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崎廻见绿谷出久并没有反抗的意愿, 便松开了他的肩膀。
“很识相嘛, 入殓师。”
他的右手手背上渐渐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荨麻疹，皮肤泛红, 略微肿起。
治崎廻患有非常严重的精神洁癖, 因此平时都戴着手套, 几乎从不取下来。他轻轻地抓了抓自己痛痒难耐的手部皮肤, 皮笑肉不笑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入殓师，看来你对我们总部的构造非常感兴趣。”
“独自留在会客室里太无聊了。”
“请原谅我们的招待不周。”治崎廻朝绿谷出久倾身鞠了个躬, 双眼紧盯着他“合作的事情，我们可以留在晚饭时慢慢聊。现在和我参观一下总部如何
“组里不乏擅长化学制药的组员，听说敌联盟的doctor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希望未来能有更多合作。”
绿谷出久点点头“好。”
“实验室都位于地下，请来这边。”
治崎廻和绿谷出久走进电梯，一名死秽八斋会组员替他们按下控制面板的楼层键。
电梯的装潢古典朴素, 天花板绘着颜色清淡的侍女图，四壁由实木隔板铺就，散发着一股松脂的浅淡气息。
电梯载着二人抵达地下十一层。
“死秽八斋会的总部, 由地面的楼阁与百米深的上千个地下室构成。”
治崎廻走在绿谷出久前方, 向他介绍道“为了安全，我们通常只在地下活动。地上的楼阁是前组长的家族产业, 它的存在意义仅是吸引视线而已。”
绿谷出久想起黑雾发给自己的资料, 道
“难怪警方从来没有抓到你们的把柄, 至今都无法拿出死秽八斋会是犯罪组织的证据。”
“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死秽八斋会只是一个从事合法商业活动的小公司而已, 和你们敌联盟可不一样。”
治崎廻面带笑意地望向绿谷出久, 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防空门。
“这是药剂储藏室。几个月前，我们刚从天人手里购入了一批可以增幅个性威力的药剂。”
随着防空门被打开，药剂储藏室内的照明灯接连开启。
这是一间宽阔的封闭式房间，墙壁、天花板以及地面都被作为防爆隔层的钢铁覆盖，用铆钉严严实实地封锁起来。
治崎廻向跟随的几名组员挥挥手“把储存舱打开。”
一名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组员应声而出，将手放在解锁面板上，打开了位于墙上的储存舱。原本严丝合缝的铁甲渐渐分出条缝隙，冷气从缝隙间溢出，飘入储藏室内。
那名组员解释道“个性增幅剂的最佳储存条件是7127c，因此我们打开了储存舱的制冷系统，将温度恒定维持在6c。”
钢甲之后，是成千上万瓶装在玻璃罐中的碧绿液体。
玻璃罐整齐排列，液体在照明灯下散发出盈盈的浓绿色光泽。
“天人从来没有当众出售这种药剂，只在黑市广为流传。几个月前刚刚上市时价格高昂，不过现在天人大量倾销，价格已经渐渐降下来了。”
绿谷出久犹豫半晌，决定套对方的话。
“个性增幅剂作用是什么”
“你没听说过个性增幅剂能够增幅人类个性的药物，不少组织为了提高个体成员的个性，都曾大量购入。”
治崎廻顿了顿，转向身后的组员“还有实验体吗”
“有，少主。”
“入殓师，跟我来。只通过语言描述可能很难解释清楚，不如去试验区找一个实验对象，直接向你演示。”
治崎廻带着绿谷出久走进试验区。
试验区位于药物储存室后方，封锁更加严格，经过层层门禁后才得以抵达。
他们到达试验区后，身穿白色实验室制服的组员立即迎上来
“少主，试验品已经准备好了。”
绿谷出久透过巨大的玻璃墙望向实验室，只见一名气息奄奄的男人正站在宽阔的室内，颈部带着电击项圈。
他身穿蓝色连体服，满脸惶惑惊恐的神色，手里颤颤巍巍地捧着一杯清水。
玻璃墙上弹出一块光屏，上面显示着这个人的信息与个人资料。
实验体00475号泄密者，罪行私自通敌。
个性流水。可以控制少量液体，但是能力有限。
治崎廻双手推着绿谷出久的肩膀，将他推向玻璃墙边。
“让他发动个性。”
“是，少主”
扩音设备中传出喝令声实验体00475号，向少主展示你的个性
男人遵照命令，将手掌覆盖在那杯清水之上。
随着他的动作，水体有生命般移动起来，卷成一束，在空气中升腾而起。
“记住他现在的状态，入殓师。注射药剂。”
随着治崎廻一声令下，那个男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似乎是被项圈刺疼了。
“注射针藏在项圈里注意实验体的颈部。”
