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摆在面前的桩桩血案, 皇帝将手里的茶盏摔出去老远“这个孽子当真是畜生不如当初他小小年纪残害宁昶, 朕就该处死他不是一时心软, 留了这个祸害,让他丢尽皇家脸面”
瑶妃半垂着眼睑, 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再抬眼时,满脸关切“皇上消消气, 别气坏了身子。”
“让朕如何不气你不知道,那个畜生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朕一直以为他只是风流花心了些, 谁成想他竟然草菅人命,以虐待残杀美人取乐,朕怎的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瑶妃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元枭他, 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皇帝冷哼一声“怕是本性就是如此, 不过是有了自己的府邸, 便无法无天起来。”
瑶妃轻轻叹了口气,似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轻声问道“皇上待如何处置元枭呢”
“这等孽子, 留着就是个祸害”
虽然皇帝这么说,瑶妃却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她道“虽说王子犯法, 与庶民同罪, 但元枭到底是皇上的亲子, 总不能当真处决了他。”
皇帝犹自嘴硬“他犯下此等大罪,罪无可恕”
“皇上”
皇帝顿了顿,道“谁叫他不知死活,竟然敢招惹云儿,宁昶砍了他的手出气,相爷却不满意,否则,又何至于落到这一步到如今,不杀他难平众怒,难堵悠悠之口”
“可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肉,皇上怎忍心下得去手”
皇帝长叹一声“爱妃,到如今,也只有你会体谅朕的心了。他们都恨不得朕冷血无情、大义灭亲”
瑶妃柔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爱妃但讲无妨,朕何时与你计较过”
瑶妃便道“皇上若是想平人心,可先将元枭量刑关押,再好生安抚被害姑娘们的家里。待眼下风头过去,您再寻个由头把人放出来。就比如两年后,便是太后八十大寿,元枭这个嫡亲的孙儿,自是要到场贺寿的。”
皇帝听完,抚掌大笑“爱妃此法甚好。”
“其实也是元枭运气好,再过些时日,便是宁昶和云儿大婚,届时,皇上想法子让百姓议论起他们的婚事便是了。虽说眼下满城皆怒骂,但毕竟事不关己,酒后茶余闲话几句便罢了,有更新鲜的事说起来,自然就会忘了元枭这一茬儿。”
皇上认真听完,叹道“朕何德何能,竟能得爱妃长伴”
瑶妃垂首而笑,明明早已过而立之年,却仍风韵犹存,勾人心动。
是夜,皇帝又思量了一番,觉得此举可行。第二日早朝,皇帝命大理寺卿将七皇子收押,按律量刑,收押进刑部大牢。
文武百官具是一惊,而后又慢慢回过神来,七皇子犯下的罪行,便是判斩立决也不为过,可眼下却只是关进刑部大牢,虽说也要吃点苦头,可到底保住了性命,待风头过去,皇上消了气,总能寻到出来的机会。
思及此,众臣不由看向相爷,似乎想从那张气定神闲的脸上看出他心里是否满意。
皇帝下了旨,七皇子的罪行又是铁板钉钉,大理寺卿也明白皇帝不愿意再让这丑闻继续成为百姓口里的谈资,审案定案判刑下狱,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将七皇子押进了刑部大牢。、
随后,皇帝又下令,命太医给七皇子后院伤残的姑娘们精心调养,那些被残害至死的,也都一一厚葬,而后,还不忘给姑娘们及家人重金补偿。
消息传出,大快人心,百姓交口称赞。
“是你告诉苏相,七皇子府邸的情形吧”
六皇子颔首“是”
瑶妃蹙了眉,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去年三皇子府邸的满月宴上,他看云儿的眼神不对,我便命人去查他,前阵子才得到回复。”
瑶妃轻轻舒了口气“所以你才命人砍了他的手”
六皇子道“难道你以为我一早就知道他本性,却视而不见,只等这次机会一举将他扳倒”
被说中心事,瑶妃目光闪了闪,强势道“好了,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你就快大婚了,不要多生事端。”
六皇子也不恼,道“我本也没打算要他的命。”
瑶妃看他一眼,眼里是满满的不信。
“我若要他的命,那晚他就不只是断臂了。”
瑶妃道“我信你了。”
六皇子接着道“他坏事做绝,这般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瑶妃“”
气呼呼瞪了六皇子半晌,瑶妃决定不搭理他了,命元宝请言明来询问“宁昶的身子,成婚那日,能拜堂行礼吗”
言明看了眼床铺那边。
瑶妃见了,立即道“言大夫不用管他,与我说实话便是。”
言明忍下笑意,道“我有一粒大补丸,能在短期内提起人的精气神,大约是能让六皇子顺利拜堂成亲的,只是之后,得在床上多躺两天。”
瑶妃沉吟片刻,问道“这大补丸可伤身子”
“不伤身,就是药效过后,会全身虚弱无力,手都提不起劲儿那种。”
