞见经常出入这里的凶徒，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先不说那应急灯，就说那些泡面碗吧，应该不是一个人吃的，肯定是好几个人，而且有的看着新有的看着旧，有的里面还残留着汤，汤上面也没有厚厚的灰尘，这说明那伙人前几天才来过。

    报警通知南区分局一事，顾瑶并没有反对，她和徐烁一样，仅从几张照片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件事大意不得，他们不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于是，徐烁很快拨了一通电话给110，转而又将电话打给夏铭，快速道明情况。

    趁着这个功夫，徐烁还把车钥匙塞给顾瑶，顾瑶明白他的意思，很快走到外面，将车往工厂的后面停了停，万一要是那么不巧，那群凶徒来到附近，也不至于会因为一辆车而发现有其他人进来。

    等顾瑶折回来时，徐烁已经挂上电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在思考什么。

    顾瑶走上前问“你是不是想进去查看”

    徐烁先是一怔，随即叹道“等夏铭带队来了，我就不能采证了，所以我想先去看一眼。”

    “你已经决定了”顾瑶问。

    事实上，她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徐烁的性格他是一定会进去的。

    徐烁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十年前我父亲就是在这里遇害的，而金智忠曾经就是这座工厂里的电工。”

    顾瑶点头“我记得，你还说过你以前来过一次。”

    “那是我刚回来江城的时候，当时厂房的图纸还没拿到，加上时间紧迫，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只是在外面几个厂房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但今天我总有种预感，刚才拍回来的那组照片，可能就和我一直在寻找的证据有关。”

    事实上，徐烁自己也很难解释这种感觉，那照片里的泡面碗和应急灯都比较新，绝不可能有十年那么久，又怎么会和徐海震遇害一事有关呢，可他心里却愣是升起一种直觉，一直督促着他亲自进去看一看。

    徐烁很快又道“待会儿你先回车上等我，要是在外面看到可疑的人，立刻躲起来，或者直接把车开走，要是你我一起进去，万一出什么事，我怕”

    可顾瑶却没等徐烁把话说完，就直接拎起地上的铝合金箱子“行了，走吧。”

    徐烁一愣，箭步追上，一把拿过箱子，同时拉住顾瑶“你要跟我进去”

    顾瑶笑了笑“来这里是我提议的，哪有我开车先跑的道理，要走一起走，要进一起进。”

    徐烁却沉着脸，一动不动。

    直到顾瑶说“如果真如你所料，今天那么不巧，那几个凶徒来了，那我就更要和你在一起了，有我在，或许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再说，南区分局离这里也不算远，最多一个小时，夏铭他们也该到了。”

    徐烁跟着挑了挑眉，仿佛是被她气笑了“有你在，咱们还能活着出去你的面子这么大”

    顾瑶说“不是我面子大，是顾承文面子大。如果这伙人和金智忠有关，那他们应该不敢动我，别问我是为什么，这也是我的预感。”

    先不说了萧绎琛在监狱里给的提示，让顾瑶来南区工厂查看，就说金智忠和徐海震遇害一事，既然当年她来过现场，还听到了徐海震的临终遗言，就单单冲着这一点，她就必须跟徐烁进去看看。

    更何况当初还是金智忠放她进来的，这件事金智忠连顾承文都隐瞒了，这说明什么，顾瑶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金智忠恐怕很听她的话。

    也许是她手里有金智忠的把柄，或是他在乎的什么东西，否则她如何能让金智忠阳奉阴违的放她去见徐海震

    再者，萧绎琛既然让她过来查，多半就已经笃定她不会出事，这里面的缘由八成也和金智忠不会动她有关。

    就是因为这层关系，顾瑶才更要跟着徐烁一起去，只是眼下她还不能细说。

    徐烁拗不过顾瑶，两人纠缠了两分钟，都不想再浪费时间，很快就约法三章，万一待会儿有突发情况，顾瑶必须立刻跑出去，不要回来顾忌徐烁，当然小川的航拍飞机也会一路跟着，把里面的情形拍下来。

    从外围到里面的化工池，距离不算太远，加上厂房宽敞，路上没有遇到障碍物，不到三分钟就走到了。

    只是从照片里看远不如到了现场观察来的恐怖，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化学味，还夹杂着血腥味，两人带着面罩，虽然闻不到，却也能通过肉眼看到现场的斑驳狼藉。

    顾瑶的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她仅仅是通过探照灯扫了一圈，就已经神经紧绷。

    就在徐烁先一步来到焚化炉前查看的时候，顾瑶也小心翼翼的探到化工池的边上，仔细小心脚下，绕过那些零碎的杂物，往池子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几乎夺走了她的所有呼吸，只觉得头发一根根竖起，脸上和手脚的血液迅速褪去，浑身发冷。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池子里还有零碎的几块人骨，像是头颅和膝盖骨之类的部位，而池子里还残留着一些液体，大部分已经干涸。

    顾瑶闭了闭眼，下意识往后错了两步，等徐烁折回来，见她一动不动，便问“怎么了”

    顾瑶一下子抓住徐烁的手臂，令他感觉到她双手的颤抖。

    她深吸了两口气，让情绪平复一下才说“池子里有人骨，但不是整块的”

    只是短短一句话的描述，徐烁就瞬间明白了。

    他推开顾瑶的手，往池子边走了两步，很快就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但他没有退回来，反而还用探照灯朝四周照了一圈，同时告诉小川，让航拍飞机飞低一点，尽量拍的仔细。

