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84
到底里面是什么, 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能放心。
尽管徐烁已经决定了，可是顾瑶却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只因那里面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和徐海震有关的线索, 徐烁毕竟是他的儿子，就算这条洗冤路走了十年，恐怕看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也不免激动。
顾瑶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很轻“你真想好了么，也许看到了，也不会放心。”
徐烁一顿, 深邃的目光安静地落在顾瑶脸上, 倒是一派坚定, 他隔了几秒才说“这一天迟早要来, 更何况是我一直在追寻的真相，身为人子, 我没有退缩的理由。”
顾瑶呼了口气，她心里这才踏实，徐烁远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冷静, 或许此情此景，他也曾多次在噩梦中遇见，多次惊醒，这份执念已经深入骨髓。
思及此，顾瑶脑海中忽然浮出一个念头, 一个大胆、荒谬又似乎有些合乎情理的念头, 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因这个念头, 顾瑶迟疑了。
徐烁正欲抬腿，却见她低眉敛目，不知想什么，脸上还有些异色。
徐烁便问“怎么了，你还在担心”
“不，只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也不知道现在告诉你，时机对不对。”顾瑶抬起头看向徐烁，“是萧绎琛告诉我的。”
徐烁眉梢微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很清楚，如果是从萧绎琛口中说出的事，一定很重要，而且一定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徐烁问“是我父亲的事”
顾瑶缓缓点头“十年前，徐叔叔离开之前，我见过他一面。”
徐烁一怔，瞳仁瞬间扩张。
另一边，就在徐烁和顾瑶沉浸在工厂里搜证的时候，工厂大门外也突然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几个人脸上带相，为首的那个面目凶狠，眼下青黑，皮肤黝黑，看上去五大三粗，手里还拎着一根铁管。
此人率先跳下一辆小型货车，随后有从车上跟着跳下几个男人，有的贼眉鼠眼，有的尖嘴猴腮，还有的獐头鼠目。
总归一句话，一看就不是好人。
其中一个牛仔外套的小混混很快走到为首的男人跟前，叫了一声“老大。”
为首的男人向四周扫了一圈，问“确定吗就是这里”
“确定，我刚才就是跟到这，看着他们开车去了后门，中间那个女的还出来过一趟，把车开到那边”
小混混一边说一边指着“我对过照片，就是她没错”
为首的男人点点头，先是夸了小混混两句，却还是出于谨慎，掏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为首的男人向旁边走开几步，同时压低声音说“人找到了，在南区这个废工厂里，这里除了我的人没别人，机会难得。”
手机另一头隔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复，接着很快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脚步声，像是接电话的人走到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然后，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嗓音，压得很低“确定是她”
“确定，我的人对比过照片了。”
手机里的女人又沉默了几秒。
这边，为首的男人又催促了一遍“怎么样，是今天动手，还是我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要是上了车，我们就不能追了。”
“他们”女人问“还有谁”
“还有个男的。”
女人安静片刻，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权衡，还是在犹豫什么，隔了几秒又问“你能保证干净利落”
“当然，我们这么多人。”
“那好”女人仿佛终于下了决心，“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事成了，加码可以翻倍。”
为首的男人一听，登时激动“放心，这钱我们要定了”
工厂里的徐烁和顾瑶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徐烁正在诧异顾瑶的说辞，遂又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臂，追问道“他是这么告诉你的然后呢”