瑶妃道“那便用”
六皇子“药效多久。”
言明微笑“大约五个时辰吧。”
六皇子“”
瑶妃暗自默了默,五个时辰,大约刚好够礼毕入洞房,只是,入洞房就晕倒,不知云儿见了,会是何感想。
“虽说没能判斩立决,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毕竟是皇子。他断了手臂,又被关在刑部大牢,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苏婉若说这话的时候,苏静云刚刚练了一上午的礼仪,脑子有点晕,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苏婉若说的什么,顿时一惊。
“皇上将七皇子打下牢狱了”
苏婉若点头道“是,若无特赦,就得牢底坐穿。”
说完,许久没等到回复,苏婉若抬头,就见苏静云呆愣地坐在那里,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滚,她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了难道那晚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静云摇摇头,泣不成声。
苏婉若忙起身,将苏静云揽进怀里,任由她哭了个痛快。
苏静云没有想到,七皇子居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六皇子和相爷扳倒了,虽然没有判死刑,但刑部大牢那是好进的么即便只是坐上一两年,也足够让七皇子受罪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她上一世所受的诸多委屈磨难,在这一世,都由她最孺慕最敬佩的人,替她讨了回来。
苏静云哭了许久,才止住了泪,只觉得心中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从此以后,她可以安安心心嫁给六皇子,安安稳稳过好日子,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唯恐哪天又落入七皇子的魔掌。
“姐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苏婉若不放心“当真没事好端端的怎哭得那般伤心”
苏静云轻声道“就是突然想起了我的身世,若非你们不嫌弃,依旧当我是亲人,我恐怕真会被他掳到府里去,想想有些后怕。”
苏婉若轻轻拍了她一下“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让你被他掳走。”
苏静云忙道“是我一时魔障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叫姐姐担心了。”
“都说我快要成亲了,心思重,你啊,比我心思还要重”
正月二十三,少府监带来了制成的嫁衣及凤冠,让苏静云试装,看是否合身,是否和心意。
穿上大红的嫁衣,戴上凤冠霞帔,配上精致的妆容,本就貌美的苏静云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太夫人笑容满面“苏家有女初长成呐。”
“得亏咱们不是同一天出嫁,否则可叫我怎么办当姐姐的被妹妹比到天边儿去”话是这么说,苏婉若面上却笑靥如花,哪有半分介意的模样
苏静云羞得脸都红了“姐姐快莫要取笑我了。”
二房柳氏笑道“婉若说的是大实话,云儿这样打扮起来,当真是漂亮”
大房诸葛氏也笑着凑了趣儿,四房的赵氏得了信儿,非要跟来瞧瞧,这会儿心里头酸得厉害,却碍于太夫人在场,不敢表露得太明显,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夸了两句,便坐在一旁不做声了。
唯独三房的陈氏,心里头百般滋味,若她当初不那么固执,听听众人的劝告,将苏静云留在身边继续养着,今日,她是不是也可以如太夫人一般,高高兴兴替她看衣,再欢欢喜喜送她出嫁
太夫人看了陈氏一眼,便不再理会,只认认真真同少府监的人说起要调整的地方。
有太夫人亲自坐镇,自然轮不到苏静云来操心,她只乖乖站在那儿,任由太夫人同少府监的人商量便是。
这一看便是半天儿的功夫,等少府监的人带着东西离开,苏静云的胳膊都举酸了,默默地揉了揉。
瞧见她的举动,太夫人笑道“这就受不住,大婚那日待如何”
苏静云动作一顿,思及大婚那日的繁文缛节,只觉得头都晕了。等众人都走了以后,苏静云突然想起,她都受不住,六皇子怎么办作为新郎官儿,六皇子只会比她更辛苦,他的身子能行吗
正月二十五日晚,苏婉若强留苏静云在闺房中作陪。夜里,两人同榻而眠,却都睡不着,苏婉若幽幽叹了口气“过了今晚,咱们姐妹怕是再也不能这般亲密了。”
“姐姐何出此言即便出嫁了,我们也依然是好姐妹。”
苏婉若道“但是不能这样抵足而眠了呀。”
苏静云打趣道“姐姐有了一言哥哥,还要我陪吗”
苏婉若瞪了她一眼“是你有了殿下,便不愿陪我这个姐姐了吧”
苏静云羞涩地挪开眼,她和六皇子到底不比苏婉若和陆一言多年感情深厚,还做不到坦然言之。
苏婉若也不再逗她,只道“我嫁的是将军府,一言又是嫡长子,文臣武将联姻,将来总要避避嫌,我怕是不能经常回相府。你不一样,殿下对你很好,选的府邸也就在相府附近,你若是方便,多回来看看,也替我看看。”说到最后,苏婉若的声音有些哽咽。