    航拍飞机很快开始工作。

    徐烁也回到顾瑶身边，拉着她的手，让她先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定定神。

    徐烁就蹲在她面前，单膝着地，关切的看着她。

    两人虽然都戴着胶皮手套，但徐烁还是透过手套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他下意识将她握紧，低声说“如果我料的没错，立心孤儿院那些被拿走器官的枉死孤儿，还有这些年如同萧云霞一样被灭口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

    顾瑶止不住身上的冷，一阵一阵的。

    “如果他们可以用这些化合物来腐蚀尸体，为什么还要把萧云霞塞到污水渠，直接带来这里不是更好”

    徐烁说“萧云霞的尸体处理得很草率，或许是负责处理的人怕麻烦，刚好又熟悉工厂污水排放的运作，所以找了个就近的工厂，直接把尸体扔进污水道。还有，这种浸泡尸体的化合物也不是唾手可得，这个池子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可能是材料用完了，我刚才检查过那边的焚化炉，有烧剩下的骨头残渣，应该也用过一段时间。但是如果焚化尸体，工厂上空势必会看到浓烟，很容易引起注意，应该是只在晚上使用。”

    顾瑶认真地听着徐烁的分析，时不时点一下头，随即说“刚才的照片里，还拍到了泡面碗和铺盖卷。”

    徐烁侧过身朝角落的门指了一下“按照图纸显示，从那扇小门进去，里面有几个房间，应该就是这些人吃饭休息的地方。”

    这样阴森恐怖之处，恐怕这些负责办事的凶徒也不会愿意多待，会在这里睡觉和吃饭也只是迫于时间罢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徐烁没有闲着，徐烁从角落里找了个漏网，又将漏网的竿子接了一根木条，抓着末端，从池子里捞上来一块碎骨，然后收进证物袋。

    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在焚化炉里进行收集，接着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最后又将杂物箱里的工具一个个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收集上面的指纹，同时将发现沾有血渍的钉锤放进铝合金箱。

    等徐烁做完这套工作，再回身去看顾瑶，可小马扎上哪里还有人影

    徐烁一顿，飞快的站起身，朝四周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只有他。

    他叫了两声顾瑶的名字，无人应答，便立刻联系小川，问他顾瑶的去向。

    小川回道“姐好像进门了。”

    徐烁皱皱眉，拎着箱子追进门里。

    “顾瑶”

    门里是一条破败不堪的走廊，正如照片里显示，这里面有几个房间，温度阴冷，环境潮湿，但明显比外面要强一些，起码没有那么恐怖。

    徐烁又喊了两声顾瑶，直到从不远处响起她的声音“我在这里。”

    徐烁立刻箭步走到尽头，进门一看，顾瑶正站在尽头房间的书桌前。

    这个房间相比其它的更为“舒适”一些，当然这也是比较之下的结果，起码这里有整套床褥，还有书桌和书架，角落的桌上有水瓶和水杯，还有吃剩下的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面包，已经彻底变成黑色了。

    徐烁一靠近就问“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歇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搜证，时间有限，两个人分头行动不是更快么”

    顾瑶的声音已经恢复平稳，她翻开桌上的一个笔记本，指给徐烁看其中一页“你看这是什么”

    徐烁叹了口气，耷眼一看，遂愣住。

    笔记本上清晰的画着人体解刨图，旁边还记录着医学笔迹，简直比教科书还要详细，就连手术中需要注意的要点也一个个标出来。

    顾瑶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有一间屋子的门是锁上的，如果我猜的没错，那里面或许就是手术室。我一直在想，他们要从活人身体里取出器官，这种事总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医院里动手吧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移植手术的人住在医院里等候器官，对外就说是有死刑犯或者因意外而死又签订过器官捐赠的人，他们的器官刚好匹配，事实上却是在这里将那些无辜捐赠者的器官取出来，再送到医院。”

    而那些无辜者的尸体就在外面毁尸灭迹。

    顾瑶的分析和徐烁心中的猜测基本吻合，他皱着眉又看了几页笔记本，发现上面涉及的活体取器官的步骤不仅详细，而且涉足很广，心肝脾肺肾基本都包括了。

    直到顾瑶在旁边问他“你外面采证已经结束了”

    徐烁应了一声，随手将笔记本装进箱子，说“咱们要赶在夏铭带人来之前出去，那些样本我会交给程维化验。”

    徐烁边说边要拉顾瑶。

    顾瑶却反手将他拽住，在徐烁询问的目光下，她说“那关于你父亲呢，有没有找到什么”

    徐烁一顿，随即缓缓摇头。

    “一无所获。”

    顾瑶吸了口气，隔了两秒才鼓起勇气说“那咱们，要不要去上锁的那间屋看看”

    徐烁半晌不语，只是沉着脸。

    顾瑶知道，他是在考虑，也是在犹豫。

    上锁的那间屋可能是手术室，也可能不是，但它既然锁着，里面装的东西就必然很重要，何况这里开着的门里都不是手术室，不是那里还能是哪里呢

    他们也都很清楚，徐海震遇害的时候，是被人锯掉了四肢，受尽折磨，失血过多而死，那么这个过程会在哪里进行

    再没有比手术室充当刑场更适合的了。

    可是顾瑶也知道，要打开那道门进行求证，这并不难，无非就是撬锁的事，但是徐烁是否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顾瑶等了片刻，见徐烁仍是一言不发，她心里也有点后悔刚才的提议，遂拉了一下他的手，说“我不应该提议的。夏铭快来了，咱们还是出去等吧，接下来的事交给警方办理更为妥当。”

    谁知下一秒，徐烁就忽然出声，他的嗓音很低沉，却也很冷静“你说得对，那间屋子的确有必要看看，到底里面是什么，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