徐烁的力气有点大，顾瑶有些疼，可她没吭声，只是说“我虽然失忆了，可他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真的。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另一个名字，是那个人让我见到了徐叔叔最后一面，而且这件事没有让我没有让顾承文知道。”
徐烁皱着浓眉“你说的人，该不会是金智忠吧”
顾瑶点头“如果这件事属实，就说明金智忠对顾承文也不是全然的忠心耿耿，起码他也有事情是在隐瞒的，而且还是大事。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金智忠为什么放我进来见徐叔叔，是出于愧疚，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徐烁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松开手臂，朝后退了一步，望向顾瑶的眼神也闪过一瞬间的复杂。
他忽然说“这件事恐怕只有问当事人才知道了。”
顾瑶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同意，我想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诈诈他，如何”
徐烁沉默了几秒，点了下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顾瑶很快给杜瞳发了信息，问她要金智忠的电话。
杜瞳有些诧异顾瑶会要，却也没问为什么，很快发了过来。
顾瑶将电话拨了出去，等了不过三秒钟，手机就接通了，只是信号有些微弱。
顾瑶按下了扬声器，让徐烁一起听。
徐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过来，接着便听到一道有些谨慎小心的男人声音“顾小姐”
显然，金智忠是有顾瑶的手机号的，而且对她很恭敬，只是顾瑶这一年多失忆了，突然一个电话拍过去，难免会惊讶。
顾瑶暗暗吸了口气，声音无比冷静“老金，我有个事想让你办，你现在来一趟。”
事实上，顾瑶在来之前就已经设想过，如果她把电话打给金智忠，或是见到这个人，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什么语气。
思来想去，唯有如此，就像她在病房里诈闫蓁一样。
而她一张口，根本没有措辞，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嘴上就这样说了。
果然，金智忠一听这话，立刻就以为顾瑶已经恢复记忆，起码这口吻，这用词，就和过去一样。
金智忠忙说“好的顾小姐，你现在在哪儿”
顾瑶抬起眼皮，和徐烁对视一眼，遂缓缓落下四个字“南区工厂。”
金智忠那边顿时安静了。
想来这意外来得实在突然，顾瑶“恢复记忆”后第一次找他，竟然就是约在这里。
金智忠喘了两口气，问“顾小姐怎么去那儿了那地方晦气太重，还是少去”
“你废话倒是挺多的。”顾瑶冷冷一笑，将其打断，又道“快点过来，我时间有限。”
金智忠又很快说“好，我这就来，其实我就在附近。”
此言一出，顾瑶和徐烁又交换了个眼神。
声色未动，彼此心里却同时落下一个疑问金智忠在附近做什么
只是顾瑶没有问，很快将电话切断。
安静半晌，顾瑶率先开口“待会儿金智忠过来，咱们先把事情问清楚，先不要急着动手。”
她心里难免有这层担忧，金智忠百分之九十就是当年接到命令，负责让人结果徐海震的凶徒首领，如果徐烁见到他，再听到他道出当年的事，多半会激动。
徐烁闭了闭眼，别开头望向那扇门，说“我是律师，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法律的好处。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我就算要寻仇，也不会选在这里，用肉搏的方式。”
接着，空气里响起一声低叹，他又看向顾瑶，笑了“况且，金智忠还是这笔血仇最有力的证人。”
顾瑶一顿，望着他那笑容，忽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直到徐烁又缓慢的落下一句“待会儿我先让到一旁，你们先聊，不要让他知道我在，等你把话套出来，我再出来。”
顾瑶问“你就这么肯定我能套的出来，要是我露馅了”
“不会。”徐烁又是一笑，那笑容却未及眼底，“刚才的电话已经很明显了，金智忠很怕你，应该是你手里有些东西是他忌惮的。而且你突然把他叫到这里，他心里肯定吃不准，要犯嘀咕，趁着这个时候套他的话，他的防备最低，也最容易。”
顾瑶没有多言，只点了下头。
谁知就在这时，徐烁却突然动了，他脚下一转，很快走进刚才的屋子，放下铝合金的手提箱，就从角落的一个工具箱里拿出扳手和锤子以及应急灯。
出来时，他说“不过做戏做全套，在他来之前，我要先亲眼看看这道门里的东西。”
顾瑶愣了愣，却没有阻止徐烁，只是看着他用扳手和锤子，不过两三下，就听“咯嘣”一声，把那扇门的锁头敲掉了。
锁头掉在地上，响了几声，安静了。
那道门也露出一道缝。
顾瑶屏住呼吸，上前两步，顺着徐烁推门的力道，逐渐打开视野。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眼睛尚未看清东西，里面就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股陈年发霉的味道。
顾瑶心里跟着一紧，就着探照灯的光来到门口。