他嘴里发出呼号，声音极为痛苦。实验室内的水蒸气忽然开始聚集，渐渐地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小水珠，在空中浮动。
男人颈部有一个小小的圆形伤口，血珠从伤口中溢出，和小水滴相互混合。
“他的血”
“他可以控制的液体包括自身血液。”
实验室内的所有液体在空中汇聚成浑圆的水球，鲜血掺杂其中，在水球内缓缓旋转。
“看到了吗这就是个性增幅剂的能力。尽管无法改变个性，但能够在最大限度内，让一个人达到最强状态。”
绿谷出久一年前曾前往天人的交易现场盗取个性增幅剂，作为doctor的研究原材料。
然而doctor至今没有公布研究成果，绿谷出久和他没有私交，也不好主动询问，因此对于个性增幅剂可谓一无所知。
“这种药剂有副作用吗”
“有，每次使用过后会带来长时间的疲倦状态。”
绿谷出久想起上次注射个性增幅剂后的疲惫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关键的是，多次使用会产生非常严重的依赖性，甚至可能导致个性丧失，必须靠增幅剂才能勉强维持个性状态。”
“个性丧失”
“嗯，经过多次试验后得出的结论，绝不可能存在差错。”
一名组员走进实验室中，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将一枚注射针打入男人身体。男人倒了下去，空中的水球也顿时散开，淅淅沥沥地泼洒在地。
“个性增幅剂在黑市的销售量这几个月名列榜首。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不少小型极道组织购置了这种药剂。”
“为什么用于帮派之间的斗争吗”
“规模较小的组织依靠保护费赚取经费，为了占得更多地盘，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个性增幅剂的发售方是天人商贩，增幅剂又会造成个性丧失的后果
绿谷出久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正因如此，最近半年发生的人类斗殴事件越来越频繁，据说天人内部正在考虑出台个性限制政策。”
治崎廻露出了厌恨的神色，脸上一片阴霾“这群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生物，正妄图控制人类种族。”
试验区的防空门外突然传出一阵金属被敲击的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只见一只漆黑的手从门缝中伸进来，拉开了防空门的缝隙。
那只手的皮肤像沥青一样黝黑，掰开硬纸板似的，轻松地撕裂了沉重坚硬的防空门。
一只“脑无”推开被破坏的防空门，走进试验区。
那只“脑无”长着一张和人类无异的脸，相貌称得上端正。如果忽视漆黑的肤色，他看起来就像一名正常的人类男子。
绿谷出久认出了“脑无”的身份“小黑”
“入、殓师。”
小黑朝绿谷出久点点头，脊椎笔直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检阅一样姿态严肃。
几名守卫在门外的组员从它身后挤进来，畏缩地在门口挤成一堆
“少、少主，刚才这个怪物突然从一团黑气里冒出来，不由分说地就开始砸防空门。我们拦不住它，它太强了”
治崎廻上下打量着小黑，目光在绿谷出久和小黑之间来回巡视。
“这个家伙莫非就是敌联盟的改造人脑无吗”
绿谷出久点点头“是的。”
小黑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入殓师，死柄、木先生，让我来、找你。他说，叫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绿谷出久一头雾水，回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治崎廻一眼。
治崎廻挑了挑本就高扬的眉梢
“他不放心你的安全我可不是那种会对客人痛下杀手的人。”
绿谷出久卡在腰间的手机震了震，他伸手将手机抽出，看到了死柄木弔发来的e消息。
小鬼，我通过脑无的脑电波传递看见你了。
绿谷出久回道为什么要把它派过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我们和死秽八斋会的成员在京都产生了冲突。双方都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对方死了两个人。
治崎廻暂时没有收到消息。如果出现了任何异常，脑无会保护你。
傍晚。
绿谷出久和治崎廻在楼阁顶端的和室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摆着一张低矮的小桌。