苏静云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来,最终只应了一声“好。”
陆将军本就是将军,如今战功赫赫,声威远播。而相府又是百官之首,两家联姻,自是要避嫌。若非陆一言和苏婉若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彼此心悦,这门亲事是万不能成的。
皇帝本就爱猜忌,以相爷和陆将军的智慧,便是联姻,也会控制往来。所以,苏婉若这一嫁,基本就要与相府断了大半的联系。这一点,早在当初订婚的时候,太夫人就明确告知了苏婉若。
苏婉若轻声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谁让我偏偏挑中了一言呢,便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苏静云知她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便也不插话,任由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的。
看着苏婉若带着泪痕的脸,苏静云轻轻叹了口气,难怪上一世苏婉若成亲之后便鲜少回相府,后来更是直接跟随陆一言去了边疆,一去就是数年,就连书信都几乎没有,原来竟是为了此。
世上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一世,苏静云自认占足了好处,如今更是即将嫁给六皇子。可她的大婚,却缺席了远在樊城的嫡亲爹娘兄弟。只因为昔日苏将军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他们便不能贸贸然来京。
正月二十六,诸事大吉。
苏婉若天不亮便被叫醒了,梳洗过后,有喜娘嬷嬷替她开脸,描妆容,穿嫁衣,梳发,忙活了快两个时辰。
苏婉若一身大红嫁衣,美艳动人,到相爷和太夫人等长辈跟前儿拜别的时候,太夫人老泪纵横,苏婉若也落下泪来,大家心里明白,经此一别,如同远嫁,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待到吉时,苏婉若被兄长背着,一步一步出了相府,眼泪模糊了双眼,大颗大颗落在兄长的肩背。
上花轿的那一刻,苏婉若突然有股转身的冲动,她不想离开生养了她十余年的相府
然而,苏婉若被嬷嬷紧紧扶着手臂,一步也动不了,直到坐上花轿,放下轿帘。
热闹的声乐响起,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苏婉若坐在花轿里,暗自垂泪。
突然,一只手从窗户伸进来,戳了戳她的手臂,苏婉若抬眼,就见那熟悉的手上托着一个油纸包,不用拆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婉若只觉得刚刚被挖空了一大块的心正在被一点点填满,她的眼泪又成串的往下掉,这一回,却并不哀伤。
这个夫君,是她自己亲自选的,既然早已情深不悔,那就坚定地携手共度余生,这才不枉费长辈们对她的成全,不辜负她为此放弃的所有
送走苏婉若,苏静云的心里空落落的,想到过不了十日,她也要出嫁,忍不住就红了眼圈儿,心里腾出万分的不舍来。
“怎的哭了”
苏静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六皇子。
六皇子擦去她脸上的泪“大喜的日子,怎的还哭了”
苏静云摇摇头“殿下怎么来了”
“先吃你家的酒席,再去吃陆家的。”
苏静云“”
六皇子勾了勾唇角,冰凉的手指从苏静云的脸庞滑过“为何要哭”
苏静云忍了忍,终究还是顺应了本心,小声道“婉若姐姐她这一嫁,便不能与相府来往亲密了。”
六皇子了然,道“府邸离相府不远,你若是想,我每日陪你回来看看。”
苏静云红了脸,却又不自觉翘起了唇角,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娇嗔“我说的是婉若姐姐”
“哦,待日后便随她自己了。”
苏静云的眼睛顿时亮了“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苏静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再没有什么比未来帝王的承诺更重了
见她如此,六皇子的眼底也染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别多想,等我来接你。”
想起正事,苏静云也顾不得娇羞,道“殿下,大婚那日,礼仪繁琐,你的身子受得住吗有没有问过老师”
六皇子“”
“不用担心,娶你总还是可以的。”六皇子的声音隐约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静云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六皇子的目光之后,默默将话咽了回去。罢了,就算六皇子想任性胡来,老师也总归有办法的,大不了成亲之后,她再多替他调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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