徐烁已经往里迈了两步，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有那么一瞬间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顾瑶刚要问，徐烁就忽然侧过头，对顾瑶说“应急灯。”
顾瑶立刻将灯递过去一个。
徐烁拿着灯走到深处，顾瑶也很快跟了进去。
才走了几步，她就被眼前的就景象惊住了。
这屋子的摆设像极了在医院，诚如他们推断的那样，这里恐怕就是摘取器官的手术室。
只不过这还是外间，在另一头还有一道门，门没锁，门口挂着塑料质地的帘子。
顾瑶下意识屏住呼吸，跟着徐烁一前一后往帘子的方向走。
徐烁率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也没有说过一言半语，可这里实在太过阴森静谧，顾瑶虽和他隔了两步，却仿佛可以清楚地听到他那浓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顾瑶又暗暗吸了口气，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站在帘子前犹豫了两秒，这才进去。
光线微弱，却越发烘托了里面的可怖。
那应急灯的光圈每落到一个地方，都像是折射出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这是一间手术室。
哦，不，应该说是屠宰场。
在这里的都不是人，而是承载器官的器皿。
中间的手术床上血粼粼的一片，但那血已经呈现深褐色，甚至发黑，旁边的躺椅上还有几根皮带，旁边有手术需要的推车和器具，推车上有各式各样的手术工具，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在灯光下却仿佛散发着幽森的光。
顾瑶屏住呼吸，说不出一句话。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一定死过不少人，而且都是活生生的被取走零件，下手的人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牲口一样。
顾瑶就站在那里，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张手术床，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烁转过身，对她说“我去拿工具，先采证吧。”
顾瑶诧异的看向徐烁。
她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句。
在这间屋子里，十有八九也有徐海震的血，徐烁内心受到的震动一定很剧烈，可他没有冲动，没有失去理智，第一个念头就是先收集证据。
只是徐烁刚越过顾瑶，准备走向外面，这时就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身，仿佛还有男人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一顿，仔细一听，是有人在叫“顾小姐”。
徐烁又站住脚，侧身和顾瑶对视一眼，顾瑶吸了口气，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说“应该是金智忠，你躲好了，我去找他。”
“好，一切小心。”
徐烁边说边从旁边的手术盘里拿出一把手术刀，递给顾瑶“防身用，万一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就过来。”
“好。”
顾瑶接过手术刀，攥在手里，为了不让金智忠看到，还将另一端小心的塞进袖子。
随即，她走向外间，同时说道“我在这里。”
金智忠的脚步已经来到门前，脚下一顿，愣了，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戴面罩的顾瑶，又看了看她走出来的屋子，以及地上那个敲掉的锁头，脑子忽然就蒙了。
金智忠是真的混乱，也是真的始料未及。
他先是想不到顾瑶怎么把他喊来这里，也想不通为什么她为什么从这间手术室出来，这地方晦气很重，自从上锁后，这么多年都没人打开，别说是顾瑶一个女人，就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当年经常出入这废弃工厂时，这屋子也是能不进就不进。
这金智忠虽然过了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手里也沾了不少人命，可他的忌讳比谁都多，其实越是他们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心里就越是害怕，下地狱是一定的，但那是死后的事，就怕连死都不得好死。
何况这间手术室里可能还有冤魂，金智忠不怕活人，却忌惮亡灵，就算后来来这附近办事，也绝对不往这屋子里钻。
金智忠咽了下口水，问道“顾小姐，你怎么来这了”
顾瑶却没什么表情，看似冷静自若，实际上她背在身后的手早就握紧了手术刀，手心里全是汗。
“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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