小黑不顾组员们的阻拦坚持挤进了和室中，它此时正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时刻关注着绿谷出久的一举一动。
死秽八斋会的厨师准备了美味的怀石料理，组员将贝类刺身和红豆饭端到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在他们杯中斟满茶水。
“治崎先生，我此行的目的，是和你谈一谈今后的合作事件。”
绿谷出久刚一落座就开门见山。他打开储存在手机内的资料，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敌联盟的合作要求
“本次合作的目的，是在东京拦截天人的商队。我们希望这次行动能由敌联盟主持，死秽八斋会则只需进行协作。”
治崎廻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轻轻点了点面颊。
“按惯例，合作的主持方可以优先选择战利品。如果没有猜错，你们的首要目标也是天人最新研制的高穿透光能炮吧”
绿谷出久低头看了眼资料，黑雾列出的主要目标中确实有“光能炮样件”几个字。
他没有正面回答治崎廻的问题，反问
“你们的目的是它吗”
“是。”治崎廻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死秽八斋会之所以和你们合作，就是为了得到光能炮。不管过程如何、谁是主攻方，它必须是我的。”
绿谷出久看着治崎廻被鸟嘴面具挡住大半的脸，在心里暗想
“什么极道组织根本就是一帮为所欲为的强盗。”
尽管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绿谷出久却还是挤出了笑容，连嗓音中都透出一股笑意“治崎先生，请你听我解释。
“天人的商队将会经过东京，距离我们总部很近。就地理位置而言”
治崎廻打断了绿谷出久的话“没关系，成员和武器的运输费用由我们独自承担，死秽八斋会不缺资金。”
绿谷出久“”
他脸上维持着之前的假笑“这未免太多此一举了，治崎先生。”
“少主”
一名死秽八斋会组员急急忙忙地拉开格子门，走进和室中。他的到来打断了绿谷出久和治崎廻的谈话。
组员大步朝治崎廻走去，跪在他身旁，将一封写满钢笔字的宣纸放在桌面上。
“怎么了”
“这是京都成员传回来的信件，请您过目。”
绿谷出久听见“京都”二字，目光朝治崎廻飘了过去。
治崎廻神色平静地将宣纸铺平，开始一字一句地阅读上面的笔迹。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冰冷。
“恐怕我们的合作要夭折了，入殓师。”
治崎廻抬起头，将宣纸重新折叠成方块，放回桌面上
“你们的人攻击了死秽八斋会的成员。作为组织少主，我无法和你们保持良好关系。”
绿谷出久察觉到治崎廻身上弥漫的杀意，立即站起身，朝后方退了几步。
一直紧盯着绿谷出久动向的小黑也察觉到了气氛骤变。
它迅速站起身，朝二人的方向跑过来。
“敌联盟的人造人真碍事。”
治崎廻轻声喃喃，脱下手套，将手掌随意朝小黑挥去。
他的手像穿透绢豆腐一样，轻易地划开“脑无”坚硬的皮肤。漆黑的躯干如同泡沫一样粉碎破裂，飞溅在洁净的榻榻米上，传来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真脏。”
治崎廻咬牙切齿地甩了甩手，手上沾满“脑无”的血液。
餐盘上摆着一块折叠成花形、用于净手的白色方巾，他俯身将方巾拾起，擦净自己手上的污秽。
治崎廻踏着地上的鲜血朝绿谷出久走去
“我可不是会对客人痛下杀手的人，这句话，恐怕我要收回了。”
治崎廻的手臂上又浮出了一大片荨麻疹，他略微卷起袖子，避免衣服接触到痛痒难耐的皮肤。
“入殓师，你可能没有办法完整地回到东京了不过我会尽量快一点解决你的，不会给你留下太过深刻的痛苦。”
绿谷出久凝视着治崎廻的双眼，他甚至没有丝毫躲闪，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绿谷出久发动了从治崎廻身上复制的“翻修”个性，蓄势待发。
治崎廻举起手，将手掌盖向绿谷出久带着头盔的面庞。
就在治崎廻即将碰到面甲、绿谷出久正要伸手反击对方时，一团浓厚的紫黑色雾气在绿谷出久身后渐渐成型。
死柄木弔的手从雾气中探出来，握着绿谷出久的肩膀将他朝后方拉去，牢牢护在自己身边。
死柄木弔袭向治崎廻面部。
他五指碰到对方的鸟嘴面具，转瞬便将面具化成碎片。
“离这小鬼远点。”
死柄木弔嗓音嘶哑，声调压得很低，每一个音节都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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